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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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悲戚凄凉的琵琶声又是陡然一个高拔,如同那天上的苍鹰鹰唳长空,震撼大地。
最后,声音又转入了悠久深远,隐隐约约,若有似无,好像那关城漠漠,青山隐隐,绕梁不觉的余音留给了堂内宾客们一种欲罢不能的感受。
沉静半响,大厅内猛然间响起了欢声雷动的喝彩声,恰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登时就掀起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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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三章 佳人面前斗斗富
面对如雷似潮的喝彩,高台上表演琵琶的美丽女子对着宾客们行了一个非常优雅的欠身之礼,面纱遮挡着的娇靥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笑容,足可令在场所有男子心旷神怡。
便在此刻,一个衣衫华丽的年轻男子从长案后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豪迈无比的开口道:“在下陈东,妃然娘子此曲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世间难得闻几回,某实在听得是叹为观止,愿献百贯送给妃然娘子,作为缠头之资。”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显然被陈东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呆住了。
所谓缠头,是指歌舞艺人表演时以锦缠头,演毕,客以罗锦为赠,后来又作为赠送歌伎舞女财物的通称,后世白居易在中更有“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之名句。
但就实而论,能够表演一次便能得到百贯缠头之资的歌伎,整个大唐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然而还未等宾客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有人从长案后站了起来,气昂昂的言道:“区区百贯便想换来妃然娘子一顾,阁下实在太过吝啬,妃然娘子,在下乃是当朝中书舍人裴彦先,愿出三百贯供妃然娘子缠头。”
如果说刚才宾客们只是吃惊,那么现在听到这位裴彦先大手笔竟出到了三百贯,所有人都是止不住震惊了。
陈东一听居然有人胆敢当面贬低自己,顿时怒气暗生,冷哼一声言道:“这位裴郎君,看样子你是准备与我过不去了,好,本郎君今天就与你卯上了,三百贯是吧?我现在出五百贯。”
“八百贯。”裴彦先冷笑着乜了他一眼,口气却是根本无所谓。
陈东怒急攻心,伸出两根字头道:“一千贯。”
“一千两百贯。”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裴彦先又是力压他一头。
“一千三百贯!”
“一千五百贯”
“我出两千贯。”陈东双目赤红,显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裴彦先终于微微动容,他虽然家大业大,然也有些吃不消,担心此人继续加价,索性说出了自己的底线数字:“本郎君出三千贯。”
话音刚落,满堂皆惊,宾客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对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斗富,全都被吓到了。
而那娇娃馆的老鸨更是喜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当真算得上是心花怒放了。
陈东再也不敢冒然加价,他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犹如一只困在笼子里的恶兽般狠狠盯着裴彦先不放。
裴彦先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兀自轻轻摇着纸扇,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拉长声调矜持问道:“怎么,本郎君现在出三千贯,你可还要加价?”
陈东脸膛愤怒泛红,却又是无从反驳,咬牙切齿的愣怔半响,冷哼一声转身去了。
裴彦先冷笑数声,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得意之色,对着高台上的慕妃然深深一躬,温文尔雅的言道:“在下早就仰慕妃然娘子之名,今日愿出三千贯供娘子缠头,还请娘子笑纳,另外在下也有些许心里话想向娘子你一述衷肠,还请娘子万勿拒绝。”
听到此人居然想要成为慕妃然的入幕之宾,在场宾客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然而这裴彦先财大气粗,光是这三千贯砸下来,只怕是人都会同意,想必即便清高如慕妃然,也是不能免俗了。
慕妃然怀抱琵琶笑容依旧,然而内心却是无比的反感厌恶,十分讨厌如裴彦先这般以财压人的龌蹉行为。
说起来,她一直非常欣赏苏令宾只求诗文不喜钱财的风格,以诗会友,以歌交心,那是多么高山流水洒脱不羁的一件事情。
然而偏偏有人要干出那焚琴煮鹤的行径,以满身铜臭的口气故作风流倜傥,实在令人是大感恶心。
慕妃然想要拒绝,然而当望着台下老鸨一双满含希冀,想让她答应的目光,却是忍不住犹豫了。
娇娃馆的这位老鸨,便是昔日名满洛阳的凌都知。
在红颜逝去,韶华不再之后,凌都知渐渐泯灭在了群花夺目的温柔坊中,她也没有嫁人而去,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老鸨。
然而毕竟是她将慕妃然从太常寺中买回来的,慕妃然总觉得欠了凌都知一个人情,加之凌都知又将自己擅长的琵琶手法对慕妃然倾囊相授,故而慕妃然亦是充满了感激之心,很多时候只得听从她的安排。
现在凌都知想让她出言收下这笔钱财,她又如何好拒绝?
