龙凤-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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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丢人的事。”
“可是其实,我当时骗了你。”穆临简忽地叹了一声,目色流转间,生出丝丝眷恋,“我最丢人的事,不是瞧上那傻丫头,因我瞧上她,实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桩事。”
天边透出浓烈的光,云层渐渐染金。
穆临简的笑颜如霞色,不过一瞬却又熄灭:“我最丢人的一桩事,是五年以前,我到最后都没能好好保护她。反倒是她,一个人抱着我送她的琴,来战场寻我。她本来、本来是以为我投诚窝阔,要与我诀别的。可是当流箭飞来的时候,却是她替我将箭挡了去。我记得她伤得很重,却依然在我怀里笑,说原来自己没办法抛下我,她还说,其实她早就想好了,这次追来战场,无论我想做什么,她都会跟随着我,叛变也好,谋权也罢,我若做了龙,她便要成凤。可我若因叛国而沦为阶下囚,那株连九族,也可将她算进去。”
“她与我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眉儿。”穆临简又唤了我一声。
仿佛横亘在我们之间五年的离分,都被他深邃的目色尽数化去。
“五年后,我又再见你,见到你背后因流箭留下的伤,原来那伤痕离心脏这么近。我想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那年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琴,来战场找我的身影。我终其一生,也不愿你再为我受一次伤,不愿再犯一次从前的过错。”
我怔怔地瞧着他,有清泪一滴一滴地滑过脸侧。可还未等我反应,穆临简忽地一把将我手中的匕首夺了去。
下一刻,我双腿一阵剧痛,鲜血如注地奔涌而出。
是他,将我小腿拉出两道深深的血口子。
我疼得喘气,却见他的脸色愈来愈黯淡:“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等不来援军的。”他一边说,一边扯下衣角,粗略地帮我包扎了腿上的伤,又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引开他们。等他们寻到我,定会撤离山头。”
语罢,他忽地一松手,作势要起身。
我双腿无法动弹,只得死命抓住他的衣摆,我听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景枫,你、你别走。你就是划伤我的腿,我也能爬着去找你。你晓得的,我素来如此。”
穆临简眉头一蹙,可是转瞬间,他又笑起来。
那笑容有些桀骜不驯,从前的景枫,应当会常常露出那样的笑容。
他揉了揉我的发,说:“眉儿,听话。”
顿了一顿,他仰头看着天际,任日晖倾洒在他清隽的眉眼,又道:“我这一生,因一个人而改变。”
“头二十年,我一心想着要争那皇位,机关算尽,倾尽一切。但我二十岁那年,忽然遇到一个女子。她有些小聪明,有许多小毛病。可她教会了俗世的生活,一心一意只愿与我过最平凡的日子。可悔可叹我那时没有珍惜,还差点叫她为我赔了性命。待我真正知道心之所向时,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哆嗦地伸出手,牢牢抓住他的衣摆:“找得到,你找得到,景枫,我一直在你身边。”
穆临简看着我。慢慢地,有一滴清泪滑过他脸颊。
他垂眸,低低地,自嘲地笑起来:“眉儿,算我自私也好,可你不要再将我忘了。你常常说我小气,说我爱翻醋坛子,那是因我只有你一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来,再次深而又深地看着我:“眉儿,你有爹娘一直在身边,有莫子谦,有杜修,和许许多多的其他的人。可我、可我自那年遇见你以后,生命里,从此就只有你一人。”
我喉间像哽住千万言,可当我挣扎过去,牢牢抓住他衣袖不肯放时,却只是说:“你说的不对,一点也不对,其实我、其实我……”
其实我怎样呢?现在想起来,这离分的五年来,只有他一人无时无刻地在念着想着,可我却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今天,依然没有想起来。
他侧目,看到我腿上的伤时,眉间又是一伤。然后他笑了:“生死又何期?眉儿,你说得对,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话毕,他不顾我阻拦,提剑斩断我抓得紧牢的衣袖,一个腾身出了我们躲藏的林间,再也、再也没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破云而泄的日晖中,我听见窝阔敌军追杀的声音渐渐被他引得很远。然后我慢慢地撑起身子,一步一步朝山腰那头走去。
我想,即便腿被他伤了,走得再慢,也许我还能看他一眼。
那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今岁暮春花浓,山间风冽,我连喝两碗桂花酿,头不禁有些发晕。景枫解下外衫为我披上,然后理了理我的额发,问我:“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忘了我是怎样答他的了。
可是我想今日之前,我这些年都是过得不错的。可是今日之后,纵使这些年有再多的良辰美景,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因为原来这么长的时光里,有一个人一直在为我挂着念着,我却毫不自知。
有一个人,早已爱我逾生命。
他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站在山头,迎着清风日晖时,一直在想他最后与我说的话。
我瞧见山下有北伐军和禁军的大旗,排头一人的身影很熟悉,应当是莫子谦。
他在身后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远,他说:“沈眉,你要做什么?!你给我退回来!”
