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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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的功夫,文荣脸上发青的脸色像阳春化雪一样融开,虽不至转晴,但也有了回暖的气色。
他让属下出去,对关泽脩说:“你说的都没错,但我信不着你,这事我得考虑考虑。”一副闭目不谈,好走不送的态度。
关泽脩也确实不打算久留,该说的都说了,他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落日随海潮一并带走晚霞,回到城内,灯都亮起来,霓虹鳞次栉比,一辆车流光般抛下一街的灯星,朝俪湾港飞驰。
回城的路上,关泽脩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酒楼,订了今晚的位置,下单两只下午才到岸的蟹王,指名厨师长亲手做的金汤煲蟹。
第二通电话,他打给了宁奕。
对方的话机一直占线中,好半天才接起来,关泽脩说:“准备一下,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电话那头很静,能听得见脚步在地毯上的沙沙声,柔软动人,像场归宿。
“不了。”宁奕干脆的拒绝,连根拔了这点美好的幻想。
叮的一声,电梯到楼层:“你要出去?”
对方似乎是笑,又不阴不晴:“怎么,不行?”
关泽脩犹豫了一下:“你等等,我还有几分钟就到,我和你一起。”方向盘打左,一个路口的距离,已经能看到宾馆门前招眼的迎宾喷泉,一些游客在门口合影,每天晚8点之后,这里都会有一场喷泉表演。
耳机里传来轻轻的嗤笑声:“你管得是不是也太宽了?我上哪儿还用带上你?你是我谁啊?”最后几个字,问得很玄妙。
关泽脩差一点就要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上午扔下他撒气,好像受了冷落的大猫,露出并不会挠人的爪子示威,其实是令人愉悦的在意。可以不像,他语气太平浅,冰冷冷的,仿佛回到第一次见面那么陌生,疏离,乃至蔑睨。
“你觉得我是你的谁?”顺着他的话,关泽脩向宁奕又近了五十米。
车子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等待路灯的几十秒,手机里只剩下微微的呼吸声,像阵气流暗涌搅动,要刺破。街上往来的人声从车窗缝涌进来,高跟鞋和皮鞋,快步声和跑动,稠密的喧闹,交通信号灯即将跳绿的闪烁,一切的一切,都似心跳。
绿灯亮起的那刻,宁奕说话了,关泽脩听见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问他:“关泽脩,你喜欢我吗?”车子没动,后面堵了一路的汽车纷纷鸣笛催他。
“宁奕,等着我。”油门声刺耳突起,车子甩开一街的熙攘,奔向一个地方。
广场八点的报时钟准时响起电话两端,宾馆前的景观灯在那一刹那全都亮了,一道水柱冲上天空,喷泉表演开始。
宁奕在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中穿梭,穿过一张张欢乐的笑颜:“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他讲话的声音又低又快,“朋友?合作?还是兴致来了可以撸一把,互相打一炮的对象?”几个女孩被他落寞的英俊吸引,眼睛一路追着他,交头接耳地揣测,是什么事让大帅哥露出这样的哀伤,眼睛红得好像要哭。
宁奕当然不会哭,反而笑了,可女孩们更伤心了,隔着珠链般的水墙,他的笑像一串破碎的水晶:“我一直以为你教我,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找的乐子,一个游戏。就算不全部是真的,可也不全部假,但好像我想多了。”
关泽脩踩下刹车,连钥匙都没有拔,就熄火:“宁奕!”光色斑斓的水幕,银汉般相隔的人海,他看到他被路灯拉长的身影,孑然如逆行长河的一杆孤帆。
表演渐入最高潮,音乐声盖过周遭所有的声音拉响在整个广场,手机里说的什么,都听不真了,但对方却停下来,缓缓转过头。
是一张冷峻的脸,英眉星目如寒川下捂不暖的冰。
“关泽脩,跟我说句实话,你接近我,到底为的什么?”
关泽脩怔然,拨开欢闹的人群迈步朝他的方向去,但他每越过一个人进他一步,远处的人就往黑暗中退两步,严守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直至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得到的答案,他似乎也不想要了。
关泽脩低骂一声,按下手机屏幕上的重播键,几乎同时,一个电话呼入。
“宁奕!”
“呦,接挺快?急什么呢?把你的心肝小宝贝弄丢啦?”嬉皮笑脸的,是文荣。关泽脩没空理他,刚要撂电话,“欸……别急着挂啊,你上午说的事,我想清楚了。”
确定对方还在听,文荣又笑了:“我觉得吧,你不是个东西。”他边笑,边夸张地说,“钱放在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手里,还不如我自己守着。”
“你觉得凭你这几句话,我就会给你?”
