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姻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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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身世和地位。”
胡慧姗听她这么一说,脸不禁红了起来,慧姗的年纪,最容易被外界所左右,她在上海两年,和有钱人家的小姐厮混惯了,自然也染上了一些小姐的脾气,不知不觉中开始厌恶下人。不过虽然浸染在盛墨的缸中久了,被沾染上墨迹。可是一旦经过水的漂洗,就会重新清白起来。她看了看满脸歉疚的父亲和带着淡淡忧伤的翠婶,想想竟然向疼爱自己的翠婶伸出了巴掌,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走过去向翠婶行了个礼:“翠婶,我错了,你要是不出气就打我两下。”
翠婶笑了笑:“我怎么舍得打你?况且像你们家这样对待下人的古人就没有,而且你又小,分不清对错也是应该的。”
恰好小红拿了一件银白色长衫进来,胡慧姗一把抓住她:“小红,枉我疼你一场,你妈受气了,你也不说一声,我变坏了,与你有什么好处?”小红抿嘴笑了笑,翠婶从她手里接过衣裳,替胡老爷穿上,胡老爷笑着用手指着慧姗:“你当时撒泼又赖上人家,她们是娘俩,你让她怎么说?”
胡慧姗搂着小红:“好妹妹,如果以后我再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可千万要记着提醒我,让我悬崖勒马。”小红在她的搂抱中挣脱身子:“我记着就是了。”没想到一拉,辫绡的头绳被慧姗抓到手里,慧姗赶紧将头绳解开,想给小红重新扎好,可是由于手法笨拙,扎了好一会儿,也没扎好。
胡泰裕笑着呷了一口茶对小红说:“你还信着她?用不上五分种就得披头散发。”小红接过头绳,拿着长衫笑着出去了。
翠婶见风住了,就过去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晴空万里,她笑了笑:“今天是一个大晴天,看来今年的光景不错。”
慧姗笑着说:“翠婶,都说春雨贵如油,怎么今天是晴天光景倒不错了。”翠婶笑着说:“我真是老糊涂了,只是喜欢晴天,倒是忘了这句老话了。”胡泰裕听着她们说了一个‘晴’字,心一动,忽然用手拍了一下头:“我真是老了,放着现成的女秀才不问,却在这儿瞎伤脑筋。”
慧姗乍一听,还以为她爹所说的‘女秀才’是她。她虽然在上海一家教会女子中学读书,在当时的乡下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次回来,往常和她厮熟惯了的佃农们,每次见到她,都远远笑着打招呼,“女秀才回来了。”可是小时候抱着她采山果、挖野菜的叔叔婶婶们,看在她的眼里,再也不是那么值得亲近了,反而觉得他们又脏又丑,竟有些讨厌的感觉。听到他们叫她,她只是冷哼一声,或者避开、或者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就连和她亲若母女的奶娘,也没有逃过她的冷淡。奶娘名叫韩晴,是慧姗本家婶子。慧姗刚生下没三个月,她妈因为一场大病,抛下她和两个年幼的哥哥结束年仅二十八岁的生命,胡泰裕整日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中不能自拔,把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翠婶的男人陶珍。慧姗从她妈过世开始,就一直哭,奶娘抱着她喂奶,她却梗个脖子不吃,陶珍又给她请了个奶娘,她也不吃。急得翠婶抱着慧姗在村里溜,正遇上韩晴,看着大哭的慧姗,韩晴伸手抱了过来,可真是奇怪,慧姗一到韩晴的怀里却乐了,而再递回翠婶怀里,慧姗又大哭,没办法翠婶把慧姗托付给韩晴,当时照顾刚满周岁的佳红还有些吃力的韩晴没有推脱,默默承担起养育慧姗的义务。
本来翠婶让慧姗管韩晴叫胡妈,可是慧姗非要跟佳红一样叫妈。当时她还大哭着说:“为什么姐姐有妈,我就没有。她也是我妈。”直到六岁时被接回家后,才结束她在韩晴家朝起夕卧的生活,重新过起富家小姐的日子,但是贫富差距却割不断她与韩晴的母女情,与佳红的姐妹情。她与佳红仍是形影不离,她仍旧流连在韩晴家低矮的草房中和残破的篱笆院里。即使在上海的两年,她也时时刻刻地念着她们,可这次回来已经十来天的她,却从来没有踏进那破旧的篱笆院,甚至早晨她刚推开小角门想出去,看见佳红和一个清秀的女孩时,她退了回来,撞上要出门买东西的周婶子又给了她两巴掌。
第二章忆往事叹双媛情薄
喜相
“慧姗”胡老爷一声唤,把慧姗从回忆中拉回来,她问:“爹什么事?”胡泰裕见慧姗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忙问:“慧姗,怎么了?”