我朝他招了招手,与他道:“子谦,记得我从前与你说我日日夜夜梦到的那个很喜欢的人?我找到他了,我今天也晓得自己当年为什么会与他分开了,原来我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要离开他。”
莫子谦策马而来,停在我不远处朝我伸出手:“眉儿,你退回来,好吗?我带你回京城,带你去找他。”
我摇了摇头,说:“不了,他方才帮我将敌军引开了。我一路跟着,瞧见窝阔人将他追来这里,他中了箭,又受了伤,从山崖这里跌下去了。”
本来已干涸的眼眶又溢出泪来,我抬手抹了抹,又说:“他说他生命中,只得我一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慢慢地又退了一步,朝莫子谦笑了笑,“子谦,你好好保重,我需得去陪着他了。”
“景枫,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语罢,我最后退了一步,仰身而下。
悬崖急速的风声掠过耳畔,我仿佛听到往昔的声音。
眼前掠过十里绵绵青草地,有柳条绿如丝绦,那个男子长着一副十分好看的面容。
他看着我,尴尬地挠挠头:“原来你不是被阎三两掳来做老婆的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看着他,冲他笑起来,“从前的事情我忘了,你就叫我柳遇吧。”
“哦,我、我叫景枫,是这镇子上的人。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把事情搞错了而已。”
我叫柳遇。
当没有记忆的生命成为一片空白的时候,与你柳下的初相遇,是我今生最美最无法忘怀的一场际遇。
作者有话要说:嗯,那什么,丫头们你们一定要对我有信心…一定要撑着看下去啊!还有几章就完结了…
抱头蹲地任抽打…
下更,2011/01/10
73
73、第72章 。。。
六年前,姬州。
这几天,我的头疼缓和了些。三两哥说要带我回他的故乡。
三两哥是个江湖赤脚郎中,这厢来姬州医馆倒卖药材,不慎捡到我这个失了忆的拖油瓶。他给了开了七八副药,没能够治好我的病,便说要认我做个妹子。
我非但答应了他,还决定要随他一起去他故乡长住,因我以为,如今的我就是个废柴,能跟着人蹭吃蹭喝是桩不错的买卖。
三两哥的故乡在北荒的香合镇。他虽十分热爱自己的故乡,可惜他的言辞却十分匮乏,对于香合镇的描述,仅限于三种说法:一个字,美;两个字,很美;三个字,美呆了。
我以为能以这种方法来描绘自己故乡的人,都是老实人,因而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被骗。
因我大抵是三两哥的第一个亲人,得了我这个妹子,他十分兴奋,恨不得将满腹心事都对我一吐为快。是以,在去香合镇的路上,他羞红着一张脸,便将自己一个心仪的姑娘拿出来八卦。
姑娘名叫景霞,据说美得似天仙。景霞姑娘原有个相公姓宋,可惜她相公几年前患病去世了,如今余她一人带着个顽皮的小不点。
景霞家里另有一人,是她的弟弟,叫做景枫。
三两哥说起景枫,便不由多提了两句。说这人虽是香合镇人,但却跟朝廷有点关系,他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直到两年前才回到这镇子上。
景枫性子孤傲,脾气有点大,因三两哥喜欢他家姊,他便对闫三两不大瞧得上。
三两哥不喜欢他,叮嘱我说:“景枫这小子,眉目虽生得极好,但人却不太地道。你别看镇子上的姑娘个个对他有意思,但定然谁也不愿招他来做相公。妹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容我这个做哥哥的劝你一句,你可千千万万要离那小子远些。”