“不不,你当然会……”文荣笑得极放肆,白捡了张六合彩似的,“不如和你打个赌啊,我赌你24小时之内,一定会乖乖地把转让协议签了,亲手送到我面前。”
关泽脩顿了顿,凝眉冷声:“文荣,你想要做什么?”
断线声嘟嘟,这一次,对方先挂了电话。
关泽脩翻出宁奕的电话再度回拨,机械化平直的女声提醒,机主已关机。
宁奕是慌不择路逃开的,当他看见关泽脩冲他跑过来。
海滨洲际大酒店后面是几排榕树,一条幽静的行人步道,再往外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主路,进入闹市区夜晚人头攒动的街道,那真是谁都找不见了。
树影稀疏,宁奕低头快步匆忙,他不想停下被追上,更怕脑子里轮番的对话。
曾文浩的速度很快,一下了班就给他稍来回信。
“阿奕,还真让你料中了?”曾文浩的兴奋劲上来,一听就是查出眉目来了。
“查到什么了?”
“这日子有点意思。”曾文浩润了润嗓子,继续,“我查了每年这天的入境记录,发现一个相同的名字,出现频率很高,你猜是谁?”
搭档这么说就不是关泽脩了,那又是谁,宁奕着急:“你就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Elvin Man,你说,姓Man这个姓的,在G城还有几个?”曾文浩与他说,“阿奕,这次你可钓到大鱼了,跟我说说,你从哪儿知道这个日期的?”
手机震动,是有别的电话呼入:“我有点事,晚些再找你。”在宁奕手机中备注名为变态的,只有一个人,从前他很清楚那男人的名字,但现在,他迷糊了。
“小心!”一个惊恐的声音尖利地打断他的思绪,街道上密密的喇叭声,有人从后面死死抱住宁奕,用瘦弱的身子整个拥住他。
“你揾死啊!要投胎也不要害人呐!”
关俊一直抱着他,好像生怕一松手,宁奕就跌回湍急的车轮之下,他很怕,因为怕,全身发抖。
紧贴的身体是热的,是种需要一样的安慰,无声无息地软化了宁奕的僵硬,他伸出手,拍拍关俊的后背,示意他自己没事了。
关俊迟疑地松开手,可眼睛却还一刻不停地追着他:“宁哥,你吓死我了。”
刚才的惊魂一刻把男孩吓得不轻,这会儿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他走,宁奕觉得对不住他,要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替自己担惊:“没事了,让你担心了。”宁奕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碎的笑。
“宁哥……”男孩用比他还惆怅的声调,迟迟的,哑哑张嘴,“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因为……他……”一语中的,宁奕自嘲,这孩子别是有读心术吧。
被识破了,宁奕也懒得装,反就手摸了一把他脑袋:“人小鬼大,不都因为他。”
关俊突然让开了:“就是他!”他一口咬定,口气如逢死敌,“如果没有他,你就不会伤心,我也不会了。”说着说着,小鹿似的眼里就凝起了雾气。
宁奕不知道如此应付那片痴痴的眸光,他见不得人哭:“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了吗?”
关俊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尖锐的戾气就消散,似羞赧又难以启齿,迅速低下头,连扯谎都不会了:“刚在洲际……和个客人……”宁奕马上就懂了,关俊靠什么赚钱他早知道,但客人这词过去听着刺耳,现在却扎心。男孩子敏锐地感到宁奕的变化,有点忙乱,“宁哥,你可别说出去,黑门不许我们私下和客人接触,可嫲嫲透析需要钱。”
宁奕没让他继续往下求:“下工了没有,一会儿还回黑门么?”
