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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翡冷翠-第22部分

小说: 翡冷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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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乘了月色,越过盈盈江水,扑散在繁华城市的各个隐秘的角落里。法租界南部,一座小洋房的玻璃窗关着,听不到钟声。从里屋透出的灯光挤破夜色,一只青鸟敛翅歇在枝头。
 
溥伦把一杯热牛奶递到柳碧瑶面前,回头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他晃了晃满杯透亮的颜色,抿了口酒,半开玩笑地问道:“你还手了吗?”
 
受了委屈向来是独自承受,今时突然有人关心起她,而且是已把他放在自己心里的人。柳碧瑶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如果下次有人掴你,你就回她两巴掌。”溥伦蹲在她面前,把牛奶放在柳碧瑶的手里,看着她,“嗯?”
 
敷过冰块后,脸上的红印消了大半,只是泪水决了堤似的,不停地滑落。柳碧瑶郑重地点点头,心里是满满的温暖。
 
“今晚想吃什么?”
 
南市的一家老饭店,行行黑瓦密密地覆在屋顶,翘檐上勾着半个月亮。饭店靠近里弄的一角冒出滚滚炊烟,对着马路的一端,有红面油光的食客挺着小腹陆续进出。
 
“先生太太里面请!”堂倌满面热情,白巾往肩上一甩,把客人请了进来。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堂倌已把菜谱递上。溥伦对柳碧瑶说:“想吃什么就点。”
 
柳碧瑶不大识字,问起堂倌来。堂倌很热心地推荐本店的招牌菜,“……用上等陶器闷钵,钵底铺上撮净毛根的肉皮,再放干贝、冬菇、毛豆、春笋或冬笋、青菜、风鸡、再加姜、葱、糖、酒,白烧加盐,红烧加酱油。酱油是扬州四美酱园的古法特制的秋抽……钵盖用湿布围着,以免走气。煨剜肉用的是大炭基,火力持久均匀,熬炖八个小时,连钵上桌。这就是本店最负盛名的嫩、香、腴润、油而不腻的狮子头。”
 
堂倌滔滔不绝,脸上浮动三分得意,很好地配合着他的口才。柳碧瑶这才知道做狮子头也能这么讲究,段家佣厨做得够好了,也只加了三四样辅料菜肴。“那就要这个。”柳碧瑶把菜谱放下,看了眼溥伦。
 
溥伦似乎没听到堂倌的长篇言词,侧着脑袋看向别处。柳碧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隔着两桌,三五个青衣黑裤的男子聚坐在一起,桌上什么都没有,显然是刚来的。其中一个把脚踩在凳子上,看那架势,更像是经常在茶园聚众打架的流氓。
 
柳碧瑶瞄了他们一眼,悄声问溥伦:“你看什么?”
 
“一帮痞子,”溥伦回过头,“我认识他们。”
 
柳碧瑶不解,“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打架斗殴,经常进出班房的家伙们。”溥伦一笑,“你点好了吗?”
 
这顿饭吃得并不舒心,那伙流氓样的男子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柳碧瑶,黄皮猴腮,叼着烟,迷离扩散的烟雾弄得饭店乌烟瘴气。堂倌没胆子管他们,不理不问的。看样子,这伙流氓是找了个强硬的靠山,或者是收了大钱,豁出命来办事。
 
月色挥洒清辉,清冷宛如深秋之夜。夜风轻轻摇动月光,路旁的卖花女浅施薄粉,露出半截雪白的臂膀,手提花篮窈窕地立着。两个刚过豆蔻花季的少女微微笑着,一个端凝些,另一个则是佻的,眼角斜斜地飞出去。见到溥伦和柳碧瑶,巧笑着迎上来,“这位小姐,刚摘的花儿,买串别在衣襟上附体送香。”
 
溥伦停下,对柳碧瑶说:“你选选,喜欢哪串?”
 
说话的间隙,瞥过饭店门口。不出所料,那伙男子陆陆续续地出来,带头的扔了烟头,用脚灭。他低着头,仍能觉出那不善的目光直直逼向卖花女身旁的两人。
 
马路的另一侧,流彩霓虹接连闪烁,车流人群丝毫不逊于白天。夜生活仿佛如梦初醒,充溢着霓虹灯的迷离和美酒的沉迷。夜风摆动淑女们旗袍上的花纹,让人觉得袍角都是生风的。
 
歌舞厅里亮出女音,慵懒而充满感情地补缀繁华。一曲末了,轻佻的一声,“何必呢?”歌声戛然而止。隐隐滚落一阵雨点般的掌声。
 
柳碧瑶已经完全沉醉在这由歌声与月色组成的魔障里,人渐渐醉了,全然不觉慢慢逼近的异样气息。她把花别在衣襟上,掠发微笑,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含羞问起身边动人的情郎:美吗?
 
