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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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秀笑容很是勉强,言道:“我刚才找了半天,却不知道祖母前去了何处。”
“你这丫头,找不到你就不懂得四处问问么?好好的一个活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说完此话,裴凌青霍然站起,言道,“算了,还是让我去,你就在这里守着七郎,明白了么?”
裴淮秀轻轻颔首,待到裴凌青出门而去之后,她这才幽幽一声长叹,落座绣墩望着榻上昏睡不起的陆瑾,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熟睡中的陆瑾双目紧闭,呼吸缓慢而又轻微,脸上带着一分病态的苍白,与他平日的神采奕奕不可同日而语。
认识他这么久,裴淮秀如此近距离的端详还是头一次,陆瑾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容貌颓颓然如玉山之倾,实乃一个俊俏的郎君。
看着看着,想及苏味道有意撮合自己与陆瑾,裴淮秀一张俏脸立即就止不住红了。
然而,华阳夫人的话却犹如利刃一般深深地刺在了裴淮秀心头,她身为当朝礼部尚书孙女,出门河东裴氏身份最贵,华阳夫人居然还认为她配不上陆瑾,不禁令向来自视甚高的裴淮秀暗感恼怒和委屈。
要知道在长安城内,有多少出身名门贵胄的郎君对她明里暗里表达过爱意,只要是她裴淮秀愿意,求亲的人一定会踏破裴府的门槛。
可是,那些纨绔子弟能够比得上陆瑾么?他们有陆瑾这样勤奋好学文采出众么?有陆瑾这样奋发有为考取进士么?有陆瑾这样君子之风彬彬有礼么?
不,他们一个也比不上,那些纨绔子弟,只会依靠父辈门荫,依靠家中权势成为人上之人,他们的一生,注定不需要经过太多努力就能获得成功,那气势凌人的刘昂正是其中的一员,若是没有刘家和刘仁轨的支撑,他什么都不是,连街头市井的泼皮无赖都要比他强。
这样的人物,与陆瑾当真是有着霄壤之别。
想到这里,裴淮秀不禁念及自身,的确,祖母刚才说得一点也不错,她刁蛮任性藐视礼数,经常在外面闯祸,除了家世和容貌,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够配上陆瑾?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裴淮秀心内五味陈杂,彷徨而又迷茫,便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昏睡中的陆瑾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呀,七郎你醒了么?”裴淮秀惊喜地说得一句,急忙站起身来俯身端详。
陆瑾茫然半响,瞳孔渐渐有了焦距,在裴淮秀的帮衬下坐了起来,虚弱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一天而已。”裴淮秀笑了笑,“刚才祖母已经延请名医替你诊治了一番,说你这是心力交瘁疲劳不堪,染上风寒所致,休息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陆瑾点点头,前段时间他白日忙于撰书,夜晚又准备殿试,的确是太过劳累了,殿试结束后整个人心头一松,竟是不知不觉风寒缠身,好在有裴府一干人等照料,若是如以前那般一个人居住,遇到这种事情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念及此,陆瑾感激笑道:“裴娘子,刚才是你一直守在榻边照顾我吧,多谢了。”
裴淮秀俏脸不由自主的红如晚霞,双手绞着衣角呐呐低声道:“七郎乃我的好友,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见到平日里英姿飒爽的裴淮秀罕见露出女儿之态,陆瑾心内暗觉奇怪,正好此时裴凌青端着熬制好的中药进来,倒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场大病来得快,去得也是非常的快,待到翌日一早,陆瑾便恢复正常又是生龙活虎了。
四更三刻准时起床,陆瑾来到院中练罢一会儿剑术,待到浑身上下汗津津之后,这才收剑而立长吁出声。
