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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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诲是前几日才决心投降的,投诚之后,钱惟昱立刻启奏父王钱弘佐,让钱弘佐下令把当初由陈诲统领的、被吴越一方俘虏的“艨艟都”精锐水鬼1500多人和其他降卒数百人全部交给了陈诲统领。另外还额外从原本要招募进入内牙水师的新兵当中拨出几百名水性精熟者,交给陈诲重编人马,凑成三千人一都的军队。
这番肯让陈诲直接统领投降前旧部的信任,让陈诲着实感动。三千兵马凑齐之后,“艨艟都”这个原本南唐使用的番号自然是不能用了,陈诲在请示了钱惟昱之后,把“新瓶装陈酒”的新军重新命名为“飞鱼都”。
此刻,陈诲带领的水鬼们,没有再用那些装了沙子和江水的木桶顺流放下触网骚扰南唐兵。陈诲身上穿着他那套经典的鲨鱼皮装备,操着一根用四五丈长的老毛竹做成的竹枪,金刀大马地站在车轮舸的船头。他身后的水鬼们也差不多,人手一根长竹枪。
到了目的地之后,陈诲率先提前跃入水中,而后如同游鱼一样穿梭潜行,手中竹质长枪浮力不小,可以让他贴着水面潜泳,不时上来缓一口气。等到接近到三四百步之内,他才一个猛子潜下江底,捞一块配重合适的石头,以平衡竹枪的浮力,随后用深水潜泳完成最后的潜行,完全靠水蜘蛛的漂浮端呼吸。
“叮铃铃~叮铃铃~”不过片刻,常浒河河口的蒺藜网上方,铜铃声大作!执行封锁任务的南唐军水兵不敢怠慢,立刻绞动提网的吊绳,四艘船合力把一面覆盖了整个河口宽度、纵深七八十步的渔网给绞了上来,可惜里面空空如也,连平时有可能捞到的木桶都没有捞到。
因为根本没有木桶,陈诲是凭借着自己的水性,贴着长江底的地形游到近处,随后用手中长竹枪远远地从网眼伸过去,故意奋力摇动竹枪拨打,把铜铃弄响的。借着南唐人提网的时间差,水性不凡的陈诲抛弃竹枪,双腿猛力一瞪江底的大石,身体如同鱼雷一样猛窜出去,突破了渔网封锁线。
水面上的南唐军依然毫无反应,以为这还是一次例行的没营养的骚扰,检查了半天之后,把渔网重新放下去了,浑不知他们自以为已经隔断了苏州城内外吴越军消息的情况下,一份重要的战术计划和情报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传进去了。
……
苏州城,宁国军府,吴越宁国军节度使、使相元德昭面前站着一个浑身穿着黢黑鲨鱼皮装备、依然湿淋淋在那儿滴水的精壮汉子。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城外的消息了,南唐一方对苏州城的围困封锁此前还是比较成功的。苏州城里的存粮虽然还足够支撑到冬天,但是如果唐军可以一直围下去的话,城内人心难免不稳。如果再有两个月没有反应,元德昭说不定就要往城外驱赶平民百姓,以减缓城内的粮食消耗了。
不过,三个月来的胡思乱想都被今天的来人打消得烟消云散了。
“是水丘昭券让你来的么?”一边看着陈诲从贴身的防水油纸筒里面抽出来的丝帛信函,元德昭一边开口出言确认。
“确是水丘都帅所命!水丘都帅九日前在昆山大寨以东的东海上,诱敌歼灭了何敬洙麾下的水师一部人马,歼敌八千余人。他觉得如今已经是一鼓作气、彻底击破何敬洙部的时机了,但是,他的计划还需要使相大人的配合。”
“就是要苏州水师在约定的日期,从阳澄湖出击,沿常浒河做出突围之状么?常浒河河道狭窄,仅能容两船并行。城内如今还有五千水师,战船大小200艘。如果从常浒河突围的时候,遭到南唐人在河口集中兵力阻击、施展不开,却又如何是好?
要知道,几个月前,何敬洙也是想过把他的水师从长江沿常浒河突入阳澄湖的,结果正是在常浒河与阳澄湖交汇的河口处,被我军以扇形阵集中优势兵力击溃,才未能得逞的。如今这招,和几月前何敬洙那次冒进,又有什么区别?”
