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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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昆山船厂的一封密奏,呈报说吴越国的第一艘三桅飞剪船已经下水了,只要再装配施工几个月,配齐船帆索具,就可以杨帆出海了。这艘飞剪船是一年半前开工的因为当时吴越国的长绒棉和亚麻混纺帆布已经很成熟了,海船对软帆的索具装配和抢风应用也有了四五年的逐步技术积累,所以当时钱惟昱才下令建造一艘大长宽比、空心上抬船首、基本平甲板结构的大型软帆船,为将来的远航探索打基础。
那艘船用了一颗从交趾的热带雨林里采伐到的巨大铁梨树木材,使用非拼接龙骨的结构,用整颗合抱粗的大树削制成矩形龙骨,然后才有了这艘大船——南宋以前的中国造船史上,还没有掌握桅杆和龙骨的木材拼接技术,所以南宋以前的船只尺寸受到很大的限制,桅杆的高度无法大于树木的最大高度,船只的长度也受整颗树木刨削龙骨的尺寸限制。
八年前,钱惟昱刚刚从南唐结束人质生涯回国时,就着手过改造飞桁硬帆船,那一次算是中国造船技术第一次进行了桅杆的拼接。但是龙骨的强度要求,尤其是在长宽比更加修长的船只上,要为横浪暗涌的剪切应力留足余量,导致拼接技术在建造大型飞剪船的时候还不敢应用。一年半前在交趾热带雨林里寻访许久,只找到了一棵二十丈高的的铁梨树——
普通的铁梨木成年也只能生长到十二三丈,那棵大树起码比其余同类多了两三百年寿命,才能长到那么大,成为吴越国第一艘飞剪船的龙骨。那棵大树后来在辅料的帮衬下,形成了一艘全长二十五丈、自重三千料、载重一万料的飞剪船。采用三桅全帆装的棉麻混纺帆布,加上一根船尾的纵帆短桅、各色三角支索飞帆、前帆提供整体动力。
同时,昆山船厂也按照原本钱惟昱的规划交代、提前备好了再造两艘更大形制飞剪软帆船的木料型材、帆布桐油——当初,钱惟昱自信满满觉得长兴钢铁厂造出高质量钢材后,配合大型水利锻机,肯定可以弄出钢铁龙骨和肋骨,进一步实现飞剪船的大型化工作。结果目前铁龙骨成了短板,进一步扩大飞剪船的尝试也只能搁置。
……
被一连串的现实稍微打击了几次,钱惟昱也只能暂时把解决不了的问题丢开。回到杭州宫中,闲住了几日,处置一些日常的繁冗事务。
这一日已经是腊月十五,眼看着年关将近,诸般事务都快歇业了,普通官署当中除了户部、兵部还为钱粮核算、军备运输、支持战事忙碌,其余各部和普通衙门都开始逐步清闲了下来。
钱惟昱诸般挤压得政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又想到当初他下敕命宣布来年春闱恩科时,恩准了那些此前不曾通过吴越乡试、但是报考非文章诗赋类的“工程专业人才”可以到户部、工部进行各部自行组织、礼部帮办地初试、以获得额外的春闱名额。于是他心中便活泛起来,想着出去走走。
事实上,他是对于今年这第一科的算学统筹人才选拔着实倍感期待。从隋唐以来,科举考试都没有为理工科人才开辟什么上升通道,考一个每年最多录取三四个名额的明算科便是极限了。如今他新王继位、大开恩科,让那些杂学人才多了那么多机会,应该也能吸引到小猫小狗两三只吧?手头一帮文科科班的官僚,技术人员奇缺的现状,着实要把钱惟昱逼疯了。
念及此处,钱惟昱便让源赖光挑了一队扈从牙兵,然后行出宫去,到新建的工部衙门走一遭。在钱惟昱即位之前,吴越国还没有正式的六部建制,只有分管各部工作的主事,没有尚书、侍郎等级别的正式任命。所以六部设立之后少不得把原来有实无名干活的人提拔一批。钱惟昱让他十叔钱弘亿领个户部尚书、钱弘俨领个礼部尚书,便是其中例子。
至于这工部的主官,原本倒还真不是钱惟昱的嫡系。沈默的技术水平是够的,但是不适合做一部主官,所以钱惟昱继位后也不过是让他做了工部下属一个司的郎中,并且兼着军器监。工部的尚书、侍郎都是钱弘俶时代的旧人。