回到房中穿衣着装,一身浅青色官服穿在身上倍显英武,陆瑾站在铜镜前正了正头上带着的幞头,这才大步匆匆的出门而去。
到得翰林院正值亥时,因为孝经一书前不久已经校对完毕,所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具体公事,只单单挂着一个棋待诏的身份而已。
不过陆瑾也明白他这棋待诏只怕当不长久,待到进士放榜之后朝廷受官,说不定他便会离开这呆了几近一年的翰林院。
来到上官婉儿的公事房前,陆瑾却惊讶发现上官婉儿并不在其中,仔细想想或许是上官婉儿也念及近日无事,便留在了武后身旁,没有前来翰林院。
不见伊人,陆瑾微感失望,只得怏怏返回。
第三九九章 信使报捷(上)
三日之后,天皇天后钦点的进士名单终于送到了吏部尚书骞味道的案头。
历来公布进士名单,均是吏部较为重要之事,盖因一个个报喜捷报均是由身着红衣骑着白马的吏部官员送出,到得这一天,都会引起举城轰动。
学而优则仕,乃儒家士子十年寒窗苦读的梦想,长安城内早就集聚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举子们,虽然他们很多人都与榜单无缘,在省试时便已经名落孙山,然而看到同年举子高中进士,也未尝不是一种奋发激励。
毕竟进士科不同于明经科,绝大多数的举子都是每年来考每年未中,成为了结果的看客,面对这样的场景,许多人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殿试捷报是在三月二十一日这天正式送出的。
天刚蒙蒙亮,春日尚躲在云朵里懒懒散散不肯出来,天津桥头早就已经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们,轻摇折扇的翩翩公子、束发白衣的科举士子、明目皓齿的婀娜丽人、牵儿抱女的寻常夫妇,更有许多瞅准商机当街叫卖的各色商贾,除了天街正中一条三丈宽的甬道,其余之处围得是水泄不通。
陆瑾并没有前去天津桥头等候消息,因为按照惯例,报捷信使都会从皇城过得天津桥后走上天街,然后再前往中举进士居住之处,裴府正好位于尚善坊靠近天街之处,且府门正对天街而开,有什么消息均会第一时间知晓。
华阳夫人明白以陆瑾的文才,高中进士应该不是太难,因而今日裴府上上下下全都没有外出,均留在府中等候消息,即便是在国子监就学的裴光庭、裴庆远两兄弟,也留在了正堂之内。
众人聚在一起,免不了七嘴八舌地议论不休,说的自然是今年科举,不过待到陆瑾出现的那一霎那,关于科举的议论立即就戛然而止,换作其他话题,毕竟裴府上下都不想给陆瑾太多的压力。
陆瑾很敏锐地注意到了正堂的气氛一瞬间似乎有些冷场和尴尬,他仿佛没事人般从容一笑,落座案前笑着提议道:“苏郎君,今日如此空闲,我们不如对弈乎?”
轻轻的一句话,顿时令裴府之人面面相觑大觉惊讶,在如此紧张关键的时候,陆瑾居然还有心思提出对弈,这是何等洒脱与镇定。
苏味道略微惊讶了一下,猛然放声大笑道:“好,好,七郎如此提议正合吾意,能够与堂堂棋待诏对弈,实在是不亦乐乎,来,我们手谈一番。”
话音落点,立即有仆役前来备置棋枰,苏味道与陆瑾两人对坐棋枰两端,裴庆远、裴光庭、裴淮秀则落座在旁观看,棋局正式开始。
这段时间,裴淮秀对陆瑾多了一份不明不白的心思,并非是那种突如其来的男女之情,而是得知苏味道撮合她与陆瑾的亲事之后,那种再也无法将陆瑾当作寻常人对待的心境,因为眼前这位男儿,说不定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成为她的夫婿。
其实说起来,陆瑾的人品还是非常不错,彬彬有礼,待人和煦,即便面对的是裴府下人,他也是让人大感如沐春风,使得裴府许多丫鬟婢女,都暗地里对他非常有好感。
如果他能够成为自己的夫婿,倒也还算不错。
心念及此,裴淮秀眼眸含春,俏脸红得犹如天边的晚霞,看着那手捻棋子在棋枰上挥洒自如的陆瑾,心内更是异样之情大是波动。
然而想得一想,裴淮秀又不禁暗地里哑然失笑,此事八字都还没的一撇,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而且陆瑾看不看得上她还是一个问题,就如祖母所说,她的确有些配不上陆瑾。
想着想着,裴淮秀不禁暗地里一声叹息,心内第一次飘出了几分少女情愁。
此刻的天津桥热闹更甚,按照以往惯例,晨曦初露时分,便是报捷信使手持捷报走出端门之时,想必今年也应该如此。
果然,待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在端门雄阔的城楼上时,吏部派出的第一个报捷信使出现了。