“没什么!”慧姗淡淡笑了笑,“只是想起了妈和佳红。回来几天了,也没去看看她们。”胡泰裕慈爱地说:“既然想她们了,就过去看看,正好爹找你妈有点事,你去叫她来一趟。”慧姗爽快地答应一声,跑出去。
翠婶看了胡泰裕一眼,迟疑了一下:“老爷,你决定面对她了?”胡泰裕点点头:“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你笑话。二十九年来,一直不敢面对她,就是因为不能堪破情关;徘徊于她的感情边缘不能自拔。一想到她在这儿受的苦,就感到内心有愧。”
翠婶叹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你,只怪老天错结了红绳。你们俩都苦了几十年,是该见面把误会解释一下。她一个阔家小姐吃穿用尽,这些年真难为她了。”
胡老爷叹了一口气,“解释有什么用,终究是有缘无份,何必两个人都烦恼!我今天找她是想让她帮我看看杨先生留下这个偈语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些年学着认了一些字,也只认得眼前几个字,这几个字不深,我还认识,但是什么意思却不知道。她自小爱读书,天文地理无一不精,想找她给我看看。”
翠婶说:“我去准备些茶果,晴小姐喜欢吃苹果,老乔从辽东回来带回十几个,我留了两个,原本想等慧姗去给她带去。”
胡泰裕笑了笑:“她的性格,你准备了她也未必会吃,你还是等慧姗去的时候,带给她。”翠婶答应一声,端了茶盘出去,胡泰裕叫住她:“对了,马上要到清明节了,夫人的祭品备好了吗?她爱吃枇杷,年底收的那些看看坏没坏?”
翠婶说:“我昨儿晚上打发穆儿拿了一颗,吃起来不如刚下来时好,但是外形倒还新鲜。一会儿给老爷拿过几颗尝尝。”
胡泰裕叹了一口气:“看着是那么一回事也就行了,她哪能吃着?不用给我送来,看见了,就想起她当年剥枇杷的样子,让人伤心,都是苦命人。”
慧姗先跑回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拿出一副从上海玉器行买回的手镯,镯子是送给佳红的,今年上海流行玉器饰物,她也赶时髦买了几件;又挑出一条绿色带黑花的纱巾,当初和同学逛街,她一眼就看中了这条纱巾。韩晴虽然年近五十,但是仍然有着细腻的皮肤,可是每到夏天,她的脸会被晒得红红的,好一阵子才能好,所以慧姗早就想给她买一条纱巾。关上箱子,忽然想起那个和佳红一起走的清秀的女孩子,听小红说她是佳红舅舅的女儿。她又重新打开箱子,拿出一对白玉雕花的耳环。这副耳环本打算送小红,可是小红嫌贵说什么也不要。
慧姗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服,腰身很细,袖口在肘弯处变宽,下摆不长,前胸后背绣满了花。穿了一件蓝色的裤子,裤腿处很肥,到了裤脚处,收了不少,脚上穿了一双半高跟的黑皮鞋。本来还穿了一件外衣,走到院门口正见到周婶子进院子,她求周婶子将衣服给小红,当时周婶子初见到她时,脸色煞白,直到慧姗说完了话,她才笑容满面,忙不迭地拿着衣裳走了。
韩晴家离胡府隔了两个院子,可是韩晴与佳红却从未涉足过胡府,在慧姗的记忆中很少见过韩晴的脸上表现出喜怒哀乐。即使胡泰林在为胡泰裕收租的路上被雷击倒的树砸死时,她只在炕上安静地坐了两天,第三天胡泰林被掩埋后,她又重新站起,只是比以前更沉默了。
胡泰林在慧姗的记忆中是模糊的,只记得他长得又黑又矮,而韩晴的美貌却是远近出名的,是在十个、八个美貌女子中也一样可以被人立即发现的。胡泰林死后一年,胡泰裕曾经托秦媒婆做媒,想娶韩晴为续弦,可是韩晴却拒绝了。胡慧姗很奇怪,妈虽然很美,可是爹的容貌也是超群的,而且又是个财主,妈为什么要拒绝呢?
