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绝杀:当关东军遇上苏联红军-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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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啊!”松本不由感慨起来。
他是个医生,他天生不是屠夫,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在呼伦贝尔草原当个牧人,与世无争,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
一个念头涌上松本的心头:“我能不能逃跑?扔下刀枪拿起牧鞭?”
参加诺门罕战争以来,松本多次差一点丧命,这使他心里充满牢骚、怨恨和恐惧,逃跑的念头有过,不过都是随便想想,闲来发点感慨,这一次他却是真的想逃,而且逃的欲望很强烈。
松本思前想后,一时难下决心,但当他再次看到身边的战刀时,终于明白,他根本就逃不掉。
松本的战刀不是部队所配发,是祖传的。侵华战争以前,士官以上都可以领到战刀,但后来因为部队扩充得太多,就发不起了,只好自己从家里带来或者掏钱购买。
松本的这口刀名叫“长船”,出征时,父亲把它送给了松本,还嘱咐了两句话,一句是不要撒谎骗人,另一句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先前松本没把这些话太放在心上,现在处于这种处境,才真正地掂到了话中的分量。
假如逃跑,他自己是解脱了,家人怎么办?按照日本国内的规矩,一家人就麻烦了,他们一定会被戴上“非国民”的标签。
所谓“非国民”,就是非日本人,相当于日本人眼中的“奸细”,顶着这顶帽子,家人将因此受到牵连,乃至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原来除了送死,别无选择,想通之后,松本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这条命不是自己的,而且早晚得丢。
卫生队从三角山转移到了733高地。围绕这块高地,双方曾反复争夺,仅坦克兵就交战多次,因此战壕都不用挖,全是苏军原先待过的现成战壕。
733高地上有一支日军炮兵分队,这支分队刚刚领到炮弹,兴之所至,便一连向苏军阵地扔了五六发过去。
士兵们多半时间只有挨打的份儿,难得见自家威风一回,都像小孩子过年看放鞭炮一样,拍手欢呼起来。欢呼声未停,苏联人就送了回礼过来,三十几发炮弹,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做派啊。士兵们慌不迭地抱着脑袋趴在地上,除了暗念阿弥陀佛,没人再敢吭气了。
高地上的日军炮兵可能是像卫生队一样,从二线阵地新调上来的,胆特别肥。他们自思在步兵面前丢了面子,还想再找回来,苏军暂时停止炮击后,又装上炮弹,赌气似的打了三发。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那边看样子真生气了,哗哗哗地还击了几百发炮弹,733高地四周被打得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士兵中弹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步兵们那个恨啊,你要打就打个彻底,要不打就干脆捏着鼻子一声不吭。明明没几发炮弹,却硬要逞能,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还暴露了阵地目标,徒增伤亡,这不欠揍吗?
于是众人都回过头,毫不客气地朝炮兵嚷道:“别打了!”
一点都不正常
从8月1日开始,苏军一直保持着积极进攻的姿态,而且呈现出一天换一个阵地的“喜新厌旧”模式,即今天打酒井联队,明天打山县联队,童叟无欺,人人有份,不过持续的时间一般都不长,似乎并不以完全攻下阵地为意,只是给点颜色就算了。
朱可夫究竟想干什么,会不会就此发起大兵团作战,成为日军高层最想知道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朱可夫不会自己说出来,只能靠情报,而日本陆军内部并不缺乏情报战高手,比如参谋本部情报部的情报参谋崛荣三。
崛荣三有很高的情报解析天赋,在日后的太平洋战争中,他曾准确地分析出美军所要攻击的目标、内容以及日期,因此被许多参谋戏称为“麦克阿瑟的参谋”。
崛荣三的一句经典名言是“要成为长耳朵的兔子,只要完全变成兔子就可以了”,其情报生涯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是“股票分析”。太平洋战争期间,情报部事无巨细,每天都要收听和记录美国的广播节目内容。要从这些浩瀚的信息中发现有价值的情报,如同大海捞针,所以众人只是按部就班,就事论事,对这些内容本身并没有一点兴趣。
起初崛荣三也是如此,但慢慢地他从股票价格波动的消息中发现了玄机:只要罐头公司和制药厂的股价上涨,太平洋上的美军铁定就要开始启动下一轮进攻。
崛荣三通过分析,得出结论,美军每次出兵前,都要大量生产食品罐头以及抗疟疾的药品。
在诺门罕战役中,参谋本部情报部同样也对苏军动向作了大量的跟踪分析。早在6月中旬,情报参谋们就掌握到一个情况,即苏军正通过西伯利亚铁路运输载重汽车。
参谋本部立即向关东军司令部进行了通报,并特别提醒关东军,鉴于载重汽车将可能成为苏军兵站运输的主要手段,必须迅速改变一个错误判断,即苏军不会在诺门罕地区使用大兵团作战。
辻政信收到情报后却不以为然:就算苏军在用载重汽车而不是马拉大车卸货运货,可是你们这些搞情报的弄弄清楚,大会战是什么概念,那得需要多少载重汽车啊,苏联有那么多吗?
