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伽蓝-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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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肆无忌惮地在建章宫内游荡,没有人阻拦我,更没有人察觉我。心中悲凉:小离不过是施了最初级的法术,连最末技的手段鲛人们都发觉不了。建章宫的实力竟然一落千丈到了如此地步!若是有敌族来伐,他们该如何应对?
逛遍了渐章的一角一落,没有一丝小鱼的气息。莫不是真的是我多虑了,那二十一个字的箴言只是侍人们跟我开的玩笑?
见到越影了。意料之外,但也在预料之中。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乐此不疲地侍弄着花木。叫不出名字的果树上,硕果累累地垂下红的、黄的果实,看着很诱人。当初小鱼死的时候,越影来冥海常住。关于小鱼的一切,这几年该是他最了解了。可是现在,也没见着他跟着小鱼,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冥海于我,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眼前,就只有魔界了。
寻着了猫儿他们,竟然两人又扭打到了一起。
“你这只死狐狸,除了你,还会有谁偷我的娃娃!”猫儿伸出猫爪,一时之间,小离脸上留下了三道血淋淋的口子。
“你少血口喷人,我小离是什么人,会稀罕你那点东西?”小离也不客气,反手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猫儿肩上。
“啊……你个死狐狸,下手不知轻重。”猫儿一声惨叫。小离瞬时收了手。
“你没事吧?”
“滚!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打了就是打了。”
“我真没拿。”小离的口气软了软,试探性地捏了捏猫儿的肩,引得猫儿又是一阵大叫。
“我最讨厌小离了!恶心,做作,不要脸!我长得不如你,道行不如你,悟性不如你,陛下也更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个娃娃也要从我手里抢?”
“你,你,”小离气急,双腿颤抖着站起,“你讨厌我?你怎么不想想,每次你惹了祸,是谁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每次你一不痛快,是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地供你撒气?你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简单的、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做到的,我哪一样不是给你办的稳稳妥妥的?你这只死猫,你自己说,你还有没有良心?”
猫儿语塞,低下头,自己给自己上药。
“是不是那个木雕的娃娃?”我打破了他二人间的沉默。
“被姐姐拾到了?”猫儿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果真是它,我帮你收着了。”
“哼,你终究是信不过我。”小离忿忿地白了笑逐颜开地猫儿一眼,那张清隽的脸拉得老长。
“回去吧。”
“姐姐寻着他了?”
“没有,是我糊涂了。”
“可是猫儿想在这里逗留两日,毕竟难得出来。”
想想也是,想要出次魔界,必须经由五月的五重盘查,确实不易。我点了点头,算是对猫儿此次帮我的报偿。
小离和猫儿没来过建章宫,对一切都很新奇。刚打完架,又和和气气地结伴玩耍去了。
寂寥的建章宫,看着让我心疼。夜晚降临,整个渐章除了正殿外一片漆黑。在我印象中,夜幕降临后,才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歌舞,宴游,吟唱,从未间断过。
顺着那光,我飘荡到了正殿里。
穆修正一脸苦恼地饮着茶。案牍上的公文堆积如山,即便如此,新的奏本还是源源不断地被呈上来。
“百步之内,不得有人。”穆修洪亮的声音从主殿传开,鲛奴们纷纷退下。
穆修扫了浩如烟海的公文,按了按太阳穴,从暗格里抽出一面铜镜,沉郁顿挫地念叨:
“不肖总司穆修,叨扰主君休息了。”
话音刚落,镜子中升起袅袅的烟。烟雾迷蒙中,一个人影渐渐成形。
我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故人
“主君。”穆修慌忙下拜。
“穆修,何事?”那人气色不错,较以前还胖了些许。
“穆修才疏学浅,对于这些重大事宜的处理有心无力,惭愧,惭愧。”
“你搁着,我来。”那人笑着走到案牍前,穆修殷勤地给他倒茶。
“冥海一日无主,不若将小公子接回,以为继任者。”
“这事不用你操心,下去吧。记住,不许将我的事说出去!”