钱惟昱的车驾出得子城、一路行来到了城南河坊街一代的工部衙门。到的时候,工部衙门大堂上,居然正在进行算学的考试——原本钱惟昱在敕命当中也是准许被授权的各部在首次恩科过程中自行决定组织方式,也没在乎对方是否会有舞弊。
但是按照钱惟昱的想法,这种考试好歹也要有个几百号人来报名吧,六部衙门如何摆得下?但是古人学理工科类杂学的人就是如此稀少。第一次开科吃头口水的人少也就不稀罕了。当然另一方面也和这次恩科宣布的时间和初试的时间组织相对较短有关,偏远地方的人说不定还赶不上呢。
工部尚书名叫陈细志,只是个积年老儒,年近七旬。全靠武肃王年间就勤谨任事,那么多年来慢慢积功爬上来的。说实话此人对于理工科着实没什么天赋,全靠经验撑着,在钱惟昱和数代先王眼中都没什么存在感。见大王亲临,少不得带着另外几个主持考试的工部官员出来行礼跪迎。
钱惟昱让诸人免礼,直入大堂,又示意前来应试的举子安心答卷。他亲自拿起一张卷子来看,上面的题目无非是些勾股定理的算学题目,另外就是土地丈量、山川地理测绘的工程应用题目,以及极少数筑城、修堤防水利的施工方案。至于物理、机械的知识,要想指望这场考试来体现,那是别想了。
钱惟昱也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知识结构局限性,对于工部组织的初试只能出出这种题目也不以为忤。即使这样,还有大部分参考人答不上来呢。
第316章 汉奸走狗也得用
工部大堂内,参加初试的不过三十多个考生,这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由工部特敕开设的初试了。从此以后,但凡要参加吴越中央考试的;无论文理兵科,都要先通过文举人、理举人和武举人的乡试才行。
考生都很珍惜这次机会,哪怕是对自己学问没有十足信心的,碰碰运气也要搏一把的也大有人在。尤其是刚才大堂上一阵骚动,考生们被告知吴越王亲自来视察工部初试的考场了,一个个激动地不行。无论考不考得上,至少说明大王对于这种东西很重视,换了十国当中别的政权,他们这些四书五经读得半吊子、却偏好杂学的读书人,哪有出头之日?
钱惟昱一再示意诸生不必紧张,但管安心答题。可是说了几遍,一些心理素质不行的碰运气者还是抖得不行,钱惟昱一看,只好拿了一份空白的卷子,找了工部堂官到后堂歇息片刻,眼不见为净。
到了后堂,钱惟昱也是一时技痒,拿着卷子看了一番,随手取笔写算答题,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把一份20来道题目的卷子尽数答了。顺手一看,也没必要让人批阅,便丢开一边。旁边工部的官员们也不得不对于大王的学识渊博啧啧称奇——看来大王之所以言之凿凿要增设这些录取专长“奇技淫巧”的人才,肯定和大王自己就深谙其中驳杂学问有关。
钱惟昱自己写完,估摸着这场考试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回到大堂晃悠,居然倒也看到了有两个士子前后脚站起来交卷——很显然,在钱惟昱在后堂自娱自乐答题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已经答好了。唐朝和五代时候的科举还没有誊录的环节,不会隐去应试者的字迹。糊名的制度倒是初具雏形了,不过既然是刚刚交卷、又是大王要看,所以自然是没有人来得及糊上了。
这两人一个看去将近而立之年,一个则是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看来都是功利心不浅之人,至少也是很希望自己钻研的那些驳杂学问能够得到认可。钱惟昱也不客气,先拿起那份少年人的卷子看了一眼,刚看到名字,心中就“咯噔”一下。
樊若水!这个人,莫非便是十六年后找赵匡胤卖国求荣、献长江水势图给赵匡胤,助赵匡胤灭了自己祖国南唐的樊若水么!还是仅仅是同名同姓?