情报参谋们费尽辛苦,给辻政信几句话就打发掉了。
日本陆军实行的是维持作战主导体制,作战第一位,情报和后勤只被作为作战的补充,可有可无。日军的参谋分为三个级别:作战参谋、情报参谋、兵站参谋,像稻田正纯、辻政信这样的作战参谋地位最高,情报参谋和兵站参谋属于一类,地位很低,且不受重视,这也就难怪日军的情报和后勤系统总是拖后腿了。
崛荣三为太平洋战争提供的情报准确及时,但从来没有被参谋本部和军事主官们采纳过。战后他不无悲愤地总结道:“昭和陆军根本就不懂情报这个东西。”
尽管情报参谋在参谋本部也不值钱,可话又说回来,他们毕竟是本部门的人,现在竟然被作为下级机构的关东军嫌弃,还是让人感到脸上无光。
再看诺门罕前线,苏军天天进攻,担任前敌指挥的第23师团长小松原又束手无策,活像是霜打的茄子,参谋本部就决定来个走马换将,在给关东军司令部一点警示的同时,也顺便加强该地区的作战指挥。
1939年8月4日,参谋本部在海拉尔成立第6军,下辖第23师团和第8国境守备队,军司令官由原驻关内宜昌的第13师团长荻洲立兵中将担任。
虽然成立了军,但除将第7师团的最后一个联队调来外,兵力方面并没有太多变化。这种管理方法称得上是日本陆军的常规,侵华战争期间,根据实际需要,在师团以上组建军机构,乃是通行做法,而且作战结束后,军的单位也会随之取消。正常情况下,关东军不会反对。
不过这里说的是正常情况,现在的情况一点都不正常。你参谋本部早不成立,晚不成立,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成立第6军,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仗打输了。
仗打输了,谁不恼火?都恼火,关东军做着梦都想扳它一局,要不然老植田瘸着腿去前线干什么?可大家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扳回局面的时候,参谋本部却突然使出阴招,通过成立第6军,隔开了关东军对第23师团的直接指挥。
从植田本人到辻政信等参谋,对此无不是既愤慨又伤心:这分明是对我们不信任,有意给我们难堪啊!
关东军司令部感觉自己掉沟里了,然而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增设第6军只是难堪的第一步,还有第二步。
怪现象
参谋本部把原先曾随矶谷来长春担任“监军”的两名参谋又派了过来,调查是不是要对苏联空军轰炸富拉尔基江桥作出报复。
这还是第三次诺门罕战役发起前的事,而且参谋本部早已答复,说是要“注意隐忍”,关东军司令部的人为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监军”询问辻政信等人的意见时,他们就老实作答:当然得报复啊,如果能够轰炸蒙古机场,起码还可以减轻地面部队的空中压力。
询问完了,两“监军”到诺门罕前线视察了三天,然后起程回国。
1939年8月7日,参谋本部给关东军司令部来了电报,说已经同意轰炸蒙古机场。
这封电报顿时引爆了关东军作战课,参谋们全炸了,房梁差点没被他们给掀下来:早点不说同意,非让我们“隐忍”,现在我们拿什么去炸?
