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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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陈郡谢氏这般的守礼大家,倘若谢景良承认与大房谢怀玉之妻陆三娘私通,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按照宗法也一定会被逐出家族,更会大跌颜面,这也是谢景良不愿意的关键因素。
然而,谢景良也知道以自己的二子身份,今后是无法与大兄谢景成争夺宗长之位,一辈子都将寄人篱下,倘若答应此计诬陷陆三娘,虽会被逐出家门,然而却拥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左右衡量似乎也颇为划算。
心念及此,谢景良神色微变,有些暗自心动了。
第九十四章 叵测人心
谢太辰一直关注着他面上表情,打铁乘热地言道:“二叔,你好歹也是二房子嗣,难道就忍心看到二房就此沉沦么?还请你以家族为重,应承同意。”说罢,深深一个大拜。
谢景良急忙扶了谢太辰一把,一脸为难道:“二房有难,二叔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但是你的二娘……唉,难办也!”
谢太辰正色道:“二叔放心,二娘那里侄儿亲自去说,保管她同意下来。”
谢景良点头道:“看来这次为了二房,我不得不作出牺牲。好,我同意了。”
两人各得所需,自然是一拍即合,谢太辰便将心中谋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谢景良连连点头不止。
一场针对大房的阴谋诡计,就此悄然上演。
※※※
将谢瑾送去修学,陆三娘心里面说不出的伤心难过,毕竟横望山离江宁还是有二十来里路程,加之孔志亮要求严格,谢瑾每季只能回家三天,今后相见无疑于少之又少了。
从横望山归来,陆三娘郁郁寡欢地回到家中,竟是莫名其妙地害了一场大病,直到半月方才勉强康健。
这日秋阳高照万里无云,江宁县弥漫着入冬前最后一丝温暖之气。
午后,陆三娘在侍婢幼娘的搀扶下行至后院水榭,落座在轩窗之前,她呆呆地望着池水中的残荷败叶,念及儿子音容,不知不觉又是潸然泪下。
她十七岁那年嫁入谢家,新婚不久丈夫谢怀玉便无故失踪,与儿子相依为命十余载,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大房最后的尊严,其中的苦楚不言而喻,如今谢瑾修学离家唯剩下了她一人,自然倍感孤单寂寞伤心难耐。
“娘子……”幼娘心知陆三娘心思,想要劝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喟叹。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轻步婀娜地走入后院,顺着曲径绕过竹林,径直朝着水榭而来。
幼娘见事极快,轻声提醒道:“娘子,顾家娘子朝着这里过来了。”
陆三娘急忙掏出丝帕擦了擦脸上珠泪,起身迎至水榭门口,强颜笑道:“咦,是妹妹来了么?”
来人正是谢景良之妻顾氏,面对笑脸迎人的陆三娘,她脸上神色莫名变幻了一下,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时才奴到处找姐姐,后才得知姐姐正在后园水榭小憩,冒昧打扰了。“
“妹妹这是甚话,一家人何谈打扰!”陆三娘上前执着顾氏之手,颇觉惊讶地笑道,“不知妹妹找三娘何事?”
“是这样的,”顾氏轻轻一叹,言道,“今天上午闲来无事,奴作得一首情诗欲献于夫君,然而总感觉到意境有些牵强,姐姐你出生陆氏名门,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还请姐姐你替我指点更改一二。”
陆三娘微微一愣,哑然失笑道:“妹妹作给夫君之诗,自然是发至肺腑而成,三娘乃浅薄之才,何能行那越俎代庖之举?”
顾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言道:“正因为是送给夫君之诗,奴觉得更应当尽善尽美,姐姐倘若能够指点一下,奴必定铭感大恩。”
顾氏执意请求,陆三娘也不好再行拒绝,笑道:“也罢,不知此诗何处,请妹妹拿来一观。”
顾氏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得甚是整齐的信笺,陆三娘接过展开瞄得一眼,轻声念诵道:“中山一轮月,圆缺应有时,待君今夜久,相思不嫌迟。”
陆三娘话音刚落,顾氏已是出言问道:“三娘子觉得此诗如何?”
