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暮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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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遥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看到楚慕时的情景：楚慕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却比谁都看上去趾高气昂，脑子也十分聪明，并不会因为年纪小而在体能或者智力上差人一等。他身后跟着一个男孩子，年纪好像和其他人差不多，十分瘦弱，怯生生地，不太敢看人。楚慕几乎什么事情都吩咐他去做，完全把他当成佣人使唤。
他们不敢得罪楚慕，可是敢得罪他身后这个小子呀！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被父母惯坏了，总觉得凌驾于他人头上，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快感，靠着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相比于年纪小两年的楚慕，程遥更适合成为一个小团体的头头，而程遥成为一个小团体的头头之后，盯上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沈培钧。
他们模仿着电影或电视里的小混混，在课间或是放学后把人堵到教学楼后方，索要保护费，像日本校园电影一样，在他的课桌上用小刀刻上骂人的话，趁他上厕所的时候，从门外往里面倒水，在他跑步的时候，设置一些障碍让他摔一跤……
这一切，楚慕都不知道，因为他不会关心沈培钧的感受。而沈培钧也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欺凌忍了下来。
他的位子就在楚慕的后面，只要楚慕转过头看看他的课桌，就能看到他桌子上写着的‘小太监’‘没娘养’‘狗杂种’等等。沈培钧看到了，也不过叹一口气，然后尽量用小刀把他们挂掉，或者挡住，权当看不见。有一次，他在刮桌子的时候，不小心吵到了楚慕。楚慕一下子转过头来，稚嫩的眉间挤着褶皱，他一句骂人的话还没喷出来，就看见了沈培钧桌子上那几个还没擦掉的字眼。
沈培钧看见楚慕的眉头蹙的越发深了，与他清秀的脸庞不太相符。只听得楚慕轻轻“啧”了一声，好像没看到似得，转了回去。沈培钧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至少以为楚慕会说些什么，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念头，继续刮桌子，这次楚慕倒是没有再因为觉得他刮桌子的声音烦而转了过来。
楚慕的漠视，导致那个小团体越发肆无忌惮了。只要是趁着楚慕不在场，他们便会把沈培钧‘教训‘一顿’。
“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楚慕开口道，此刻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司机坐在前排开车，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姓张，额角有一处刀疤，却并不是什么喜好打架的危险分子，这道疤是他从前遇到歹徒时留下的。
“没，没什么。”沈培钧不敢说出口，他怕会招来更多的灾难。
“你衣服为什么总是湿漉漉的？”
“洗，洗手的时候，溅到了。”沈培钧慌慌张张的，生怕被楚慕看出什么来，但是他躲避的眼神以及话语更叫楚慕加深了怀疑。
“那可真是不小心啊。”楚慕蹙紧了眉头，“那你有时候下课不见踪影，都干嘛去了？”
“上，上厕所……”
“……”楚慕都要觉得无语了，“那你有几次上完体育课，都会有擦伤的地方怎么回事儿？”
“我你也知道，我体能不好，不小心。”
“……”楚慕见他什么也不说，也就不问了，只是他心里那份怀疑久久未离去。
又是一日，楚慕去了厕所，沈培钧前排空着。他正待在原位发呆，就看见程遥在他面前坐下了。沈培钧看见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冲到脑袋上了。
“小子，放了学，到老地方。”程遥笑着看他，沈培钧却觉得那个笑，冰凉无比，仿佛是咬人的毒蛇的微笑一般。
他知道沈培钧不会反抗的，所以没等沈培钧回答就走了，在他离开楚慕的位子的那一刻，楚慕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他没有注意到楚慕走了进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楚慕进来的时候那冰冷的眼神。
放学后。
围着沈培钧的，是以程遥为首的五个男孩子，而平日里欺凌他的，也正是这五个男孩。沈培钧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本就长得瘦弱，个子也比同龄人矮一点，此刻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我们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程遥说道，“大家都是同学嘛，彼此之间玩一玩也是正常的，是不是？”他说这话时，看向了其他几个人，其他几人听了这话，也纷纷笑着表示了赞同。