“是。”穆修告退,那人翻开案卷,仔细地阅读起来。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敢靠近。手臂被自己掐得红肿起来,我看到的,都不是幻觉。
他竟然还活着!
心中愁肠百结,好几次想要冲到他面前问个明白。可是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忍打扰。算了,再等等。
朱红的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推开,越影提着食盒,径直走到小鱼面前。
“弦,吃药了。”他从食盒中端出一碗泛着热气的汤药,亲昵地唤他。
“先晾一晾,晚些再喝。”
“凉了就没效了,你现在是半死的身子,比不得从前啦。”
“知道了。”
小鱼接过了越影递给他的碗,一饮而尽。越影则拿了一块帕子,帮他拭去了嘴角残留的水渍。
“弦,我有话要问你。”越影搬了张凳子,坐在小鱼的正对面。双手撑在脑后,一双桃花眼向上挑起,“你可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吧。”
“你前几天去哪里了,灵力损失那么多?要不是我心系你安危,你大概又要去阎王老子那去报告了!”
“去了趟魔界而已。”
“你个半死人,就凭你那支离破碎的身体,也敢去那地方!?”
“下次不会了。”小鱼冲他笑了笑,柔声道。
“你的话靠得住,母猪都得上树!”越影无视他的话,随手翻了翻小山似奏本,一目十行地扫了几下,吐了吐舌头。
“那我立誓,你该信了吧?”
“你当初也是用这一套骗的她吧?”越影暴跳着蘸了点朱红的墨水,恶作剧地往小鱼脸上抹去。那个人也不闪躲,笑盈盈地看着他胡作非为。
“小影,别再熬那些药了,既要损你阳寿,于我也无多大用处。”他的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怜惜,我从未见过的怜惜。
“你只要别再出去乱跑,就算是对我尽了最大的善了。有我一日,就有你的一日。”
“唉,当年一时冲动,很多事都没看透。”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越影一本正经地点着头,附议着他的话。
“欠她太多,于心不安啊……”
“那你欠我的,就心安理得了?”
“我上次见着她了,还是如我初见时的模样。”
“怎么,又动心了?后悔了?”越影不高兴地斜着眼瞪他:“弦,朝三暮四必然不会有个好下场!你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好容易把她给弄走了,可别又让我空欢喜一场!”
“我苦心经营什么了?”他笑着问。
“你母亲与凤凰一族颇有渊源,离开前把凤凰一族的神器交付于你。凤凰是不死鸟,换而言之,你从始至终就知道你还有上天无法剥夺的第二条生命。你死之后,穆修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扫地出门。凤凰重塑了你的神识,但是又因着你的水性与不死鸟的火性相悖,你只是重获了魂魄,却无法获得实质的躯体。似人非人,似魂非魂,无声无息,你骗了所有的人,他们都以为你死了。这样还不算是苦心经营?”
“小影聪慧,我早知瞒不了你。”
“不过,那女人也真是蠢。跟了你三百年,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曾察觉。难怪你不喜欢她了!”
“她啊,稚子童心,不过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如她那般良善罢了。”
“听说在魔王找到之前,她在人界吃了很多苦?”越影试探着地问。
“这世上谁没吃过苦,受过累,吞过泪?”
“‘鲛神德行,垂范众神’?哼,人言果然不足信!”
“即使是看到了这样的邪恶面,你不还是心甘情愿地陪着我?”
