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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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太辰却是多了一种心思,暗自揣测道:隐居在横望山的隐士?莫非是孔志亮那个老匹夫?那老头儿眼高于顶连我也看不上,应该不会青睐七郎这样的蠢钝孩童吧?不行,我得问问。
想到这里,谢太辰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言道:“对了七郎,也不知你那老师是何长相?”
谢瑾眼珠儿一转,有心蒙他,信口雌黄道:“老师身高八尺肌肉虬结,面容威严古朴,生得是极为威武。”
谢太辰身子一震,瞪大双目道:“如此相貌,完全是赳赳武夫,怎会是教书先生?”
谢瑾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老师就是这般容貌,大兄爱信不信。”
只要不是孔志亮那老儿,谢太辰便放下心来,嘴角溢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讥讽道:“既然如此,那七郎你就跟随你的新老师好好学习吧,争取早日考取进士光宗耀祖,哈哈哈哈……”
待到谢太辰的笑声落点,谢睿渊这才慈祥地笑道:“太辰啊,明日便是秦淮中秋雅集举行的时间了,待到明日傍晚你我一并前去,记得穿一件体面的衣物,不要弱了我们谢氏之名。”
谢太辰拱手作礼道:“祖父放心,孙儿省得。”
※
十里秦淮,水深无险,一艘五牙战舰安静地停泊在江宁河段,如同匍匐在码头旁的狰狞巨兽。
五牙战舰为唐时最主要的水战利器,所谓的“五牙”指的是甲板起重楼五层,而重楼楼高通常可达百尺,可容纳甲士八百人,比起楼船来也不遑多让。
这艘战舰因使用年代久远的关系,刚被朝廷售于民间改造商用,博陵崔氏将之购得后,专门用来举办今岁的中秋秦淮雅集。
举办雅集消息传出时,自然引起了江东之地的轰动,商人们仰慕文学风华,自是趋之若鹜,提议合资无偿将五牙战舰里外粉饰了一通,以求参加雅集的资格。
崔氏高门望族,不过门下也多经商旅之事,便慨然同意了商人们的请求,金靖钧的阿爷便是出资人之一,于是才有了谢瑾和金靖钧登船的资格。
站在甲板上抬头仰望,五层重楼几近一座小小的山峰,看得金靖钧是叹为观止,反倒是谢瑾见过陆氏楼船,对此倒也见惯不怪,只是很平常地打量着四周动静。
雅集要到黄昏方才举行,此时正值午后,因此船上的客人并不算多,来回走动的也多为船夫水手以及歌伎伶人,相比起船夫水手的清闲无事,那些歌伎伶人忙碌许多,毕竟要准备今晚夜宴时的歌曲,现在几乎到了最后的关头,很多人都是凭借这个时机进行最后一次排练,于是乎谢瑾的耳畔便充满了咿咿呀呀的歌唱声。
正在谢瑾四顾打量之际,船舷上突然传出了一阵轰然骚动,歌伎伶人仿佛陡然归巢的马蜂一般向了船舷,有人不能置信地高声道:“噢呀,是凌都知,凌都知竟然来了,真是想不到啊。”
嗓音响起顿时激起了一阵感概的迎合声,金靖钧喜看热闹,急忙拽着谢瑾也跑到船舷挤进人群,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凭栏前,便看见一个高挑婀娜的女子正轻轻地摇着团扇顺着跳板登船。
婀娜女子年龄双十,穿着一件当下极为流行的齐胸石榴裙,外面罩着的则为牡丹色的对襟短襦,两条紫色披帛绕肩而过,胸前羊脂玉球半露在外,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面容美艳动人冷若冰霜,对于四周头来的热辣辣眼神尽皆视而不见。
在那女子身后,紧随着一个头梳双丫髻的婢女,大概十岁年龄,一件花花绿绿短襦穿在身上有些不相称的可笑,虽是如此,却依旧掩盖其明目皓齿清秀动人的面容,女婢怀中抱着一个比与她矮不了多少的琵琶,举步维艰。
第六十七章 洛阳都知
此时,婀娜女子已经登上了船舷,回眸一望仍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女婢,蹙着柳眉冷声开口道:“还不快一点,难道还要我等你不成?”