正在慕妃然大是为难之际,二楼一扇轩窗却是猛然打开了,一个略带醉意的嗓音懒洋洋的出言道:“在下愿出十贯钱送予妃然娘子缠头,今夜独酌寂寞,还望妃然娘子能够上来为在下侍酒。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此话如同巨石入池,顿时就掀起了阵阵涟漪,激起了片片惊叹之声,在场宾客们盯着二楼窗棂前那位持杯而立的白衣郎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贯缠头?此人竟是如斯吝啬?而且还要慕妃然上去侍酒,呵!真是好大的架子,他以为他是天皇老子不成?
霎那间,所有人望向那位白衣郎君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之色,如同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然而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是,在白衣郎君打开轩窗出现的一瞬间,一直面带礼节性笑容的慕妃然神情顿时变了,望着白衣郎君的美目中更是流淌出了不能置信的惊喜之色,显然心内极其吃惊喜悦。
听到白衣郎君这番话,裴彦先顿时就勃然大怒,一收纸扇戟指二楼上的白衣郎君怒骂道:“小子,你那十贯钱是打发乞丐么?竟如此折辱妃然娘子,倘若再敢这般胡言乱语,信不信本郎君令人将你打出去。”
闻言,白衣郎君却是轻轻一声冷哼,淡淡出言道:“缠头之资乃是听曲者的一片心意,不论多少钱财我相信妃然娘子都会笑纳,娘子,不知道在下说得可对?”
听到白衣郎君这般歪理,厅内宾客们顿时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显然觉得这看上去还未及双十的白衣郎君太过天真,居然还有如此简单的想法,在这堪比黄金窟的温柔坊出十贯钱?呵,当真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而且慕妃然还是堂堂的洛阳城三大都知之一,岂会忍受得了这样的折辱。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向着高台上的慕妃然望去,想看看她会怎样回答白衣郎君之问,是彬彬有礼的将之请出去呢?还是大发雷霆将之赶出去,想想便令人期待啊!
第七八四章 奴家愿意为郎君侍酒
众目睽睽之下,慕妃然轻纱面罩下如花似玉的娇靥却是忍不住红了。
她略带嗔怪的看了依旧保持着自信笑容的白衣郎君一眼,这才环顾众人轻叹言道:“不羡黄金屋,不羡玉石府,不羡金步摇,不羡锦绸缎,千羡万羡一知己,同案共饮剑南春。妃然在此弹奏琵琶表演歌舞,对待宾客尽皆一样,所有宾客亦是妃然的知己,并非因为谁穷困谁富裕便会另眼相看,也并非谁出的缠头之资较高,便择价而选,裴郎君所出的五千贯的确非常非常的多,然而今天,妃然更愿意选择这位白衣郎君所出的十贯铜钱,不因其他,只因在妃然眼中,每位宾客都是平等的。”
话音落点,所有宾客全都愣怔在了原地,显然没料到一个风尘女子,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语来。
在场的许多宾客本也并非是富贵出身,前来听慕妃然弹奏琵琶完全是出于敬仰爱慕,不少人还因囊中羞涩在伊人前面暗暗自卑不已。
然而此际听了慕妃然这番话语,得知她看待富贵贫穷的想法,全都忍不住生出了感动之心,大堂内又是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喝彩之声。
慕妃然怀抱琵琶对着在场所有宾客轻轻一礼,抬起眼眸望着二楼上的白衣公子忽地一笑,恰如幽幽山谷的兰花陡然盛开,美得令人心旷神怡:“请这位郎君稍等片刻,待奴换一身衣衫,立即上来为郎君你侍酒。”
窗棂前的白衣郎君愣了愣,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关上轩窗消失不见了。
见状,宾客们大是羡慕白衣郎君的桃花运,而那裴彦先更是气得脸色发白,生出了一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感觉。
返回居住的小院,原本风轻云淡的慕妃然罕见有了几分焦急之色,举步来到衣柜前翻找片刻,忽地对着伺候她的侍女认真问道:“香儿,你觉得我穿哪一件衣服好看一些?”
