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王-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围棋我也是被小朋友欺负的水平,下得不好,您可别笑话我。”关瓒主动打开两个棋盒,这才在茶桌旁落座。
柯溯心情很好,被逗得哈哈大笑,脱口而出道:“下得不好不要紧,我是长辈,大不了多让你几个子!你是不知道,当年我那个老小也是下得一手臭棋,瘾又大,一有空就缠着要跟我下,不赢还不让停,那水放得我自己都……”话没说完,他蓦地噤声,朝关瓒看了一眼。
关瓒听了个不明所以,只当老爷子想起了往事,他接不上话,只能陪着笑,可这没来由地一停倒是把他给听得更糊涂了。他抬眸迎上对方的视线,笑着问:“然后呢?”
柯溯怔了两秒,而后倏然回过神来,他从棋盒里拿起一枚黑子,用两根细瘦的手指夹稳,颤巍巍地放在了棋盘上。那玉石制成的棋子光滑圆润,掷地有声,像极了方才练习曲中的一个单音,把人的思绪都拉扯恍惚了。
“然后啊……”柯溯笑容温和,目光落于棋盘,充满回忆地说,“一盘棋下着下着,学生们就一个一个的都长大了,我也老了,再来这里,也不会再有人缠着我下棋了。”
关瓒听得出老人家语气不对,等了有一会儿,才说:“本来还以为老小是您的孩子,现在听上去好像是您的学生啊?”
“关门弟子。”柯溯道,“小的本来就招人疼,况且他天资聪慧,又比其他师兄师姐努力百倍,我自然是最宠他的。”
“那真好。”关瓒说的心不在焉,拿起一枚白子,思索过后决定还是让让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先生,先试试棋力,再决定是输是赢。
第一盘棋下到最后,关瓒以半子告负。
赢了棋的柯老爷子心情大好,直夸关瓒棋力不错,意犹未尽地拉着他再开一盘,并表示这回一定少放点水,不然看不出真实水平。关瓒的围棋完全是家政公司培训的结果,菜得只能碾压小朋友,为了输那半子还不被看出来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脑累心也累。
棋盘酣战,你来我往,时间过得飞快,至少对于沉迷其中的柯老爷子来说是这样的。关瓒初来雇主家里,凡事不敢说不,更不敢提时间,硬是被老人家拉着下了五六个小时的围棋。直到张妈多次催促晚餐无果,徐振东雷厉风行的亲自来请柯老出琴室,这场无聊至极的放水下棋才算告一段落。
关瓒精疲力尽,送走柯溯以后主动留下来整理琴室。两人离开不久,入口的门再次被人拉开,正在给古筝扫浮尘的关瓒从屏风后探出头,正好看见徐振东进门。
“徐叔,您怎么又回来了?”关瓒讶异。
徐振东走过来看了看两架收拾到一半的琴,继而又看向关瓒,温声道:“有件事得麻烦你,今晚可能得晚点睡了。”
“都是应该的,您别对我这么客气。”关瓒说,“具体是什么?”
徐振东道:“二少爷出差回国,答应了回来以后跟家里住几天。不过起飞地这段时间有台风登陆,我刚接到他助理的电话,飞机确定晚点,就是不清楚具体会晚到什么时候。张妈年纪大了,我最近得出门办趟事,等老先生睡下就走,所以想让你帮忙你给他等个门,看需要可能还得做个宵夜什么的。”
关瓒一听也没什么,满口答应下来:“这没问题,您放心吧。”
“那辛苦了,整理好就出来吃晚餐。”徐振东着急去陪柯老先生,边说边走向大门,末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能看出来老先生挺喜欢你,可能还想再聊聊,你别太慢,让他等久了。”
“知道,我这就过去。”
两人说完,徐振东大步流星地离开琴室,确定人走远了,关瓒悄悄关上推拉门门,然后快步返回那两架正反对放的古筝旁边。犹豫片刻后,他拿起不久前被柯溯摘下的其中一枚甲片,用两指捏住,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害怕损坏这架名贵的筝,又像是不想被第二个人发现。
随着甲片触弦,右腕轻摇,古筝清亮的音色在指尖下流淌而出。关瓒兴奋得心下一动,匆忙收手,再用手掌盖住琴弦,止住了琴声。
他真的是有太多年没碰过琴了。
……
等关瓒来到餐厅,晚餐还没有结束,柯老爷子是已经吃好了,正一边喝茶一边跟徐振东低声交谈。
柯家这座宅子的装修风格中西结合,餐厅里摆了张可供十二人同时用餐的大圆桌。眼下柯溯坐在主席,徐振东在左手边的副席伺候,按规矩佣人不能给主人家同桌用餐,但很奇怪的是跟老爷子右边相隔三人的位置也被摆好了一副餐具。关瓒进了餐厅朝老爷子欠了欠身,然后很自觉的要跟候在旁边的几个女佣站到一起。
结果他脚底下还没站定,徐振东抬头看过来,说:“小关你来,坐那里。”转而又对张妈吩咐道,“上菜吧。”
通常来说,像柯家这类豪门规矩再少也比普通人家要繁复得多,尤其是餐桌礼仪,什么人坐什么位置都是固定的,不可能随意增减或是变动。关瓒对柯家成员有个大致了解,暗忖右边副席可能是老先生的亡妻,再下面是小姐少爷。
那让他坐四席,这说的过去么?