朱色的蜡烛在与越影脸色的映衬下,不是那么红了,耳畔只听见越影不自然地抖着身子,小声地嘀咕:“你既然知道,就不要负我,我可不像她那么好忽悠。”
“理应那样。”那人的目光温和,如月光洒落海面,倾尽淡淡的温柔。
“她现今被众神所唾,又不能自立于人界,魔界的妖也未必能容她,你可心疼?”越影扳过他的脸,想要从那双闪烁不定的目光中寻找答案。
“心,不会为无关的人疼。”
“善善是你亲子,却认了别人做父,你可心痛?”音调越来越高,气势更加咄咄逼人,我甚至看见了越影脸上那饱满的怒气就要溢出。
“我给他的,够多了。”那人的笑容不变,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而他,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空弦!你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我可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越影往后倒退了几步。他们二人,一上一下,一平静一激越,彼此对视,那些捉摸不定的目光中,我迷失了我自己。我是谁?我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当然清楚。为了你,我舎了自己一条性命;为了你,我抛妻弃子;为了你,我放弃了本属于我的权势和地位。我几乎什么都没了,如今的我只是个半死人,但凭着这条半死不活的生命,我们能在一起了。难道这不是件令人雀跃的事吗?”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越影显然还没有从这番话中回过神来,眼神像空洞的死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在他们相对的沉默中驻足不前。
“弦,当你的心不再为她而转的时候,我这里在痛。”越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上的悲悯一闪而过,“我为她觉得悲哀,为她不值,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觉得我无情?”
“不,只是你的心太小,有人进来就必须有人离开。”
“如我这般冷心冷面的人,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我陪你一起。”
“我舍不得。”
“那就一起好好活着。”
案牍上的红烛还未燃尽,跳动的火苗摇曳生姿。那不时垂下的蜡油,又是谁的眼泪,在经历了炎炎的烈火之后,情不自禁地将情绪外泄?
☆、修罗篇1
“陛下,迦叶闯进了帝都。”初月跪在我的脚下,慌慌张张的,时不时用衣袖拭着淋漓而下的汗珠。
“哦?他是怎么进来的?”我微微地诧异。
“自然是,是……是打赢了五围的守官进来的。”说到此处,初月汗颜地几乎把头埋到了地底。
“没有人指引,那曼珠沙华的弯道他是怎么通过的?”
“说也奇怪,自迦叶踏足魔界,那些平时总是处于防备状态的花竟然纷纷给他让出一条小道通行。”
“他,连小离那关也过了?”眺望远方,清楚地看见迦叶正带着他那从容不迫的凛然正气向我飘来。
“离大人去寻猫大人了,不知下落。”
“知道了,你下去吧。”斟上两杯清茶,好整以暇地等着迦叶。
“五围的守卫是否需要加强?”初月小心翼翼地问。
“守官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是想搅得大家人心惶惶才满意吗?”
“属下愚钝。”初月唯唯诺诺地退下。
越过重重的宫阙,见到迦叶恭恭敬敬地伫立在门扉前面,一下一下地扣着门,侍人会了我的意,瞬移至门前。宫门大开,迦叶尾随着侍人来到我跟前。
“殿下。”他一如既往地称呼我。
“坐吧。”我招呼他落座,他笑着推辞,我也不勉强。
“殿下,事出紧急,请容迦叶长话短说。”我递了茶给他,他仍旧没接。
“能看到你迦叶都动手了,我当然知道紧急。危及时刻,你还算明白你那些大道理是派不上用场的!”
他不理会我的揶揄,似是下了决心一般道:“殿下,佛的三魂七魄不稳,您说该如何是好?”
“你们梵天的家事,恕我这个外人无能为力。”
“梵天也是殿下您的家。”
“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我有多么的厌恶!”
“就连佛对您的养育与栽培之恩也让您感到厌恶了吗?”迦叶的语气不改,潺潺地如溪水淌过山涧,努力地维持着一触即发地剑拔弩张。
“迦叶。”我喊着他的名字,他谦卑地立在一旁等待着下文。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错,在佛眼里我很其他弟子是不一样的。佛自幼便悉心地照顾教诲我,直到为了姮的事我们才心生了罅隙。而迦叶,我不知道佛给予了他什么,能让他如此维护他,甚至三番五次地暗中阻挠着我和姮。
“迦叶,佛在你心中是个什么位置?”
“佛是我的信仰,没有信仰我将无法生存。”他不假思索地答。
“那这个人呢?”蘸了点茶水,我在桌子上划了个“忏”字。
“她是可以御寒的衣服,可以温暖我的身体。佛是万丈中熊熊的火把,照耀我的心灵。”迦叶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