“啊?”侍女愣了愣,显然非常奇怪,想也不想便出言道,“娘子你天生丽质,穿哪一件衣服都是非常的美丽。”
正待这位名为香儿的侍女暗暗佩服自己高超的马屁技术时,慕妃然却是摇了摇头,轻叹纠正道:“我是问你穿那哪件衣服最好看。”
如此一来,香儿倒是有些烦恼了,她认真的想了半天,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用紫色绸缎制成的短襦,出言道:“娘子你肌肤胜雪,若是穿上这一件紫色外套,更能烘托出你惊人的美丽。”
“此言当真?”慕妃然却是有些怀疑。
香儿一阵肯定点头,说道:“当真,娘子面前香儿安敢胡言乱语。”
“好吧,那就这件。”慕妃然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了这件紫色的短襦,铜镜里面登时就出现了一个天人一般的人儿。
三千发丝挽成了一个高高的灵蛇鬓,长眉入鬓,凤眼含羞,玉容细腻,珠唇红艳,加上她花一般的容貌,玉一样的肌肤,腰肢袅娜,身材苗条,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儿,看一眼也使人魂销。
在铜镜前转了一个圈认真的审视着自己,慕妃然仍旧有些不太满意,沉声吩咐道:“香儿,将那瓶西域熏香拿来。”
香儿闻言不禁一愣,惊讶言道:“娘子,那瓶熏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从那位波斯胡商手中买来的,整个大唐也是仅此一瓶,你……就准备这么用了?”
“对。”慕妃然点了点头,笑道,“熏香放在梳妆盒中也是死物,只有将其使用方能体现出价值,不要多说,拿来便是。”
香儿轻轻颔首,奉命取来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铜制瓶子,将瓶盖儿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股摄人心扉的香气顿时溢出,霎那间便满屋飘香。
慕妃然接过铜瓶,将里面提炼而出的熏香毫不吝啬的撒在了衣物上,用量足足让香儿看得心疼不已。
待到身上沾满了香气之后,慕妃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举步便走。
刚推开房门,站在她身后的香儿终于忍不住了,出言问道:“娘子,今晚你打扮得如斯的漂亮,还不惜使用了那珍贵无比的西域熏香,是要准备去见谁呢?”
闻言,慕妃然蓦然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与时才那位白衣郎君的关系,轻叹言道:“去见一个此生想念得最多之人,但愿,在他心中还有我一席之地吧。”
香儿自然听出了慕妃然语气中的惆怅,登时就不能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世间竟有人能够令美艳如花的娘子思念不止么?而且他居然还不太在意娘子,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来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前,慕妃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提起长裙正欲登上楼梯,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转头望去,却是凌都知疾步匆匆的赶来。
见到慕妃然打扮得美艳绝伦当真要前去给那只愿意出十贯铜钱的吝啬郎君侍酒,凌都知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质问道:“妃然,今夜你究竟是发什么失心疯,竟拒绝那位愿意出三千贯缠头之资的裴郎君,选择了那个出十贯钱的穷酸奴,你你你,傻了不成?”
说到后面,凌都知已是换作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显然心疼快要到手的五千贯就这么飞了。
慕妃然丝毫不为所动,淡淡言道:“阿娘,当初妃然认你做义母的时候,便说过不会因为钱财而接待宾客的,莫非你忘了不成?”
“我知道,但那可是三千贯啊。”凌都知口气说不出的惋惜遗憾,无不责怪的言道,“傻女儿,又不是要你做个甚,只要陪着那裴郎君说说话儿,弹几首曲子给他听,三千贯便顺利倒手,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你要阿娘怎么说你才好。”
慕妃然显然有些反感凌都知的絮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地出言道:“阿娘说完了?”
凌都知一愣,问道:“说完你又要如何?”
“既然说完,那女儿就走了。”慕妃然轻飘飘一句,衣袖一甩便拾级而上,朝着二楼而去。
凌都知傻乎乎的望着慕妃然的背影,当真不敢相信堂堂的洛阳三大都知之一的慕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