经过第三次诺门罕战役,轰炸机和战斗机不知毁损几多,要炸的话,起码得经过两周的补充才行。
最让参谋们恼火不已的,还是参谋本部前后态度上的巨大反差。当初提出要轰炸蒙古机场时,关东军司令部曾郑重其事地打了请示,可是却遭到参谋本部的一口回绝,现在来了两个“监军”,装模作样地一问一看,走马观花,事情竟然就成了。你们这不是在侮辱关东军司令部和植田司令官吗?
有人也在暗中揣测,参谋本部前紧后松,与增设第6军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但这事也没有证据,只能打打肚皮官司。
似乎参谋本部的措施真起了作用,荻洲上任四天后,苏军忽然停止了每天例行的进攻,不过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辻政信和以往一样,经常以一个作战参谋的身份,越权跑到前线来指手画脚,根本就没把各个联队长甚至是第6军司令官放在眼里。荻洲对此非常生气,曾对身边的人说:“违反军纪的幕僚中,最厉害的要数辻政信,随便到第一线指挥部队,这算什么,要撤他的职!”
自然,这也是气话,以辻政信在关东军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又岂是他荻洲能撤得了的。
辻政信是热心得过分,小松原和其他将领的态度却是另外一个极端,他们对荻洲一直敬而远之,若即若离,荻洲在前线就找不到可以交心的人。
荻洲自己对打仗的事也慢慢冷淡下来。在他上任前后,苏军一共进攻了八天,八天后,便开始修筑永久性过冬工事。
当看到日军士兵受累于天气炎热和缺乏饮用水时,荻洲由此及彼,明白了苏军为什么要准备过冬,因为眼前的酷热和缺水,同样是苏军作战时难以解决的严重桎梏。
不久,有人从阵地上捡到一本飞机散发,供苏军官兵阅读和使用的册子,名字叫《战士防御须知》。看完这本小册子,荻洲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即苏军不会再进攻,只会实行防御。
有时空中侦察也会带来不一样的信息,说看到苏军运输车队在行动,而且使用的全都是载重汽车,这说明先前参谋本部向关东军提供的情报不假。
荻洲点点头,看来朱可夫确实有可能启用大兵团作战,不过正如前面分析的,苏军即便要发动大规模进攻,也得等到明年春天。
对苏军车队忙个不停,荻洲给出了一个他认为完全合理的解释:诺门罕的冬天极为严寒,这里的气温常常低于零下四十度,要想在诺门罕过冬,当然需要大量的御寒物资,一点不奇怪啊。
小松原等人在其他事情上可能与荻洲不和谐,但在敌情判断上,双方却是英雄所见略同,都认为老毛子在“八天攻势”未果后,已经准备像北极熊一样趴下过冬了。
日军的补给速度本来就极其缓慢,荻洲认为,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储足物资后再组织新的攻势。
关东军司令部也在窥测苏军的动静,他们还特地施展特种情报技术,对苏军的无线电联络进行了窃听和截取。
作战课调集破译专家,准备对电码进行破译,但实际上这些电报根本就不用破译,因为全都是一些明码电,内容五花八门,有的抱怨缺少修建阵地的施工材料,以及水泥质量不过关,要求调拨相关器材,有的则说是阵地上水不够了,请求紧急供应饮用水。
辻政信等人陆陆续续去前线进行了侦察,侦察的结果似乎验证了电码内容。哈拉哈河东岸,苏军全在专心致志地修建过冬工事,时常能听到士兵打桩的声音,而在哈拉哈河西岸,除了运输车队运送“御寒物资”以外,白天几乎见不到苏军有任何动静。
大家都放松下来,只有参谋本部情报部的那些“兔子”们仍竖着耳朵,瞪着眼睛。
关东军司令部截获的电文被他们要了过去,情报参谋不像作战参谋,怀疑一切和审查细节是他们的职业习惯。看过电文,这些情报参谋颇感疑惑,认为前线电码不加密本身就是个怪现象。
难道是施工材料实在太缺乏,饮用水实在太紧张,弄得电报员连编密码的时间都没有了?或者,是因为在不毛之地作战,通讯纪律开始松弛?
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假如前面两种假设都不存在,那么很可能是苏军在有意识地拍发假电报。
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