“前几天，我和你说的东西，你带了吗？”
沈培钧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他本身就没什么零花钱，基本上全都上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向楚霖要。
沈培钧惊慌地看向几人，咬了咬牙，摇头。
“啧，你这是再和我们装傻呢？”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烦了，看那架势，像是要上来打他。
程遥拦了那人一把，看向沈培钧：“楚家那么有钱，怎么？要你搞点零花钱出来，都不成？”
“我，那是，那是少爷家的，不，不是我的。”
“呵，你少爷的不就是你的吗？咋了？还是楚家对你那么差，连这点钱都不给你？”
“不是……”
“那就拿点钱出来！”另一个人也站了出来。
“就是啊！这一段这么乱，要不是我们罩你，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叫人弄死！”
“我，我没有……我……”那几个人离沈培钧越来越近，沈培钧急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程遥最不喜欢男的哭哭啼啼，见沈培钧一副红了眼圈的样子，他也不要那什么素质了，开始威胁他：“少废话，你今天最好给我拿钱出来，你拿不出来，小心我……”
“你要怎样？”程遥一句话还未完，便听见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第18章 chapter 18
他们循着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容貌俊秀，神色傲然的少年站在他们身后，正是楚慕。即使是面对这样一堆大了他两岁，体格又比他健壮的人，他也依旧不改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
事实上相比于沈培钧，程遥对楚慕更感兴趣些，刚想打个招呼，便见对方撇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看路边的一块垃圾。
楚慕说完了这话，便没有理会那一群仗势欺人的孩子，直接拨开了挡在沈培钧面前的人，走到他面前，开启了他一贯的鼻孔看人的骂人姿态：“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跟我回去。”然后便拉起了沈培钧的胳膊要往外拽。
“唉别急嘛。”程遥一笑，拦在了楚慕的面前，“来都来了，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不太好吧。”
楚慕看也没看程遥，随口来了一句：“你丫谁啊？”
“你特么开学仨月了不认识同班同学？”
楚慕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对杂碎没兴趣。”
“你他妈……”程遥被楚慕一激，又靠近了他，看架势是想打架。
其他几人也随着程遥围了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大干一架的样子。他们把两个小小的身影堵在墙角，围成了一堵不太美观的人墙。
楚慕压根儿不怕他们，他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老张！”
程遥等人下意识地向后一看，只见后头的香樟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男人，个子足有一米九，身强体壮，额角有一道伤疤，戴着墨镜，神色十分严肃，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几人想到了楚慕那神秘的背景，又见了这个好像和黑社会干过架的男人，便知道此刻逞强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一溜烟儿地便跑了。而程遥还留在原地，见了那脚底抹油的四人，心中暗骂了一句‘废物’，随后一副烈士壮烈赴死的样子，看着那个男人：“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相比于那些逃跑的胆小鬼，程遥这样的反倒让楚慕起了一些好感，他对老张摆了摆手，示意他推下去，又对程遥说道：“我杀你做什么？泡酒啊？”
“那你要怎么样？”
楚慕围着程遥走了一圈，明明还是个少年，看起来却有一副精明的大人风范，他拍了一把程遥的后背：“也不怎么样，只要你以后不要动我的人就行。”
“你的人？”程遥听了这称呼，不知怎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家伙！”楚慕指着沈培钧，“说好听点，是楚家的养子，说难听点，就是个照顾我的佣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程遥想着，虽然不欺负沈培钧会有些无聊，但是总比得罪了楚慕好，况且他们几个也不缺沈培钧那点钱花，于是立马答应了。楚慕见他点了头，才放过他。
回家路上，楚慕一句话也没说，只黑着一张脸色，看也不看沈培钧。老张在前头开车，看了楚慕的脸色，就知道此刻不适合去招惹他，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在将两人送到目的地后，悄悄和沈培钧打了个招呼，叫他主动去找楚慕说个话。