“很美。”溥伦旁若无人地环住柳碧瑶,吻了一下她的唇。
 
人定月朦胧,霓虹斑斓的歌厅又传出了情词,婉转承欢,唱得人迷醉。跟踪的那伙人放慢了脚步,窸窸窣窣地聚在一个卖瓜的小摊前。其中一个凑向头儿模样的男人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老大,我说了吧,那妞儿是法界督察长的女人!”
第56节:如有隐忧(3)
头儿向这边扫了一眼,他在犹豫。这时,另一个人开了口,“未必,督察长的女人能穿这样寒酸的衣服?我看就是乘兴玩玩儿的!”
 
“我看不像,挺宠的样子。”一个胖点儿的人说,“可能他们刚在一起吧。”
 
头儿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一口,喷出一股烟,“收人钱财,替人卖命。我们只要把那妞儿捉回去就算交差了,其他的不管那么多。”
 
“老大,先生是这么说的吧,只要把人交给他就可以了……”
 
“抓这妞儿干什么?”
 
“谁知道!”
 
夜空透出琉璃色,歌声渐趋缈远。溥伦俯身低诉,呼吸软软地拂过柳碧瑶的耳旁,“我们回家。”
 
流氓头儿泄了气,把未吸完的烟用力掷到地上。
 
“老大?”
 
“今天黄了,改天再说!”
 
教堂尖顶的钟敲了长长一串洪亮的报时音,夜渐入深处。欢愉的心情缩短了路程,举步间已是溥伦的家门口。柳碧瑶看去,大门口的路灯亮着,照得近道窗台上的吊柳在微风里微微起伏。
 
她忽然想起时间晚了,明早还有很多活儿要忙,心里十分不舍。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女孩子玩得太晚,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他心里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犹疑间,柳碧瑶抿了抿嘴,颊上一对酒窝,朦胧灯光下更似春入眉心,初染胭脂般的妩媚,她轻声说:“谢谢你……我很开心。”
 
溥伦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他回头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后,拉着柳碧瑶进了房,“进来。”
 
这句话霎时敛去所有的犹豫,这是挽留。柳碧瑶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穿过通道厅房,溥伦随手关好门,灭了灯,直接把柳碧瑶带到里间的卧室。卧室朝南,落地窗大开,夜风鼓荡着薄透的白纱帘,纱帘轻盈得没了分量,又像是一片在夜空下迎风远航鼓胀的白帆。
 
溥伦关好窗户,只打开一盏小灯,细蒙蒙的灯光洒不满宽敞的卧房。灰暗中,柳碧瑶只觉得身边的那张大床很柔软。
 
“今晚你睡在这里。”溥伦解开脖子间的扣子,笑看柳碧瑶的表情。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柳碧瑶手足无措,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她忽然站起来,“我要回去。”
 
“我睡客房。”溥伦一脸坏笑,“当然,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很乐意陪你。”
 
心放宽了一半,可还是觉得不妥。柳碧瑶支吾着,“我还是回去吧,明天早上还有事……”
 
溥伦在柳碧瑶面前蹲下,双手抚住她的胳膊,正了脸色,深眸里星光流转,“你知道饭店里的那伙人是谁吗?”
 
柳碧瑶摇摇头。
 
“他们在找一个人。”
 
“找谁?”
 
“找你。”
 
流氓尖酸龌龊的狠样在眼前一晃,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激得柳碧瑶的心跳漏了一下,她本能地脱口而出,“他们找我做什么?”
 
“或许我们那天不该回柳家村。”溥伦想,她的父亲极有可能就是被人害死的。那村子地处偏僻,能让他们找到无非是走漏了什么消息。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幅画。想到这里,他问柳碧瑶:“你母亲生前,有没有让你看过那幅画?”
 
柳碧瑶心悸未平,点点头,“那幅画在我这里。”
 
溥伦着实吃了一惊,一切出乎意料又全在意料之中,心事像是突然放下,他宽慰地笑了,勾了下柳碧瑶的鼻子,“你这家伙。”
 
轮到柳碧瑶不好意思,她应该早点儿把画还给他,“其实我早就想说的……”
 
“你做得很对,”溥伦笑得很轻松,发自内心的,“这事应该保密。”
 
“那幅画我放在衣橱里,很多年了。”
 
“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没有。”
 
“很好。”溥伦很满意,这真是一个惊喜。他吻了一下柳碧瑶的面颊,道声晚安,“很晚了,你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
 