这位信使头戴幞头身着红袍,胯下白马更是高大矫健,他策马慢行经过天津桥头,刚来到人群之前,立即捧起手中写着捷报的黄绢纸亢声言道:“圣人钦点陈州南顿县举子王大奎为进士三甲第十六名,赐“同进士出身”,本使手持宝玺捷报,特来道贺。
话音刚落,人群中陡然响起了阵阵哗然之声,立即是一片轰动了。
往年信使宣呼捷报,话语中只能说圣人赐予,毕竟省试之后圣人只会大概浏览中举进士名单,而确定进士中举之人也是知贡举以及政事堂的宰相。
然而今年情况却是大不相同,设立殿试之后,所有的进士均由圣人御笔钦点,因而信使才会高声言及此话,借此区别两者差别,由圣人钦点成为进士,乃古往今来破天荒地的头一遭,如何不令围观人们大是兴奋不已。
更何况还是盖有皇帝宝玺的捷报,不用问也一定是那枚封命官员所用的“皇帝行玺”之宝印,其意义更与以往大是不同。
正在人们惊讶连连,啧啧称奇不已的当儿,人群中猛然传来了一阵惊喜的尖叫,一名白衣士子状若癫狂的高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中了,中了,我中进士了。”说完之后手舞脚蹈,好不高兴。
看热闹的人们这才明白原来这名白衣士子便是高中进士三甲第十六名的王大奎,不禁纷纷出言庆贺,并讨要喜钱。
与王大奎同来的伙伴止不住大笑提醒道:“恭喜王郎君高中进士,还不快快回去等候天使到来。”
欣喜若狂的王大奎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四周恭贺之人抱拳作礼,这才急匆匆去了。
信使报捷的宣呼不消片刻就掠过了位于天街的裴府,听罢中举士子的名讳,苏味道不禁捋须笑道:“依照朝廷择士规定,通常一甲进士三人,二甲进士六人,三甲进士若干,吏部报捷均是由最后一名开始,这王大奎位于三甲第十六名,如此看来,今年进士当有二十五人。”
裴淮秀暗自咋舌道:“去岁四千七百多人参加省试,没想到殿试之后只得二十五人高中进士,当真是过独木桥也。”
第四百章 信使报捷(下)
苏味道也是高中进士的过来人,叹息言道:“是啊,每一个能够成为进士的举子,无疑不是士子中的幸运儿,当年我也是寒窗苦读多年,才勉强考中进士三甲,现在想来,真是无比幸运。”
陆瑾抬眸看了他一眼,突地笑道:“苏郎君,感叹何来?该你走棋了。”
苏味道恍然回过神来,不禁哈哈一笑,拈起一枚棋子思忖一番,“啪”的一声拍在棋枰上面之后,这才纳闷问道:“七郎,现在报捷信使将会一个一个的经过,你难道一点也不紧张?”
陆瑾指肚摩挲着手中光洁圆滑的棋子,哑然失笑道:“苏郎君,此乃人生大事,在下岂会不感到紧张?不过成绩早就已经注定,现在紧张也是没什么用处,不如耐心等待为妥,假若当真考不上,大不了今年我再重新来过便是。”
“呵,你倒是洒脱。”苏味道捋须一笑,心内第一次对陆瑾生出了佩服之情。
过得一个时辰,三甲十六位进士的报捷信使挨个从裴府门前经过,每当信使亢声的宣呼传入裴府正堂的时候,裴府上下之人均会止不住一阵紧张,大显坐立不安,唯有陆瑾依旧神态从容地与苏味道对弈,仿若事不关己。
听罢所有三甲进士之名,华阳夫人大感庆幸地言道:“七郎之名不在三甲之内,这么说起来不是二甲便是一甲了。”
苏味道点头附和道:“是啊,二甲还有六人,一甲还有三人,能够进入前九名,当真算得上非常了不起。”
陆瑾轻叹言道:“如此固然不错,然而也有可能圣人并没有钦点我为进士,说不定我早就已经名落孙山了。”
此话落点,堂内气氛立即为之一顿,陆瑾的话不可谓没有道理,也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倘若陆瑾并没有及第,那又该当如何是好?
沉默无语的气氛久久蔓延着,裴家所有人都失去了开口议论的兴致,正堂内安静得可闻针落,唯有陆瑾和苏味道行棋时的落子声不时在堂内响起。
片刻之后,二甲进士报捷信使也是一个一个地走过了天街,接连而起的宣呼声总会使得大家心头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然而当这六人之中也没有陆瑾的名字时,正堂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有些难看了。
尽管陆瑾依旧是从容不迫,静静等待,然而他的行棋再也无法保持刚才那般行云流水,思索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而且还罕见地走了几步臭棋,对于一个棋术高超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