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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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军事”。如果钱惟濬到了孙承佑手中,在大王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就可以让孙承佑煽动起外城的亲从三都人马,反客为主把杜叔詹、刘彦琛等内牙军武将诬陷为谋害大王的贼人。
刘彦琛回报杜叔詹的时候,杜也略微慌了手脚。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被绑缚起来的孙太真犹然在一旁哭天抢地的喊冤:“郑妃是本宫所害不假,可是安倍晴明和安倍素子父女这对贼人绝对不是本宫所指使的。他们用的是苦肉计!他们背后定然另有主谋!本宫就说当年安倍素子为何会对本宫这般热心帮助本宫出主意。安倍晴明为何会为大王献药及修行秘法。背后定然另有主谋啊!杜将军刘将军切不可中贼人奸计!”
“闭嘴!你这谋杀亲夫的毒妇,事到如今还敢如此巧言令色!安倍晴明刺驾身亡,如若不是你孙氏豢养的死士,焉能如此!”杜叔詹一边说着,一边一脚踹过去,把孙太真踢开。换做一天之前,他都是绝对不敢对大王正妃如此粗暴的。
“杜将军且慢——请杜将军试想,就算安倍晴明是本宫或者承佑的死士,安倍素子为何故意被擒之后还要供出幕后主使?为何安倍晴明不在大王发现本宫不慎害死郑妃之前就下手?世上哪有等自己的主子败露之后才动手的死士?杜将军切不可中安倍晴明背后真正主使的奸计啊!”
杜叔詹本想把孙太真门牙磕飞的刀柄凝滞在空中,孙太真被绑后,好像急难之间智商也上升了不少,这番话说得着实入情入理:真的死士,哪会在自己主子败露之后才动手的?
第305章 探望
显德五年,九月廿三。钱弘俶发现自己的妃子黄婉儿怀孕六个月之后第五天;也是孙承佑进京的第三天、后宫毒烟案案发并被彻查的次日。
孙承佑如果还能年长个十岁八岁的,有些城府隐忍,说不定这一个劫难还能熬过去,如果他足够无私,大不了自己丢官受戮,如果不抵抗的话,至少还可以保全孙氏一族。可惜,这么一个玩豪奢纨绔角色玩入戏了、对生命留恋不已的人,可能会有这种气度么?显然不可能。
对于孙承佑来说,只要自己有一线生机,哪怕会让孙太真或者钱惟濬被拖下水遭受更多难以辩驳地问题,都已经顾不得了——当然,孙太真本人其实也不用他去拖下水,因为坏事本来就是孙太真自己做的,钩弋故事无论如何都免不了。如今拼死一搏,还有点儿希望。
唯一无辜被牵连的,只有他两岁的外甥钱惟濬。如果钱惟濬乖乖呆在宫中,让内牙亲军保护,那么肯定可以和与父王作对的罪名绝缘。无论谁胜谁败,至少不会夺了钱惟濬如今的地位名分。
当然,钱惟濬留在宫中保持现状,还有一个额外的前提,那就是他老爹不能挂点得太快。否则以如今的乱世局面,吴越政局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两岁小孩上位的——如今这个时间点,北朝的柴宗训好歹都已经五岁了,比钱惟濬还大三岁。而且柴宗训好歹还有个母后,而钱惟濬的母后孙太真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孙承佑被逼急了动手的那一刻,孙承佑还不知道他姐夫会被害,但是至少从结果逆推来看,孙承佑也不算对不住钱惟濬了——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吴越国内唯一一个从动机上有想法把钱惟濬顶上去的政坛人物,就只有他舅舅孙承佑。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种动机。
……
从候潮门到清波门,杭州城南两座城门之间的数个坊市基本上已经瓦砾遍地,烟火处处。受到殃及的民户大约有两千户人家、一万多百姓的规模。半天的血战,婺州兵和内牙亲军加起来也死伤了三五千人。