楚慕一进门便要往自己房间去，沈培钧便在后头跟着，楚慕就好像是不知道他在跟着似得，上了楼便要把门重重的关上，整的好像那块门板和他有八辈子大仇一样。沈培钧趁着那块门板完全关上之前拉住了它，即使如此，手指还是被门夹了一下，夹得他生疼。
沈培钧也顾不得手指的疼痛了，走到楚慕旁边，像是道歉似得低下了头，轻声唤道：“少爷……”
他只是轻轻一叫，便激得在车上一直没开口的楚慕开了口，一开口就是骂他的话：“你他娘的是傻逼吗？”
“我……”
“没用的东西，你就不知道反抗他们吗？”
“我……没用啊……”沈培钧说的倒是实话，他力气又小，体质又弱，怎么敌得过别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来救你？”楚慕说着这话时，已经冲到了沈培钧面前，一只手提着他的领子。这个时候他比沈培钧稍微矮一点，但也差不多可以平时沈培钧的眼睛。沈培钧可以感受到楚慕眼神中迸发出来的愤怒，不甘。
“对不起，对不起……”沈培钧没有忍住，眼泪滑了下来，明明在被他们欺负的时候都没有落泪，可是这个时候，却莫名的掉下了眼泪。他很少哭，上一次哭泣，就是他的父母死去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哭，可能是因为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悲痛爆发了出来，也可能是因为他看到楚慕的眼角也微微泛红……
楚慕看到他的眼泪，有些惊讶，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沈培钧哭。他不喜欢看到别人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找来两张餐巾纸，递给了沈培钧。
沈培钧接过纸，擦了擦眼泪，看着楚慕此时已经背过去的身影，轻声说道：“谢谢……”
“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向我一一汇报。”楚慕难得的用温和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看向沈培钧，神色十分复杂，“你生来就是一个没用的家伙，只有呆在我的身边你才能好好活下去。”
沈培钧的哭声，沈培钧的眼泪，沈培钧无助的眼神，沈培钧对他道谢……一副又一副的画面，缠绕在他的脑海中，他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了一条被子。楚慕揉了揉头发，坐了起来，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不小心滑到沙发底下的手机，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他又看了一下短信和未接电话，却没有发现任何消息，打给沈培钧的电话，发给沈培钧的短信，一条都没回，程遥那儿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吐了一口气，没有消息，那么说明沈培钧他们还是没有出来。
昨夜，他可以说是在这里等了一宿，以至于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他记得那件事之后不久，程遥来找了他，并不是来找他报复，反而是想和他成为朋友。楚慕倒不会因为他们欺负过沈培钧就斤斤计较地记仇，再加上程遥的性格他也不讨厌，于是就和他成为了朋友，直到现在。自己也从少年时代的比沈培钧矮几厘米，长成了现在可以微微低头看他的个子，即使年龄的差距还在那里，他也始终觉得自己是高沈培钧一等的。
可是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儿等了他这么长时间，所以才会梦到他？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要等他？一个仆人，怎么能让他屈身去等？
可是在这里等也不是事儿，要不自己出去找找？
楚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之前发烧的时候把脑袋烧坏了才会干出这么傻逼的事情，他一下子打消了念头。然后他跑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啤酒，打算在大早上来一杯。
“少爷，早上就喝啤酒可对身体不太好。”米叔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楚慕一跳。
“你在啊。”楚慕想到了自己身上多出来的被子，大概就是米叔盖上的。
米叔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找了一些茶叶包：“之前小沈告诉我，他有一次无意间给少爷泡了这个茶，见少爷多喝了几杯，想来是喜欢，因此就记下了，在家中也准备了一些。他还特意嘱咐，多放一包糖。唉，其实少爷的口味，我跟随了你们这么多年，早就一清二楚了，但是他还是总喜欢多说几句，唉，唉，茶还没泡完呢，少爷你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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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 19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啊。”温澈看了一眼电量剩余不多的手机，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