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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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了一片,往南一直延伸到后世嘉义一带。
流民到来的时候,岛上原有汉人民户已经达到3万多户、归化后名义上纳款归降的高山族人2万户,屯垦农田总计400余万亩——当然,其中有一半还是刚刚烧荒开垦出来的新田,和肥沃种熟了的田还是有差距的。小型的贸易集镇、县城也形成了淡水、新竹、彰化、嘉义四处。如今一下子来了5万户淮南流民,一下子把台湾岛上的人口增加了一倍!
在官府的规划之下,5万户流民都从蒋家和钱家等私有的田庄中,按照户均认耕20亩田地的标准,按照八二分成的地租租田耕种。同时官府和豪商合力出资,提供那些流民户八个月口粮和第一年的种子粮作为启动资金,秋收之后按照两倍的本金偿还。鉴于台湾地气湿暖,引入占城稻之后,几乎可以一年三种所以相信两年之内这些流民户就可以站稳脚跟、彻底还清租税和欠下的启动钱粮。
当然了,虽然如今整个台湾岛上的“15年免税屯垦期”还剩9年,钱惟昱还没法收税。但是只要民户多了、人民家有余财,有的是比收税更好的法子增加财政收入——你们新来的流民户,总没有房子住吧,也没有农具耕牛吧?这些固定资产你们一下子也凑不出大笔钱来买吧?
没事儿!朝廷和御用商会可以经营“融资租赁”的业务便民:比如朝廷先建了竹楼或者土坯房,给新来的流民户居住,流民户只要每季占城稻收上来之后,缴纳4石的稻米,持续交满15季或者说5年之后,那么朝廷和豪商出钱修的屋子就归流民户所有了。
对于每户领了20亩租田、每次收获季可以打上20多石粮食的贫民来说,相当于是让一户人家白干一年活就可以换一处住房,也不算亏。其他诸如耕牛、铁质农具……无不可以按照这个法子融资租赁。只要累计交足20亩农田一年的收成,就可以换的一头耕牛,相当于是一头壮年耕牛价钱和一处房子一样贵了。
但是在耕畜珍贵的时候,这么做在常人看来也是非常合理的——当初五代初年,梁帝朱温把清口之战中从两淮夺来的耕牛分给百姓使用,收取牛租的钱足足收了五十年呢!一直从五代初始的后梁收到五代末年的后周,才被郭威刚刚废止,那些当年朝廷租出去的牛,很多都耕种用到老死了很多年了,牛租才算结束。现在钱家好歹是让一无所有的贫民靠着全家一年辛苦所得就挣到一头牛,在这世道上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了。
而且,吴越如今的经济形势可是非常有活力的,海贸发达,还有一统天下绝大多数的盐、茶、糖等生产的趋势,货通天下。所以对于安置到台湾的流民,那融资租赁的收取物业不拘一格。
有些人家靠近乌溪、浊水溪、大甲溪边的低湿沼泽之地,想要种竹木或者热带干果换钱,朝廷和商户一样是照收不误;如果是在深入岛子、靠近东部丘陵的地方,种植茶树、甘蔗、竹林货卖,一样都有销路渠道。
而有些心思灵活的民户,则一改原本在老家埋头种地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学会了去彰化、新竹、淡水等县城里打探行情,然后回去广种青蒿、黄连、矢车菊……等等在如今的台湾岛上和小琉球、麻逸国最走俏的热带病防治草药。这就好比在淘金潮中去卖牛仔裤和淘金工具一样,在吴越人往南迅猛殖民发展的过程中,热带病和瘴疠、时疫、疟疾等疾病的治疗药物,始终是供需最为旺盛的。
这种几乎让农民都融入市场经济交流的繁荣景象,让台湾的发展速度在此后几年内几乎是火箭式地蹿升,以至于数年后钱惟昱再次来视察这片土地的时候,都看不出这里才是汉化不到十年的蛮荒之地了。
……
数万民户的移民殖民工程,便这样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实施了下去,全程都没有遇到什么挑事儿的或者民变。在列国看来头疼不已的流民问题,到了钱惟昱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淡然地消化了其中的人口红利,而把可能导致乱象的因素全部剔除掉了。