宫内因为孙氏一党的势弱,好歹战局已经平定下来了,只是天宠堂、仙居堂、玉华楼多处宫室被付之一炬,幸好这些宫室并非库藏所在,因此除了屋舍园林之外,被烧毁的也多只是宫廷器用、珍玩物件等等,约摸整个子城内宫廷财产损失达到了两百万贯。外城被烧民户的财产损失相加,约摸也有近百万贯。
天色渐黑,孙承佑原本还想借着钱惟濬在手的机会调动亲从都反扑子城,可是亲从都似乎被水丘昭券临时出面控制、选择了事态不明、不知反贼是谁之前不肯妄动。光靠婺州兵根本冲不破子城的孙承佑苦战之后,终于从宫中后续零散逃出的心腹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大王已经中了奇毒,昏迷不醒,随时有可能薨逝。
得了这个准信之后,孙承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靠着由婺州兵把住的候潮门重新退出城去,谋划着从候潮门外渡江去东府越州。
吴越国并没有明确的“首都”一说,只是设了西府杭州、东府越州(绍兴),而寻常历任国王约定俗成在杭州办公罢了(而且只有杭州有王宫)。再加上渡过钱塘江南下之后,在越州的萧山大营就有亲从都扩军后新增的两都兵马驻扎,这些兵马是水丘昭券已经从亲从都系统中调走、去中吴军任职时新建的,水丘昭券对于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力,而钱惟濬挂着的辖制两浙土客诸军事的头衔,好歹还能压制住。
退到越州这一步,如果在钱弘俶没死或者没有昏迷之前,那是绝对没用的——如果大王活着,而且大王控制了局势的话,孙承佑手中一个世子又有几分份量?还不是大王出面一句话,他的嫡系就会土崩瓦解?所以,在孙承佑确认钱弘俶不行之前,他只有猛攻子城,杀进宫去把姐夫砍了,然后嫁祸给内牙军作乱,才是唯一的生路。但是既然姐夫已经不行了,那么他护着外甥逃到越州,就有得嘴仗可以打了。大不了到时候就看外围各镇得到消息来勤王的时候信谁,或者说谁给许的好处多。
……
带着四千残兵冲出候潮门,孙承佑快马加鞭就想往江边赶去。没行两里路,便看到远处火把猎猎,兵马纷杂,怕是有好几千人马。
“是后军的处州兵到了?还是萧山大营的亲从都新军渡江来探视情况?不可能是亲从都新军!亲从都没有收到大王谕令,就算要打探消息,也最多派出百余斥候,绝不可能直接动用数千人马。”孙承佑脑中心念电转,盘算数息之后,终于心情一亮:“那定然是处州兵来了!”
婺州、处州、衢州三处镇东军节度使的兵马,是分批出发到杭州取齐的。原本大王下诏外兵进京,是为了准备对南唐的赣北地区用兵,如今,处州和婺州距离杭州的这点时间差,便成就了这个戏剧性的效果么?
“来者可是处州方团练?”孙承佑一马当先,在身边部卒的护拥下高声叫喊确认道。
对面的队伍没有丝毫阵脚松动,也看不出有纳头便拜的迹象。沉静了一会儿,一骑伟岸的战将越众而出,高声喝道:“无当飞军都指挥使林仁肇在此!我军奉诏入京,行至城北,被亲从都军马勒令不得入城。亲从都薛都帅戒严全城,言城内有乱兵为祸,大王安危尚不可知,不许我军入城,但沿城巡防驻扎,遇有贸然出城者击之!”
“糟糕!怎么是林仁肇的无当飞军?姐夫虽然也宣召了无当飞军回京受两浙土克诸军节制,但是从苏州而来,也该是在武林门凤山门外出现啊,何至于绕城半圈至此?孙承佑血冲脑壳决定最后再试一试,高声喝道:“某家孙承佑,林都帅来得正好。宫中杜、刘二位内牙军统领作乱谋害大王,某护送世子出城,以免遭贼手。大王宣召贵部进京前,诏书中也明书受两浙土客诸军节制,如今世子在此,还不速速勤王!”
“原来是孙节帅当面——好教孙节帅得知,我军所奉明诏乃是进京取齐,究竟受何人节制并为明言。因此非大王亲笔、面谕更改,林某不敢奉诏。孙节帅若是不信,可以前来将此调令取去。”林仁肇一边说着,一边在战马上解开护心镜,从铁铠中取出一轴卷轴,端在手中。
如果孙承佑有胆子去让人取来看,说不定就能揭破其中问题了——当然,就算揭破,他也没办法拿林仁肇怎么样,最多只能是看清林仁肇不打算和他合作而已。只可惜已经到了这一步,孙承佑早已心虚不已,哪里还敢如此施为。一咬牙,孙承佑便要勒兵迂回突围,并且留下一部人马断后拖延。
“孙承佑贼子!莫非你便是谋害大王之贼!外兵进京,一切尽听从亲从都规划,你要抗命么!”