钱惟昱略微扫视了几眼,发现这个少年果然在数学和工程勘测方面的几道题目答得颇有天赋,虽然说不上多精到,也着实看得出很多思路上的跳脱独到之处。
“嗯,不可影响他人答题,交卷者,到后堂面试即可。”钱惟昱起身,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看那些人。两个交卷者手足无措,看了一下站在一侧的工部官员,得到点头允准后才远远缀着跟进后堂。
“草民参见大王!”到了后堂,两人立刻跪下磕头,全了礼数,把见到钱惟昱后一直憋着没下跪的那个跪给补上了。钱惟昱倒没觉得他们奴性——生在这个时代,会点儿杂学本来就不是啥值得清高逼格的事情,如果混的不好没有被重用机会的话,自然只有姿态低一些了。
“二位是何方人士,籍贯何处啊。”钱惟昱其实是想确认樊若水是不是那个从南唐越境投奔而来的樊若水,所以才有此问。不过专门问一个人的话就太着形迹了,因此只适合两个人一并问。
一听大王发问,两人也不起身,就跪着回话道:“草民乃是唐国池州治下士子。”
“学生祖籍四川眉州人士,此前居于巴州。”
钱惟昱听了之后,也是心中一动:一开始只是想试探樊若水是不是南唐越境过来的读书人,没想到有枣没枣打一杆,居然捅出两个都是外国人!
不过,随后他也释然了。如今这个时代,北方人都不读书,别说读四书五经的少,读那些旁门杂学的就更少了。吴越一方改革了科举,要说吸引那些四川和江表的正统四书五经读书人,倒不一定吸引得到——人家留在故乡考科举,和千里迢迢赶到吴越考科举,有区别么?本乡本土的,说不定还能攀一些权贵做做手脚,到了外国,那就完全是给人垫背了。
也就钱惟昱给理工科的人开了一条出路,才有可能把那些在家乡不得志的游学士子吸引过来。
“哦,两位都是异邦读书人,究竟因何至我吴越呢?”
“回禀大王,草民在池州,听闻唐主唯好诗词歌赋,不通政理,不管民户钱粮庶务。草民所学但无所用。听闻大王重用务实士子,故不远数百里前来投奔!”这是樊若水的回答。
“回禀大王。学生家中略有余财,自弱冠游学天下,唯好工巧。月前两个月前,途径武平军、岭南等处游历,听闻吴越国新创科举,制度成法颇有改良。学生心怀猎奇,这才游历而来,侥幸得以报名一试。”这是另一个看上去快三十岁的书生所言。
钱惟昱问到这一步,也就算是彻底确认了樊若水的身份。在确认的那一刻,他心中着实有些不爽利:历史上这个樊若水会因为十六年后李煜不重用他,就测了采石矶瓜洲渡等处的长江水文情报,投奔赵匡胤灭了自己的祖国。这种人就算才学和工程技术方面有天赋,单是一个忠诚度就让人觉得不可靠。要是放到外族入侵的时候,那铁定是汉奸走狗卖国贼的货色。
但是从樊若水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人至少在水利工程和地理勘测方面是很有天赋的。作为一个基建工程统筹设计的好苗子,在如今这个南方读书人腐儒居多的环境下着实人才难得。
“也罢,樊若水这厮,历史上之所以背叛李煜,也不过是李煜不用他。如果寡人给他一点表现机会,俸禄赏钱上出手阔绰一些,额外加恩之下,倒也不至于成为双刃剑……日后大不了让沈默好生看着他,并且做好保密工作也就是了。”思忖至此,钱惟昱也动了唯才是举的念头,打天下嘛,什么人品差的人都得暂时“统一战线”用一用,至于天下太平之后要不要继续重用,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樊若水,寡人看你答卷,如此小小年纪,在算学堪舆、水文地理、舟桥营建上倒是颇有独到的见解。回去好生努力。正月里的复试,会是寡人亲自出题,到时候但凡能有一专之长,寡人便可破格录用,以彰显对童子先进之人的砥砺,你可要仔细!”
樊若水刚刚膝盖一抬,还没站直,又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磕头磕得咚咚响:“草民谢大王赏识!草民谢大王赏识!定然不负大王所望!”说完后才风风火火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樊若水,钱惟昱翻开另一份卷子看了几眼,这人的学问倒是明显沉稳得多,工部出的题目基本上都对答如流,而且隐隐然还透出一股熟稔透彻的思维。尤其在数学和几何上的造诣,看的钱惟昱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穿越众。
“嗯嗯,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张思训。”
张思训?没听说过。钱惟昱想了一想,继续问道:“你一直自称学生,莫非也是有功名的?”
“回禀大王,学生十五岁在巴州进学,倒也有茂才在身。只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