“是,娘子。”
那美丽女婢急急应得一声,紧咬贝齿仿佛使劲了所有的力气般加快脚步,便在她快要登上甲板的那一霎那,一直凌乱着的步子陡然一绊,女婢“啊呀”一声尖叫,身形不稳便要栽落河中。
“呀!我的琵琶。”
婀娜女子再也无法维持淡然,一个箭步慌慌张张冲上前来,伸出手夺去了美丽女婢手中抱着的琵琶,却没有扶她一把。
电光石火间,围观的人们只觉眼前陡然一闪,一个面容清秀的乌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美丽女婢身旁,猿臂一伸环住她的杨柳细腰,将摇摇欲坠的她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禁议论纷纷,庆幸那美丽婢女的好运。
那乌衣少年正是谢瑾,时才他恰好就在美丽女婢的旁边,见她快要跌倒之际下意识便出手相扶,于是乎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美丽女婢惊魂未定,吓得小脸儿苍白,呆呆地望着对她露出几分笑容的乌衣少年,恍若梦中。
谢瑾露齿一笑,问道:“小娘子,你没事吧?”
美丽女婢慌忙作礼道:“我……我没事,谢谢郎君出手相助。”
此际,那婀娜女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张口便骂道:“你这贱婢,如何这般不小心,摔坏我的琵琶你赔得起么?”
“娘……娘子……”美丽女婢怯生生地应得一句,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转。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连琵琶也抱不稳,要你何用!”婀娜女子余怒未泯,玉容更见冷冰。
谢瑾终是看不下去了,出言开口道:“这位娘子,她已经吓得不轻了,你何必在这般责怪她?况且一个十岁女娃抱了这么大一把琵琶,失手也很正常。”
婀娜女子秀眉深深蹙了起来,冷冰冰问道:“哪里来的小子?本娘子教训贱婢,与你有何相干!”
谢瑾眉头一皱正欲继续反驳,不意金靖钧慌慌张张地拉了他低声道:“七郎啊,她可是都知,你千万不要生事,否者我们会被赶下船的。”
这次能够参加雅集本是金靖钧的功劳,面对此话,谢瑾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闷闷不言,而那婀娜女子眼见谢瑾退让,鼻端里发出了一声高傲的冷哼,将手中拎着的琵琶又丢给了美丽女婢,掉头就走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那美女婢女歉意地看谢瑾一眼后,慌忙跟去了。
谢瑾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走进了重楼,方才回神,转头问道:“大郎,何为都知?你为何这般害怕?”
“原来七郎连都知也不知道?”金靖钧轻叹一声,解释道,“都知是青楼女子中的一种称谓,能够成为都知者,必须美艳无双、才艺双绝、能言会道,缺一不可极难获取,青楼女子能够成为都知自然是凤毛麟角,听闻这凌都知乃是洛阳温柔坊头牌花魁,平日里非达官贵族难见其真颜,没想到崔家这次竟将她也请来了……”
谢瑾心念微微一闪,立即明白金靖钧的顾忌,相比起两人,这艳名远播的凌都知肯定是崔氏的贵客,倘若发生了争执,到头来吃亏的也是自己而已,金靖钧不愿多生事端,才让自己不要多言。
金靖钧见谢瑾面容微沉,怕他有些不高兴,急忙挥手笑道:“好了,不提那凌都知,听闻崔氏请了不少名厨前来,七郎,咱们去重楼逛逛如何?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好吃的。”
“说起吃,大郎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色啊!”谢瑾摇头失笑,跟随他进入重楼。
※
步入崔氏专门为自己所准备的一间厢房后,凌都知环顾一周瞧见应有尽有,不禁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来冷冰冰吩咐道:“将琵琶放下吧!”
“是”美丽女婢小声应得一句,仿佛卸下了重担般将琵琶搁在了长案上,纤手抽离之际一不小心拂过丝弦,便是轰然一声大响。
凌都知脸色一变,扬起手掌“啪”地一声扇在美丽女婢的小脸上,怒斥道:“你这官婢笨手笨脚,连琵琶也拿不好,亏本娘子还花三十贯钱将你买来,真是亏本了!”