关了灯,月光清清浅浅地洒进来。房里的家具好像镶了条银边,窗外摇曳的树枝笼了薄薄的一层烟雾。远处,钟声响彻午夜。
 
柳碧瑶有恋床的习惯,新床再舒服也不适应。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才朦朦胧胧地入了睡梦。
 
梦中,一双手抱着她,穿梭在密密的芦苇丛中。夜晚的月光很亮,那人的双手柔软而冰凉。白色芦花翻飞,姐姐秀丫坐在一叶扁舟上,笑得很乖巧也很温柔。柳保划撑竹竿,娘坐在小舟的另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从那绾好的油黑发髻来看,娘还很年轻。娘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
 
柳碧瑶翻了个身,一滴泪溢出紧闭的眼帘。
 
第二天。太阳爬高了一蒿,暑日炎热的气息在房间里迅速扩散,柳碧瑶被热醒了。她盯着雕花的天花板,半天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糟了!柳碧瑶一骨碌爬起来,段家的早饭一般都是她给准备的,这回要挨罚了。
第57节:如有隐忧(4)
匆匆洗漱后,她来到大厅里。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溥伦不在。柳碧瑶纳闷,他忙去了吧。自己不能不打招呼就走。在房子里转了个遍,通往南台的一条过道里,柳碧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胖女佣起劲地拖着地板。
 
女佣看到柳碧瑶,挥着手,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她比划了一会儿,看柳碧瑶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哇啦哇啦地重复了一遍。
 
“麻烦你告诉溥伦先生,我回去了。”柳碧瑶说得很慢很大声,希望女佣能明白。
 
胖女佣扔了拖把,过来揪住柳碧瑶的胳膊,把她往客厅里拽,意思是要柳碧瑶坐在这里等她的主人回来。
 
女佣力气奇大,柳碧瑶被拽得一个趔趄。她明白女佣的意思,同时心里十分怕挨尤嫂的批评。柳碧瑶坐了会儿,抽空溜出了门口,冲女佣喊道:“我先走了。”
 
胖女佣耸了耸肩,提起水桶进了另一个房间。
 
时近正午,日头滚过三竿。绿荫浓的地方,蝉声高昂起伏,打着节奏歇斯底里地鸣叫。柳碧瑶想起昨日的跟踪,心有余悸。好在段家离得并不远,太阳顶头照着,胆子大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柳碧瑶几乎是跑到了段家门口。
 
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大门里的老佣人仿佛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探出半个头。他见到柳碧瑶,出乎意料笑得一脸亲善,“侬回来啦?”
 
柳碧瑶很小心地迈过门槛。环顾过去,段家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尤嫂站在堂口,看到柳碧瑶进门,也只是深意莫测地牵牵嘴角,扭晃着腰肢走远了。小素阴沉着一张瘦脸,她在做平时柳碧瑶做的活儿,看样子是尤嫂吩咐的。
 
只有段睿,从柳碧瑶一进门,就怪里怪气地盯着她看。等柳碧瑶走近身边,他极尽嘲讽地说:“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
 
段少爷失恋了,脾气古怪点儿在所难免。他最近火气旺盛,谁碰到谁倒霉。柳碧瑶不和他计较。她走几步,恍然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羞愤难当,猛地回头反驳道:“什么事情都没有!”
 
“哦。”段睿挑了挑眉,刚明白似的,“稀奇。”
 
“懒得跟你解释!”柳碧瑶讨厌他这副样子。这种事情只能越描越黑,柳碧瑶转身往阁楼走去,她要去看看那幅画是否安然。
 
“攀上高枝了,架子也大了。”段睿懒懒地靠着廊柱,冷嘲热讽地说。
 
暑风吹得栀子花瓣乱飞。一夜未归,窗台上落满了嫩叶残花。从檐上垂下的细藤枝蔓风中缓缓摇动,丝丝缕缕的奇香穿骨沁鼻,浓犹胜酒,醺醺似醉。
 
柳碧瑶想把门闩好,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阻止了她的动作。紧接着,段睿的整个身体挤进来,他贴墙而进,用背部把门带上,整个人就靠在门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柳碧瑶。
 
柳碧瑶不懂他的意思,“什么事?”
 
“我问你,”段睿直白地问道,“他有没有碰过你?”
 
洋人的贞操观念淡薄,她独自一人同溥伦在一起过了整个夜晚,难保不发生什么。他就是想问清楚,说不清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柳碧瑶眼朝上看着段睿,猜不透他的意思,当是他心情郁闷,自己不幸当成了出气的对象。好在柳碧瑶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她轻柔地回答,带了丝回想的甜蜜,“没有。”
 
这少见的娟娟姿态仿佛是茕茕独立的熟悉错觉,宛若杏花细雨,凉风中不胜娇羞。可惜这一低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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