关瓒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犹豫几秒还是走过去在指定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张妈端上分餐后的饭菜,关瓒道谢,没敢动筷子。徐振东对他示意不远处的女佣们,分别介绍了大致工作和名字。那几个佣人肤色较暗,五官带着明显的东南亚特征,是菲佣。
柯老爷子传统,不喜欢家里有乱七八糟的人,没等管家介绍完就一撂茶杯,数落道:“都是我那个小二找回来的,几个小姑娘干活还行,但听不懂话啊!我说让沏壶龙井,你猜怎么着,她把我那只八哥的鸟笼子给刷了!”
关瓒:“……”
关瓒没好意思笑,略低下头,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嘴。
徐振东解释:“这几个菲佣英文没问题,中文弱点,不说土话还是能理解意思的。”
柯老爷子一万个不认同,“哼”了声,埋怨他:“你是小二的人,就知道向着他。”说完又端起茶杯喝茶,顺开那口气,板着脸问:“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回来?”
徐振东大概是认为这称呼不雅,用余光瞧了关瓒一眼。关瓒假装没听见,心想,越受宠的就被骂得越凶,惦记得也越久,看来二少爷在家里地位不低。
徐振东道:“最晚明天凌晨,您睡一觉起来二少就在家了。”
“半年不着家,一回来待两天,我没这个儿子!”柯老爷子赌气,执拗着自个儿撑桌子站起来。这一起所有人都得跟着,徐振东赶紧去搀,老爷子把胳膊甩来,对关瓒说:“你好好吃饭,完事早点睡,不用给兔崽子等门。”
关瓒想笑却不能笑,询问似的看向徐振东。徐振东扶老爷子出餐厅,侧头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不快哄两句!
关瓒心领神会,说:“行,老先生您休息,明天我再陪您下棋。”
柯老爷子听顺耳了,又夸了关瓒两句。关瓒乖乖地把老小孩送出门,再回到桌边坐下,他听见老人家的声音从大厅那边传过来。
柯溯说:“明天给那些菲佣放假,让小二把院子里的花都浇了!”
第4章 【见面】我怎么记得,这位是红馆的少爷来着?
按照作息,柯溯每晚六点用晚餐,再根据天气和身体情况选择散步或者听曲儿,最后八点准时洗漱休息。
今天应该是下了太长时间的棋,老先生觉着乏了,所以回屋就特别安静,比以往睡下得要早。
徐振东服侍完老人就寝,出来以后把家里的佣人叫到一起,交代好未来几天的工作。轮到关瓒的时候这位平日里音容严肃的男人难得笑了笑,说:“老先生的话你听听就行,他只是不喜欢二少没走民乐这条路,唠叨归唠叨,疼也是真疼。”
这道理不难想,关瓒心里明白,善解人意地说:“我肯定给二少爷等门,该做的事都完成了才会休息。”
徐振东点头,末了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张便签纸交给关瓒:“这上面有几个联系方式,你存到手机里保存好,遇到紧急情况从上往下打,肯定能找到人。”说完,他翻开袖口看表,又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赶飞机,不能再耽搁。”
待徐振东出门,柯家的几个菲佣开始进行晚上的屋内整理。这些不在关瓒的工作范畴以内,于是索性问了张妈自己房间的位置,打算利用二少回来前的这段空闲把个人物品整理一下。
柯家别墅的主楼分为地面三层和地下一层,柯溯腿脚不方便,所以就住在一层靠后面的清净主卧,往上的两层基本都是空的。
关瓒的房间位于二层右手边走廊的最里面,面积和设施完全是标准客房的规格,除此以外还有一整面墙的书。关瓒随便浏览过就近两排书的书脊,发现内容以乐理知识和曲谱为主,按照从简到难的顺序排列,很多都是绝版的孤本,甚至是柯溯订谱的手写稿。
关瓒知道这些书的价值,只看了看,没去随意翻动。他拿出被张妈放进衣柜的双肩包,把里面的衣物一样一样取了出来。
当初他从舅舅家走得匆忙,根本没带衣服出来,因此行李少得可怜。这里面的衣服还是后来打工赚到点钱以后买的处理货,唯二算得上正式的两套是在凯伦家政培训发的工作服,冬夏各一身。