全程跟着钱惟昱帮办此事的江景防等司户的文官全程都把这个奇迹看在眼里,平时只读圣贤之书,不知言利的他们,看着自家殿下靠着因势利导之法,就轻轻松松把问题给揭过了,对于钱惟昱的崇拜之情也灼然高涨——这才是一个刚满十七周岁的少年人啊。也正是到了这一刻,钱惟昱手下那些有抱负的文官集团,才开始渐渐把钱惟昱看成了济世救国之主,对他的效忠,也彻底超过了钱惟昱的叔叔、当今大王。
台湾岛那边天气炎热,腊月里安置好了流民,正月发下种粮就能开始耕作。在更北边一些的小琉球群岛,因为未来是要主种甘蔗的,加上气候略微四季分明一些、丘陵台地也比台湾岛西部要多。所以少不得投入更多的官府前期投资,花上几个月把基础设施夯实好,好在有台湾岛那边的大片良田守成,小琉球这边哪怕两年之内不产粮,靠着政府的转移支付也尽找补得回来。
至于日本那边,种地垦田的收益就不那么大了,在官府的安排之下,大约三分之一的流民户被发展成了水手和渔民,帮着钱惟昱日渐扩大规模的商会提供航海水手的来源。
最后,钱惟昱还记起前几年蒋衮给他寻找中东地区特产作物时候,弄回来的胡萝卜和甜菜。那胡萝卜这几年钱惟昱只是小规模种了一些,给镇海新军的士卒当作平衡营养的加餐,解决夜盲症的问题。而甜菜则几乎没有用到,如今既然要在小琉球种甘蔗榨糖,不如把甜菜也废物利用起来。正所谓南甘蔗北甜菜,甜菜这种作物在相对靠北苦寒的日本种植刚刚好。
再加上日本人对于萝卜的嗜好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个原本不吃肉的民族,基本上一辈子吃下去的蔬菜有一多半是萝卜这种生长要求低贱的作物。既然如此,便在日本大规模推广和萝卜长相差不多的胡萝卜、甜菜好了。这些作物在第二年开始,在山阴地方和九州肥前国推广开来,两三年之内,就被周边其他非钱惟昱控制地区的日本人学走了。
那些日本人上至贵族,下到贱民,对于这两种中土传来的奇物简直喜欢地发疯。哪怕钱惟昱还没在那里开建制糖作坊、收购甜菜,那些没吃过啥甜食的日本人都会拿着甜菜直接当萝卜烧菜吃。在此之前,也只有消费奢侈品的日本文化人阶层对钱惟昱了解深刻、尊重有加。
而这些下里巴人的作物穿过去之后,便是没有姓氏,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日本贱民,都知道在大海以西,有那么一个吴越国的王爷,就如同创世神一样总是可以为这片大陆带来新的改善民生的好东西……
第182章 柴荣登基
一家欢喜,两家愁。
吴越一方,在钱惟昱的运作之下,利用淮南大战的机会把流民的人口红利赚的盆满钵满的当口,南唐和后周,却笼罩在一片凄风惨雨之中。
南唐自不必说,和后周的连番大战,虽然淮南十四州里面陷落的不过三分之一,但是兵员、人口和财力的损失都已经是到了断筋断骨、动摇国本的程度了。前前后后,南唐一方在淮南地区也投入和动员了近20万兵马,几乎把这个国家的战争潜力榨干,而其中伤亡被俘的起码有五六万。淮南十四州的社会财富被破坏殆尽,沿江各州几乎误了一整年的农时,以至于还要从江西北部调运粮食赈济——
从这个方面来说,钱惟昱虽然趁火打劫掳走了不少人口,但是李璟要是真的知道了这桩事情,说不定也会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到这个问题——要是钱惟昱不掳走,这淮南十四州在后面一年里,会有多少人因为战争导致的大饥荒饿死,又有谁知道呢?
在后周方面,虽然一开始花费了一些启动资本发动战争,而且一年的血战也让周军的敢战精锐遭受了两万多人的伤残战死代价,但是人家毕竟是拓地四州,而且后期基本上是靠因粮于敌、以战养战,对于国力的消耗倒也不能算大。按理说,从这个角度来看,后周应该不是输家。那么,为什么又会“愁”呢?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柴荣手上,捏着一份汴京送来的密奏,让他带着全军北返汴京,而且还有一道旨意是给东南行营招讨使李重进的,让李重进也跟着柴荣一并率领大军北返。被他们围攻了大半年的寿州刘仁瞻,就这样看着北军撤围而去。
郭威病重!不日将亡!