无论水战陆战,交战的时候,集中人马形成局部优势兵力是很重要的。比如人所熟知的华容道,你曹军任是有无数人马,阻截的关羽只有数百校刀手。但是因为汉军截住了华容道的谷口,你谷中的曹兵只有排成长蛇阵冲出来,兵力随多却无法同时投入战斗,只能在谷口的地方被占据开阔地形一方的汉军打成添油战术,故而不能力敌。
军事史上,其他那些在敌军长蛇阵行军的时候断头截尾的无数战例,都是印证这一点的重要性的。远的不说,就两个月前元德昭把南唐水师从常浒河…阳澄湖的河口处堵回去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因此元德昭对于这种明显不正常的战术肯定要提出怀疑。
如果不是陈诲的信物非常吻合,还答出了战前元德昭与大王约定的联络切口的话,元德昭都要怀疑这个家伙是南唐奸细了。
“使相,时异则事异。何敬洙用这一招,是画蛇添足,您到时候用这一招,可就是画龙点睛了。还望不要疑虑何敬洙没有后手,没有援军,无人配合。您可是有援军,有接应的。届时水丘都帅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元德昭思前想后了半天,这封书信里面对于包围圈外的友军届时的具体战术安排并没有多提,只是说了让苏州水师如何如何配合。元德昭不得其解,最后还是与陈诲口头讨论请教,陈诲想了一下,把可以说的内容都对元德昭口述了,才算是说服了他出兵。
吴越人准备了三天。六月初四这天晚上,元德昭聚起了一百艘中小型战船,趁着黑夜沿着常浒河出击。在他心中,对于这一次的配合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做,因为包围圈外面的友军,可是按照他会按计划出兵的情况部署的,在内外消息不通的情况下,任何肆意的变更都有可能遭致一场不必要的失败。
三十里的常浒河,没用苏州水师两个时辰就走完了,到达河口的时候,正是凌晨时分,似乎这个时间点已经成了国际惯例的突围或者偷袭应当选择的时间点了。一路上,常浒河两岸的陆地虽然是被南唐陆路军马把手的,但是苏州城里的吴越人已经太久没有动静了,被围城战弄得懈怠不已的南唐陆军倒也没有能够提前发现吴越船队并做出预警。
毕竟,在南唐的陆军看来,常浒河口是有己方的水师团团把守的,自己松懈一些,也不怕吴越人水路突围,既然如此,在旷日持久的围困下,偷偷懒也就无所谓了。
四更三点,十几艘吴越战船船头装着巨大的木质推叉,对着南唐军横江的铁索冲撞过去,铁索两端作为桩子使用的南唐军楼船被巨力拉扯得往中间猛然倾斜,随后被拖着横漂了数十步。
南唐水兵们及时做出了反应,一场突围和反突围的夜战开始了。
第44章 诱敌的至高境界
四更三点,当喊杀声在常浒河河口处突然引爆的那一刻,何敬洙觉得吴越人完全疯了。
至少负责坚守苏州城的元德昭肯定是疯了,简直不可理喻。
两个月前南唐的围城水师不是没有尝试过沿着常浒河从长江水道突入阳澄湖内,但是那一次,在阳澄湖与常浒河交接的河口处,南唐人被吴越军的苏州水师集中局部优势兵力打退了。那一次,南唐水师有3万人,而吴越的苏州水师只有5千多人。
如今,吴越人居然复制了一把自己此前的失败!只不过战场从常浒河与阳澄湖交汇的河口换到了另一端也就是常浒河和长江交汇的河口处。其他的,只是把两个月前两军扮演的角色互换了一下。
当初自己3万打5千,在这种作战势态下都没能速胜不得不退避,如今你5千打3万,难道还会有机会不成?这不是急疯了眼乱出牌是什么!如果是千年之后的撸啊撸小学生看到这种局面,肯定以为对面是破罐子破摔准备买起队友20投了啊!
“各军按结阵次序依次拦截、列成鹤翼阵对河口处的吴越军弓弩压制!前军多用火箭,争取引燃吴越战船照亮,不要给他们摸黑混战的机会!”