关瓒想着既然飞机是因为台风晚点,那具体什么时间起飞实在太没谱了,而柯溯早睡早起,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那都是有时有晌的,他担心万一二少爷推迟到凌晨四五点进门,他睡不睡觉倒是无所谓,没时间解决个人卫生就不好了。所以把背包里的东西收拾进衣柜,关瓒拿了套没穿过的制服衬衣和西裤,进盥洗室好好洗了个澡。
夜九点,整栋宅子的卫生打扫完毕,菲佣们又纷纷去庭院里检查水和电的安全情况。张妈把关瓒叫进厨房,告诉他砂锅里有刚炖好的甜汤,等晾凉了就放进冰箱镇上,可以给少爷做夜宵,不需要他单独开火了。
关瓒非常感激,对张妈连连道谢,还亲自把她送回了房间。
她也住在主宅,卧房位置在柯老爷子的隔壁,想来也是为了夜里有事照顾着方便。
菲佣们检查完庭院会直接返回佣人房,关瓒熄灭了宅子里大部分的照明,只留下玄关的一盏灯,以免影响两位老人休息。他在客厅的一组单人沙发坐下,身子微微下滑,后脑枕上靠背,又拿了只柔软的羽毛垫子抱在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明明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却还得强撑着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进门的人。
关瓒歪头倚靠着沙发扶手,一双困到失神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厅另一端的落地钟。忽然,振动声响,关瓒揉揉眼睛,摸索着取出手机,没解锁,仅不冷不淡地扫了眼屏幕上的短信推送。
内容是:【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
那条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然而他认识对方说话的语气。客厅里没有亮灯,黑暗中关瓒的脸被手机荧光映照得血色全无,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短信看,直到提示时间结束,屏幕稍暗下去,这时振动再响,第二条信息紧跟过来。
对方说:【你这趟离家出走,难道连你妈都不管了?】
关瓒觉得头疼,静了几秒,终于滑动屏幕解锁。
这是别人用剩下的手机,触控很不灵敏,系统卡顿严重。关瓒反反复复按了好几遍,才编辑好内容回复过去,他说:【我续交了治疗费,可以用到年底,不用你们操心。】
对方:【你什么时候回来?】
关瓒:【攒够钱会回去一趟。】
对方:【攒钱?呵,真有意思!你拿什么攒,你都能干什么?你那副贱样他妈的只能出去卖屁股罢了!】
握住手机的左手不受控地打颤,关瓒看着最后一条信息,拇指在键盘上悬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不费力气骂回去了。
关瓒回:【我乐意。】
发完,他不等对方再发,把这个号码也拖黑了。
消停下来后整栋别墅仿佛被沉进水底,西山远离市区,外面既没有车声也没有光亮,而室内只会比庭院里更加安静,连自己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催人入睡的环境下,关瓒强忍着挨到了凌晨,最后实在扛不住倦意,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正门外的声控灯倏而亮起,稀薄的暖黄色光线穿过落地窗,在关瓒垂敛的眼睫上晃了一下。受幼年时期的经历影响,关瓒极少能达到深度睡眠,几乎是即刻睁开眼睛,他拿起滑落在一旁的手机,解锁屏幕,时间显示现在已经超过了凌晨三点。
这航班晚得可真不少。
关瓒整理好睡觉时蹭乱的鬓发,赶紧爬起来,快步走向正门玄关。
这时大门另一侧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同时还有交谈声传来。
随着“咔嗒”一声解锁,交谈声暂时终止,一个男声恭敬道:“柯总,您请。”
脚步声入内,两人先后走进玄关。
走在靠前位置的男人身形高大,双肩舒展,被皮带束紧的腰身健硕得跟豹子似的。他上身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衣,领口散开,没打领带,下身是一条修身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