……
寒冬腊月,将近新年,但是汴京城中紫宸殿里,却是一片凄风惨雨的悲凉氛围。大周太祖皇帝郭威——嗯,太祖是很快就要加到他身上的庙号——此刻只能僵卧着躺在病榻上,忍受心肺渐渐衰竭的痛楚。很显然,他已经看不到新年的太阳了。
殿门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禁卫将领往复地踱步逡巡,时不时望向远处的宫墙,似乎要看穿宫墙,看清楚外面何时会有来人。
“父皇!”一个声音从悠远的宫门外传来,随后服侍在殿外的宫人们才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仗剑着甲出现在殿前的广场上。他居然是直接策马冲到紫宸殿外,到了玉阶之下才勒紧缰绳,把胯下宝驹勒得前蹄高高仰起、霎然而立。那年轻人顺势一滑,稳稳站在当场,身上钢铁甲叶在这落地顿挫的瞬间铿铿作响,随后铠甲的主人就快步疾跑一步三个台阶地冲了进去。
那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背后,跟着一个比他看上去老相三四岁、颌下髭须丰茂的武将。很显然,当先冲进去的那个就是大周晋王柴荣了,而后面跟着策马的则是东南行营招讨使、大周皇帝郭威的外甥、李重进。
而整个过程中,那个原本站在宫门口困兽一样徘徊的近卫军将领丝毫没有阻拦,因为他显然是认得柴荣李重进的。在两人走进去之后,他吩咐了两边的近卫继续守好大门,自己则细心地把佩剑解下放在门口,这才跟着那两人缓步入内。
听到那一声“父皇”的时候,郭威那浑浊的双目似乎一下子清澈了一些。被黄浊的眼白和眼球分泌物遮蔽住的眼珠子居然咕噜地转动了一下;一层板结如盐膜样的浑浊之物,被泪水冲刷着堆积在眼角,眼前的视线,似乎开始清晰起来。
郭威喉咙里咕咕轻响了几声,有了解他的贴身太监立刻迎上去,从御榻背后塞进去一些绵软的垫枕,把郭威的身子撑起来一些。才刚刚做好这一切,柴荣就带着甲叶上簌簌而落的雪花一路走到御榻之前,咔擦一声拜服于地。
“父皇!请恕儿臣来迟!儿臣无能,未能一鼓作气、扫平江北,实在是有负父皇的期望!”
“臣东南行营招讨使李重进,参见陛下!”
两个声音先后响起,柴荣的声音极尽悲戚之能事,而李重进则是刚毅铿锵,虽然也有悲伤之心,却不易表露出来。
郭威因为刚才坐起身来的动作似乎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所以暂时憋得老脸发白说不出话来,声嘶气喘了几口之后,才抬手招呼柴荣和李重进进一步走近一些。
柴荣和李重进起身又走进两步,正要重新跪倒拜伏,郭威却伸出一只枯柴一样的手臂,握住了柴荣的前臂。以郭威如今病中将死的气力,要想靠力气撑住柴荣的身形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一扶之下,柴荣立刻谨慎地不敢再下拜,所以倒也稳住了身形。
李重进没有被拉住,继续恭恭敬敬给郭威叩了三个头,铁盔着地的声音当当作响。郭威看着李重进叩首完毕,这才对他缓缓说道:“重进,你我君臣之分,今日便算是到头了——趁着朕还有一口气,且参拜新君吧。”
郭威语调轻弱地说了这句话,又抬眼看了一下侍立在两人后面数丈之外、不肯走近的年轻近卫军将领,说道,“永德,你也过来,和重进一起参见新君。”
柴荣和李重进在淮南和南唐大战的时候,留守汴京负责宫中禁卫的正是郭威的女婿张永德。毕竟他也是除了柴荣和李重进之外,郭威在世上第三个亲近的亲人了,病重时候,把宫廷禁卫托付给张永德统领,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张永德一开始站在远处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一来可以看着形势,二来免得听到实在太过核心机密、不该被他听到的话。此刻听了郭威提声喊他,马上碎步过来,和李重进一起跪下,对着柴荣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父皇……这……儿臣……儿臣辜负父皇……”
柴荣虽然心中早就知道他能继位,可是对于这一刻来得这么快依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到,他几个月来首次和父皇重新相见,居然是在这样一种父王一句话都不让他开口、就先传位定下君臣之分的情形下发生的。淮南的战事进展不顺,让他在归途中一度想好了无数种对答的措辞,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