远远地看到佳红家的院门虚掩着,院墙虽然不高,但是已经换成了砖墙。房子也是重新翻盖的,红砖碧瓦,新式的玻璃窗,现在风和日丽,上扇窗户开着,很气派。她推开院门,院中的地面铺着方砖,佳红正和那秀气的女孩坐在院中捡豆子,佳红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布褂子,一根油黑的辫子垂到胸前,本来粉白的脸,衬着这件褂子更加显得艳丽超群。那个女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碎花纱衣裳,同色的碎花裙子,两根辫子左右竖立在胸前,本来清丽脱俗的脸上,此时由于天热微微泛着红晕,更加显得娇俏可人。
慧姗跑过去:“怎么大清早的也不闲一会儿?”佳红稍微愣了一下,抿嘴笑着说:“三小姐终于露面了,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在这院中看到你了呢?现在都几点了,还是大清早?”
慧姗装着没听出佳红话中带刺,蹲下身用手拨着豆子,笑着说:“说实在的,好久没做这活了,手也怪痒痒的。”她向屋里望了望,门开着,见里面一个丫头正蹲在灶台边烧水,没见到韩晴,就问:“妈去哪儿了?”佳红说:“去后院了,李大姐头又疼了,找我妈去看看。”她见慧姗用手拨着豆子,赶紧推开她的手,“你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做这活。快躲开,让你爹看到了又心疼了?”慧姗手抽回也不是,不抽回也不是,愣在那儿了。多亏那清秀的女孩递过一个擦拭干净的矮脚凳才算解了她的围。胡慧姗接过来问佳红:“这是你家亲戚?”那女孩大方地说:“我叫韩玉露,是表姐舅舅的女儿,总听姑姑和表姐提念三小姐。”
慧姗笑道:“原来你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韩玉露,佳红说你学问好,我也早就想见你,你别看我的学问不怎么样,可是我就尊敬学问好的人,觉得那么难的东西都学得来,还有什么事办不到的。可是你跟我想的却不一样。我以为你长得一定不如佳红好看,佳红可是我们十里八村的美人。可是今天看到你,你们却是各有千秋,说不上谁更好些。”
佳红正为抢白慧姗而暗暗后悔,可是听到慧姗这么一说,却忍不住冷笑一声:“去上海念了几年书,就是不同,嘴巴也甜多了。慧姗小姐,若要说称得上美人的,谁敢跟你胡三小姐相比?”慧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说话莽莽撞撞,长得也马马虎虎,不象你说话尖刻,长得却柔美动人。”
佳红一把抓住慧姗的手,笑着:“你这死丫头,是你不学好,一进来叽叽咕咕不停,你和玉露说话,总把我扯进去,我刚一说你,你就拐着弯儿损我,你倒说说我哪儿说话尖刻了?”说着用力向后拧去。
慧姗赶紧赔笑着说:“好姐姐是我不好,我说话一向口无遮拦,你就饶了我吧。”佳红冷笑一声松了手:“看在你叫我好姐姐的份上,就饶你一回吧。最近两年好的没见你学,倒满口佳红叫个不停,哪像早先姐姐前姐姐后的。”说完放开手。慧姗笑着抽回手,顺手将玉镯套到佳红的手腕上:“那时候我们都小,自然叫姐姐了,现在我们都大了,再叫姐姐倒显得把你叫老了。”
佳红愣了愣,捏着玉镯不解地望着慧姗。慧姗说:“好姐姐,我走了七八家玉器行,才挑了这一件,你不可以不收下。”
喜?
佳红淡淡地笑了笑:“我干活的手怎么配带这么贵的东西。穷人家的孩子就该有穷人家的样,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她将玉镯褪下来,递还给慧姗。
慧姗说:“这镯子虽然好看,价格却便宜,你若是不收下,就是嫌它不好,那我就扔了算了。我们十几年的姐妹,还说什么穷富?”佳红笑着说:“有钱就是不同,一恼了就要扔东扔西的,这么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我只能留下了。”她将镯子重新带回手腕上,原本如鲜藕的玉腕上顿时增辉不少。
慧姗重又露出笑脸,她又取出那副白玉雕花的耳环,递给韩玉露:“玉露姐,原来不知道你来,没有特别给你买礼物,这个送给你,不要嫌它小。”玉露惊诧地问:“送给我的见面礼吗?”慧姗点点头。玉露将头伸过来:“那你替我戴上。”
慧姗爽快地答应:“好!”可她扶住玉露头的时候,却愣住了,玉露白嫩的耳朵光光洁洁的,根本就没有耳眼。韩玉露握住慧姗的手,笑着说:“一看这副耳环就知道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做的,慧姗谢谢你,我没有福气接受你这份礼物,但你的心意我领了。”
慧姗诧异地摇着头:“怎么可能呢?佳红,玉露怎么没有耳眼?”在当时年代,戴耳环是女孩的象征,不论穷人家还是富人家,都在女孩很小的时候,就扎耳眼。那时候扎耳眼,都是用一个豆子在耳朵上捻,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