美丽女婢右手捂着火辣辣的俏脸,垂头而立贝齿死死地咬着红唇,这才没有哭出声来。
这美丽女婢姓慕,名为妃然,本是出生于官宦之家,可惜三岁那年父亲犯事被武后所杀,全家女眷通通罚没到掖庭宫为奴,直到一年前因为教坊司缺乏伶人,慕妃然才被选作伶人培养,离开了掖庭宫,最近又因机缘巧合成为了凌都知的婢女。
凌都知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样样了得,可惜就是脾气稍微差了一点,因伺候不周,慕妃然几乎天天都要被她训斥几顿,心里虽则委屈,却也毫无办法。
瞧见慕妃然这般模样,凌都知眼不见为净,冷冰冰吩咐道:“去,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慕妃然默然无语地转身而去,直到她关上了房门,凌都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喝上一杯解乏蔗汁,凌都知翩翩然落座在长案前,拿起丝帕极其温柔地拂过琵琶上的丝弦,美眸中流淌着振奋的神光。
这次能够得到崔氏邀请参加中秋雅集,凌都知暗地里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请托许多关系,才好不容易地取得了参加资格,其目的便是为了得到博陵崔氏的青睐,倘若成为某个崔氏子弟的枕边人,一朝跃入龙门,那就再好不过了。
心念及此,凌都知不禁很是憧憬,目光渐渐痴了。
便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打破了凌都知的美梦,她有些无奈地应得一声,就看见慕妃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瞧见她冒失的模样,凌都知更是气打不出,霍然站起倒竖着柳眉怒声道:“我不是让你好好在门外待着么?又跑进来作甚?!”
慕妃然作为凌都知的身边人,自然知晓她的心思,欢喜地言道:“娘子,崔十七郎君听闻娘子到来,特地差人前来相请娘子赴宴。”
“什么?你说谁?”凌都知眼眸陡然就瞪直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娘子你朝思暮想的崔若颜崔十七郎君。”
“啊!”凌都知陡然一声惊呼,有种被吓到了的感觉,心里面充满了无以言状的欢喜之情。
第六十八章 午后小宴
崔若颜乃是何许人物,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崔氏郎君,身份高贵名重天下,在长安洛阳皆有着“雅士”的名称,凌都知神交久矣却是从未见过,一直引以为生平憾事,此际突然听到崔十七郎竟是邀请她前去与宴,自然又惊又喜。
“快快快,妃然,为我梳妆打扮。”凌都知快步奔直梳妆台前坐定,拿起木梳急慌慌地梳起长发来。
一刻钟之后,凌都知步摇轻晃盛装出门,忙碌不休的慕妃然终是清闲了下来,她抬起小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略微休息了片刻,慕妃然本欲趴在长案上小憩一会,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搁在案上的琵琶,心头不禁为之一动。
凌都知尤擅琵琶,弹奏起琵琶来自然是炉火纯青大家风范,琵琶声悠悠然犹如天籁之音,令慕妃然一直是羡慕不已,暗地里她也悄悄用凌都知的琵琶练习过几次,或许是她天分极高的原因,竟是颇得凌都知的真传。
现在凌都知又是出门而去,大概许久才会返回,这间小小的厢房完全属于慕妃然,乘着这个机会,她理所当然想要练习一番。
于是乎,慕妃然环抱琵琶翩然入座,一手扶颈,一手拨弦,优美的旋律铮铮而响,好似携带着淡淡叶香的一缕清风,纤尘不染,云淡风轻,美妙得让人几乎快要痴了。
可惜,却是了无听众。
※
重楼第三层的厅堂内,一场盛宴正在举行,与宴者除了女作男装的崔若颜,另外便是三位风度翩翩的公子。
三位公子一人红衣,一人黄衣,一人玄衣。
红衣公子名为崔神庆,乃是清河崔氏子弟,生的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身红衣好似火拥梨花。
黄衣公子则是一个英挺俊秀的青年,略显黧黑的脸膛上双目细长,嘴唇微微抿起看上去颇为倨傲,他名为卢怀慎,为范阳卢氏子弟。
最后那玄衣公子年纪最长,三十左右颌下留有微须,虽然有些貌不惊人,不过只要知道他便是北门学士之一的李峤时,任何人也不敢小觑。
此时四人分列主宾而坐,酒酣耳热欢笑阵阵,气氛好不热络。
酒到酣处,话题自然随意了起来,坐在右案的崔神庆满饮了一杯葡萄美酒,环顾四周大笑道:“七宗五姓当代子弟中,论诗文才学,非我四人莫属,其中又以李峤兄最盛,十七郎啊,今天你是东道,说说看,今番雅集的头魁会不会又被李兄夺去?”
崔若颜淡淡笑了笑,言道:“小弟才学差三位郎君多矣,今番因老父要求,这才代表博陵崔氏参加雅集,自是滥竽充数而已,当不得才学之士称谓,李峤兄诗文了得才华出众,加之又是大名鼎鼎的北门学士,这头魁自是囊中之物。”
被他们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戴着,李峤摇手哈哈大笑道:“二位贤弟说笑了,江东之地人才辈出,王谢之家更是名满晋书,为兄何敢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