“快走!啊——”
孙承佑与林仁肇相距不过百步——若是寻常白昼,孙承佑是断然不敢靠近到敌人如此近身的地方的。但是此先要想夜间仓促确认来者身份,离得远了定然什么都看不清,孙承佑这才冒险靠近的。
原来么,虽然百步绝对是弓箭射程之内了,但大多数人如果眼力不好,在黑夜中射中敌人所需的技术要远胜于同样距离白天射击,加上孙承佑并没有让他左右贴身的人打火把,如若对面是寻常将领,断然是不要紧的。
可惜,林仁肇何许人也?堪称江南武艺第一的猛将,而且这几年胡萝卜又吃了不少,夜间目力大增,故而一箭结果了孙承佑。
“交出世子者免死!尔等都是吴越王师,莫要为孙氏一门所用!如今孙承佑已死,想想尔等亲族老小!”
无当飞军鼓噪着杀了过去,对面的数千婺州兵主帅被杀,又不是真的想背叛朝廷,当下纷纷弃甲抛戈。钱惟濬也被交给了林仁肇。
“杭州大乱,有贼人图谋不轨。立刻飞鸽传书、并八百里加急。通知饶州十王爷、福州十三王爷,还有咱家节帅。至于远在广州的大都督那里,还是靠福州海船去报信吧。”
“谨遵都帅将令!”几个斥候信使立刻拿过林仁肇书就的塘报,并且请了世子的印信——钱惟濬两岁小孩,他的印信自然是孙承佑挟持他的时候被随身带出来了。林仁肇温言劝慰让已经吓哭吓尿的钱惟濬用印证明,钱惟濬还能抗拒不成?得了密报,几个斥候便领命策马而去。
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至于这三路外镇节度能否同一时间赶到杭州,那就不好说了。
次日清晨,送往苏州去的那封奏报还没走到苏州,便在杭州、秀州边界被截获了——原来,中吴军节度使、广陵郡王钱惟昱,那一天正好在秀州乌镇考察“纺织业发展”;并且接见目前仍在住在南湖烟雨楼的一些“外国宗教界人士”。
然后,正在秀州的钱惟昱一听说大王病危不能言语,便非常孝顺地带着给他作为随身护卫的三千铁骑都将士赶来了杭州——至于钱惟昱为什么到嘉兴视察都要随身带着三千铁骑都,这就没人可以指责了,因为貌似今年起,钱惟昱便养成了这种好习惯,不管到哪儿都带着这么一大票护卫,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
第306章 王位
咸宁殿内,一片凄风惨雨。吴越王钱弘俶,在没能留下遗言的情况下,就直接薨逝了。冰冷的尸首停在咸宁殿正殿上,一旁是一众一筹莫展的内牙军将校。
孙太真的抗辩,让这些内牙军将校也着实有些犹豫:究竟是不是孙家收买了安倍晴明那两个死间?可是,这个问题还没有被厘清头绪,林仁肇便带着一个指挥的亲兵进城了,而且带来了挟持世子的反贼孙承佑尸首,和完好无损的世子钱惟濬。
林仁肇很谦卑,没有让无当飞军全军上万人马全部进城,而是在水丘昭券和亲从上都都指挥使薛温的监视下,仅仅派了五百人护送世子。如此做派,让人抓不住丝毫把柄。
一众内牙军将领很显然已经居于炉火之上了。他们守着的,只是一具尸首。他们究竟是奉何人的诏命?是大王昏迷之前让他们这么干的么?一切合法性来源呢。
刘彦琛在一侧,和自己的上司杜叔詹说道:“杜都统,事到如今,可还要纠问孙氏逆案的真相么?大王已经不在了啊……世子年幼,而且我等终究算是与他有杀母之仇……”
“如果证明孙太真并无谋害大王之念呢?”
“就算没有谋害大王,仅祸害后宫,残骸大王其余子嗣,也够了。”
刘彦琛说得很直白,杜叔詹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何况,没有记错的话,杜都统和当年杜昭达也是同族远亲吧……”
“某可不曾有参加……唔,杜昭达确实是某从兄便是。”
“杜都统怕些什么呢?十二年前程昭悦被忠献王处斩后,杜昭达都已经平反了,杜都统有什么好怕和他扯上关系的?”
杜氏,和顾氏从吴越国武肃王钱鏐时代开始,就是吴越的两大将门。当年钱鏐麾下最强的两员大将,就是杜稜和顾全武。只不过顾全武子嗣不蕃,四十多岁才娶妻,所以只有顾承训、顾长风这一脉子孙。杜稜却是子嗣繁衍,其子杜建徽在武肃王晚年和文穆王早年都算是吴越独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