陆三娘心知顾氏此诗只能勉强算得一首打油诗,然不好扫其颜面,淡淡笑道:“还算不错,然而妹妹与夫君恩爱甜美,此诗却过于幽怨,却是有些不妥。”
顾氏涩然道:“奴也知道过于幽怨,然而闺中少妇总是幻想夫君能够久久陪伴在自己左右,思念终是无尽时,因此也是常理,还请姐姐替奴改动。”
一席话听得陆三娘感同身受,不禁默然点头,斟酌半响,她将对谢怀玉的满腔思念化为一诗,轻声吟哦道:“山上徘徊月,出山犹有时,待君今夜久,更漏已嫌迟。”
吟哦声落点,陆三娘笑问道:“这样改动,妹妹觉得如何?”
“姐姐果然高才!”顾氏佩服地点点头,眼眸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愧疚,轻声道:“还请姐姐替奴将此诗抄录一份,免得待会儿回去一不小心忘记了。”
陆三娘欣然点头道:“那好,幼娘,速速备上笔墨纸砚。”
幼娘应声而去,片刻折回已将文案事物准备妥当。
陆三娘提笔蘸墨,略一思忖便将刚才所作的那首情诗写在纸笺上,递给了顾氏。
顾氏接过,笑容满面地欣喜道:“多谢姐姐相助。”
陆三娘微笑颔首,开口道:“妹妹与夫君恩爱非常,姐姐尤为羡慕,还望妹妹能够好好珍惜这段姻缘。”
顾氏点点头,这才告辞去了。
※※※
看到顾氏终于归来,谢景良悬着的心儿这才落地,慌忙迎上当头便是一句:“娘子,如何了?可有骗得陆三娘写下情诗?”
顾氏轻轻点头,脸色却有些苍白,无不担忧地问道:“夫君,三娘子好歹也是大房之媳,我们这般暗算她,恐怕终归有些不妥啊!”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谢景良黑着脸说得一句,摊手催促道,“快将情诗给我!”
顾氏无奈一叹,只得从怀中掏出了陆三娘亲笔所写的情诗,心里面流淌着说不出的愧疚之情。
谢景良夺过纸笺细细一读,捋着短须大笑道:“好,就此情诗一篇,必定可以将陆三娘和谢瑾赶出谢氏,二房多年心愿总算能够达成了。”
顾氏无不担忧地言道:“可是夫君……这样一来,你也得背上奸~夫骂名,也同样会被家翁扫地出门。”
“哼,你一个妇道人家,何其懵懂!”谢景良冷哼一声,接着正色道,“不管二房以后是否能够执掌谢氏,宗长之位终归与我无缘,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此计达成,阿爷答应将谢氏所经营的店铺全部转让给我,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声名狼藉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以后隐姓埋名便是。”
“可是……”
“不要在可是了!”谢景良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言道,“剩下的事你就不要多嘴,我这就去找阿爷商量。”说罢将纸笺揣在怀中,眉飞色舞地去了。
顾氏默然矗立良久,沉重一叹道:“唉!人心呐……”
第九十五章 欲加之罪(上)
片刻之后,谢景良出现在了谢睿渊的书房中,看罢纸笺,谢睿渊拍案赞叹道:“好!景良这次你做得非常的好!赶走大房,你当居首功。”
谢景良笑道:“一切还是阿爷和太辰你们两人谋算有方,竟想到了在谢瑾的身世上作文章,实在大妙!儿当不得首功。”
谢睿渊点了点白首,望着二子,目光中不禁透出了几分复杂之色:“不过这样一来,为父也不得不将你一并赶出家门,景良,你会怪我么?”
谢景良复杂之色从脸上一闪即逝,摇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阿爷此计也是无可奈何,儿岂会责怪于你!况且阿爷给了儿这么大一笔财富,后半辈子无忧无虞,做个富家翁也可。”
“那好!”谢睿渊点点头,沉声道,“明日我便召集族人商议此事,记住,一定不能露出马脚。”
“是!”谢景良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了几分狠毒之色。
※※※
九月初,秋风微寒,一场秋雨在清晨时分突然来临,整个江宁县笼罩在了无边无际的雨幕中。
窗外雨水沙沙作响,犹如千万桑蚕正在啃食着桑叶,谢氏宗祠正堂内却是气氛肃然,安静得唯闻针落。
昨日各房房长分别接到宗长谢睿渊通知,让其明日辰时集会商议大事,也不知是否危言耸听,谢睿渊竟说此事关系到谢氏的存亡安危,于是乎天刚蒙蒙亮,各房房长不约而同地准时出门,未及辰时正堂内已是座无虚席。
虽是座无虚席,然而就实而论,陈郡谢氏目前留在江宁县的仅七个支房,算上大房谢瑾未及加冠不能与会,正堂内只有六人而已,冷清得倒是有几分寥落。
三房房长谢仲武瞄得一眼墙角铜壶滴漏,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不禁肃然问道:“宗长突然召集我等与会,声言商议关系到谢氏存亡安危之事,不知是何事也?还请宗长言明。”
四房房长谢令卿素来与谢睿渊交厚,急忙补充道:“对,宗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们几人凑在一起,终归会想到办法。”
谢睿渊脸色又是难堪又是尴尬,沉重一声叹息,两行浑浊的老泪突然从眼眶中溢出,悲声言道:“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朽当这个宗长,正是惭愧也!”