一条条河口夜战模式下最标准不过的水战军令从何敬洙的旗舰上下达出去,一艘艘舢板走舸往来穿梭,第一时间传递着招讨使大人的命令,南唐水师庞大的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高效地抵御着吴越人的突袭。
一开始的半刻钟战事还是比较顺利的,南唐军除了一开始被吴越军占了个先手优势的突袭之利,损失了4条渡河口拉网的楼船,外加伤亡落水了三四百个水兵。从那往后,南唐人一旦稳住阵脚,就再也没有在伤亡交换比上处于劣势过。
虽然两军如今因为挤作一团施展不开,无法实施接舷跳帮的高效冲杀,只是用弓弩远远地互射压制,所以导致了伤亡交换的绝对速度不怎么快,但是只要稳住这个势头,假以时间,南唐人就可以稳稳地把吴越人的血一点点流干。
互相换命南唐军是不怕的,毕竟南唐军还有2万2千多人的围城水师,而成立的吴越水师只有5千人,就算一命换一命,吴越人肯定不够消耗战。
不过,随着战局的进展,形势终归是有一些变化的。这不,刚刚打了半刻多钟,麾下各个指挥的部众都开始回报军情诉苦了。
“招讨使大人!我军用铁索拦河的船队原本处在最内侧,如今大军一拥而上被堵在里面,后面的战船都被铁索阻拦,无法上前和吴越人接战。各部请求大帅下令让“凌波都”三个指挥的战船两两靠拢,收拢铁索退下来,给后面的战船腾出前进的道路。”
糟糕!听到下属的反馈,何敬洙就知道自己一开始有点草率了。但是,只要马上调整,相信之前那些指挥上的小瑕疵对整体战局的影响应该不大。
问题出在哪里呢?那是因为此前几个月,南唐军围困苏州水路的水师布阵都是按照防备吴越水师从长江下游方向来袭的,所以把拉铁索横江的战船部署在了最靠近常浒河口的位置,其他可以机动灵活作战的战船则排在外围更加靠近长江深处的位置,几个月来无论巡逻还是备战,用的都是这样的部署。
这个部署在遇到敌军从昆山通州这些地方的江面上杀来的情况下,既可以稳妥地防止敌船撕开缺口后用快船突入常浒河,又可以让主力交战部队有足够闪转腾挪的水域,可谓是既高效又稳妥。
但是,如今敌人的出击方向反了,敌人不是从长江上来的,而是从阳澄湖经常浒河而来的。所以当交战一开始的时候,南唐军那些用铁索横江的战船就被顶到了最前面,而其他机动性灵活的战船,被己方的铁链暂时挡住了冲锋的道路,没法尽快突前集结。
这就好比打魔兽世界下副本,结果开怪之后发现mt和dps、奶妈站反位置了一样尴尬,虽然mt及时放个群嘲拉住了怪,但是团队依然免不了一阵大乱。
“让‘凌波都’下属以铁索拦江的战船两两靠拢,收起铁索,依次后退,其余战船分队突前,与吴越军接战!”
何敬洙刚刚下完这条军令,自己暗暗擦了把汗。可惜他还没定下心来,他的旗舰船舱里面又走进来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正是监军魏岑。
何敬洙前几天吃了个败仗,而且被定性为“轻敌冒进、进退失措”,所以如今在监军面前正是见人矮一头的状态。看到魏岑进来,免不得略略谦逊一番,把战况主动向监军交代一番,试图获得魏岑一个提前首肯咱虽然是主帅,军令虽然是我下的,但是如果你魏监军当时也在场,也没提出意见的话,那么最后要是出点瑕疵的话那怎么说也是共同责任,不能再让咱一个人背黑锅不是?
监军么,总归是喜欢发表一些见解的,不然一来体现不出监军的水平,二来如果什么都不说,将来真出点事儿也不好推脱,所以最高明的监军,就要和算命的相士一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主帅自己去理解,这样将来打赢了就是你理解对了,打输了那也不是监军没点拨你,是你悟性的问题!
魏岑名列“五鬼”,很显然做个监军还是非常合格的,当下就提出了一些疑问:“让封锁江面的战船退后的话,吴越人的战船有可能有漏网突围出去的么?毕竟我们要彻底封锁苏州城,让内外彻底消息不通,如果出点意外的话可不好。”
“那……按监军大人的意思,该当……”
“不如把封锁江面的战船退下来之后,让它们在后阵重新拉网拦截,如何?这样交战战船在内,封锁战船在外,不就是相当于把此前的船阵给换了一下首尾么当然,这个只是一个参考,本相对兵事不甚了解,具体该用什么手段来实现这个目的还请何招讨自行裁处。
我只是觉得需要防范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皇太弟殿下给我们的命令是从水路彻底封锁苏州城,如果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