他这么说,我便点头应了,心里却琢磨着这景霞景枫姐弟,到底生了怎样的面容。
三两哥却是不大放心的样子,他说得到了香合镇,他打头第一桩事,便是替我去寻个相公,免得被那景枫招惹上了。
却不曾想,我刚来香合镇的第一日,便遇上了这景枫。
当时我在柳树下,想着要为自己琢磨个好听的新名儿。正想得出神,却见一青衣男子风风火火地跑来,见了我,愣了半晌,瞬时拉了我的手便怒道:“闫三两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背着我姐又自个儿讨个媳妇儿,走,我带你评理去!”
我愣了半晌,从他的言语间,竟琢磨出他的身份。
那一瞬,也不晓得是出于玩乐,还是因我从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随即便半开玩笑半魔怔地问:“三两哥说出去给我寻个相公,是你吧?”
他的反应真真好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再回身来看我时,耳根子已然有些发红。
他摸了摸鼻子,支吾道:“你……我、我不是……”
我故作一愣,半晌“哦”了一声,与他说:“三两哥说出去为我寻相公去了,我方才见你急急忙忙过来,还以为他给我找的相公是你。”
他看着我,尴尬地挠挠头:“原来你不是被闫三两掳来做老婆的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亦看着他,复又看向这山头十里芳草,柳绿如丝绦,便冲他笑起来,“从前的事我忘了,你就叫我柳遇吧。”
柳遇,柳下相遇。
“哦,我、我叫景枫,是这镇子的人。”他怔怔地答道,半晌,他忽又道:“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把事情搞错了而已。你、你笑什么……你别笑!”
我将笑容敛了些,心底却不明因由地生出几分情愫,有些欢喜,却不可名状。我认真地道:“因我方才还在为自己想新名字呢。你一问我,我便想出一个不错的,所以有些开心。”
景枫一愣,须臾间两耳根子烧得通红,偏头看向一旁又问我:“那你想不起从前的事了,难过么?”我怔了怔,可还未等我回答,景枫又忽地回过头来,有些急切地问:“你既然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日后定会呆在香合镇的,对吗?”
这话我却不知如何答。沉吟了一会儿,我才道:“我没想过,因我不认识谁,这地方也不知能不能住惯。”顿了一下,我又说,“这里的槿柳花漂亮,可我在姬州听人说,江南沄州那一带,才有真正漂亮的绿柳木槿,我便总想着去瞧瞧,可却不知怎么去。”
景枫愣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忽地勾唇一笑:“我却是晓得的。”他回头看了眼镇子口的炊烟暮色,忽又道,“我得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瞧你。”
走了两步,他忽而又转身与我说:“香合镇也就冬天冷些,春日和夏日都是极好的,你定然住得惯。沄州那地方,我也熟悉得紧,你若想去,我、我……哎哎,我走了。”
他朝我挥了挥手,清隽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我忽地觉得,这仿佛是我沦为空白的记忆中,第一抹色彩。
我在香合镇一住就是月余。
因我与三两哥并非亲兄妹,所以住在一起终是不便。三两哥将他香合山下的精舍让给了我,自己去寻了个离景霞的居所挨得近的屋。
这些日子,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