众房长面面相觑,却又不得其解,尽皆一头雾水。
谢仲武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素来不满谢睿渊专权欺压大房,口气自然不会太过友好,淡淡言道:“宗长有话说来便是,何故作小女儿之态!”
谢睿渊抬起大袖一抹泪水,摇头叹道:“孽缘!真是孽缘啊!昨日老夫偶然得知,我那没出息的二子谢景良,竟暗中与人私通,真是让我老脸无光!”
一席话落点,众房长心里面皆是咯噔一下,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大唐民风开放,男女私通之事多不胜数,不过如陈郡谢氏这般的守礼大族,却将私通视为败坏家风的奇耻大辱,任何人都不会原谅接受,轻则处于重罚,重则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家族,故此名门家族子弟鲜少有与人私通之事。
如今,谢睿渊当众言及其子谢景良私通,无异于表明将会秉公办理,其后果必定会重重处罚,一时之间正堂内的气氛说不出的压抑紧张。
谢令卿心知谢睿渊一向护短,这样的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用不着堂而皇之地告诉他人,顿觉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思忖半响开口道:“宗长,想必景良他也是一时糊涂而已,不如还是从轻发落,完全用不了这般大动干戈。”
谢睿渊老脸激动得涨红一片:“老夫也想对他从轻处罚,然而你们知道与这个逆子私通之妇之谁?她竟是大房之媳陆三娘!”
此话不吝于一个惊天霹雳,正堂所有人全都为之色变,谢仲武更是惊得从长案后站了起来,他面色急促变幻半响,瞪大老眼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宗长可有弄错?”
谢睿渊摇头叹息道:“此事乃我媳妇顾氏亲眼所见,见到逆子与陆三娘躲在后园水榭中幽会,彼此言语****不堪,那陆三娘还写了一封情诗给逆子,人证物证确凿。”
谢仲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言道:“情诗何在?快快拿给我们一观。”
谢睿渊轻轻颔首,将信笺拿出递于诸房房长传阅,大家虽不认识陆三娘的字迹,然而这样的大事谢睿渊必定早已经亲自核实字迹,自然不会作假。
及至半响,正堂内不时响起倒抽凉气之声,众房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倘若当真大房长媳与二房子嗣私通,不仅仅是大房和二房,整个陈郡谢氏都将为之蒙羞,沦为世家大族茶余饭后的笑柄,谢睿渊言及关系到举族安危,诚如所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各房房长脸上神情大是凝重严肃。
就这么默然无语地沉默良久,谢仲武黑着脸开口道:“宗长,这么大的事,光凭一个妇人之言和一封不知写给谁的情诗,实在难以定论,还请你能够慎重处理。”
“非是老夫不够慎重!”谢睿渊喟然一声长叹,语气说不出的凄然,“老夫得知此事后,立即找来逆子盘问,在我严词询问下,他如实交代了与陆三娘沟通的事实,老夫也询问过府中几个伺候陆三娘和逆子的女婢,他们都隐隐约约知道两人经常在一起幽会。”
说到这里,谢睿渊话音一顿,继而正色言道:“说来惭愧,出了如此丑事,老夫首先想做的便是偷偷掩饰秘而不宣,然而此事不仅关系到大房二房名誉,更关乎到未来继承人,不得不找大家商量。”
“你是说谢瑾?”谢仲武愣了愣,肃然开口道,“即便是陆三娘当真不知检点与人私通,那也是她个人的事,断然不能怪罪于七郎!”
“非也!”谢睿渊大手一摆,犹豫半响似乎很是难以启齿。
第九十六章 欲加之罪(中)
谢仲武不耐烦地催促道:“宗长何故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快快说来。”
“好吧。”谢睿渊看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正容无比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