男孩突然被打断,愣愣的乖巧:“还没,我正准备回去。”
“走吧。”宁奕开道,走了几步冲他招手,“我送你,晚点等你下班了,一起吃个宵夜吧,有点想生记粥铺的鲮鱼球粥了。”
“好!”关俊破涕为笑,跳着过来手臂往宁奕胳膊底下一拐,勾住他,露出点符合年纪的活泼和撒娇。
宁奕喜欢他快乐,听他兴奋地推荐:“宁哥,我跟你说哦,隔着我家二条街的牛肉清汤面也超棒的,我嫲嫲没什么胃口的,每次也能吃一大碗。”
受到了他的感染,宁奕也笑弯了眼眉:“继续说。”他主动搂上关俊的肩膀,将他揽到怀里。男孩惊讶着抬头去找宁奕的脸,反被他按着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暧昧不清的动作,紧紧依偎的身体,宁奕在他耳边吹气:“多说点,别停下,越大声越好。”
关俊不知道宁奕要干什么,红着耳根子,乖乖照做了。
宁奕像呵护情人一样将他抱着,眼睛却从路边停着的车子的后视镜中,数清咬上来的几条尾巴。
“看到前面的岔路口没?”宁奕低声对关俊说,“一会儿听我吩咐,往左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不明就里的关俊只是凭借本能感觉一股不安:“宁哥……”他的声音微微颤。
他想回头,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被宁奕用力捏了一下手臂阻止:“关俊。”宁奕少有的严肃,令他不得不定下心听,“我在呢,别怕。”
肩膀上的温度走了,关俊还是怕,他的两条腿在抖,可又想男人点回一句好,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宁奕在隔开他一阵的远处,大喝一声:“跑!”
第18章 (下)
喊声宛若发令枪的鸣枪,引来一片骤起的跑步声。
如宁奕所料,那些跟着他们的人是冲他来的,他们只追着他跑,像一群见了腥的鬣狗。
岔路两分,往左是闹市,有巡警巡逻,处处生门。宁奕把活路留给了男孩,自己朝两栋大厦间幽深黑暗的暗巷中跑了进去。
他不是逞英雄,对方目的明确,逃是逃不过的。宁奕曾经因为犯错被贬受罚到城中区当过两个月的巡警,对这片地区熟门熟路,小巷窄长,易躲难防,在里头拉不开架势,正好挨个解决掉尾巴。
第一个杀气腾腾冲进来的家伙,连道都没看清,就被人从刁钻的地方狠狠一腿子撂倒。没有叫喊声,人体倒地的闷声,令其他人停下脚步。
巷口一盏昏黄的小灯,朦胧尘絮里几只小飞虫绕着灯罩在飞,既不肯走,又挤不进去。
倏地,一个人推了另一个一把:“怕什么,他就一个人。”
宁奕数着步子等他们来,他肌肉紧绷,身体高度亢奋。连着几天发生的事,桩桩件件让他心火灼烧,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这些人就送上门了。拉长的人影缓缓经过,完全忽略了黑暗中守候的威胁,宁奕笑着,一拳头将人砸在墙上,混斗开始。
窄巷深沉浓黑,望不到里头发生的事,只听见往来如风的拳头砸在肉上,骨骼上,两个遍头是血的人横着飞出巷口倒在地上,捂着伤口痛苦不堪。
宁奕还在巷里,手肘抵着一个寸头家伙的后脖颈,重重怼在地上:“谁派你们来的?说!”那人想张口,血先下来了,混着两颗碎牙,咿咿呀呀地说不了一句整话。
几个人挡住巷口的光,话音愤怒地朝里喊话:“你看看这是谁!”
额头上的血沿着拧起的眉弓淌进眼睛,宁奕眨了眨眼,认出他们手中夹着的人,是关俊。
宁奕松开手,那寸头一脱离钳制,立即吐出一口腥浓的血水,反身握拳,狠狠往宁奕脸上招呼。宁奕被打得后脑撞墙,抖了抖眼皮。“宁哥……”哀凄凄的声音被风吹进耳朵,再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奕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醒来,猛吸了入一大口湿冷的空气,呛进地上的灰尘,咳了几声。后脑上丝丝的疼痛,腹部一定青了,扯着还挺疼。
那些人真看得起他,用拇指宽的粗麻绳绑他,花死力气勒紧,一点动弹不得。宁奕也懒得挣动,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关俊,那么个柔嫩嫩的小孩,别说打,就是捏重点都能给伤着,还是没保护好他。
歇了一会儿,撑开肿了的眼皮,宁奕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比小巷更黑的屋子,没有窗,唯一的一扇门密不透风,只有门缝楔进一条金黄的光,有人在外头悉悉索索的交流。
“欸,关了那么久了,要不要进去看看?”说话声软软的,带点闽东口音。
“嘶……”有人抽气,“你手劲这么大想疼死我啊。”然后是啤酒的开瓶声,“死不了啦,管他做什么,后背上,再给我上点药。”
哼声七七八八的,都是受了宁奕拳脚的人:“哀到糜(潮州话:倒霉透顶),长得雅死(潮州话:很漂亮),爱迈这么能打。(潮州话:要不要这么能打)”
“看他身手,像个差佬啊。”现学的G城话,逗笑一班人。
哗笑声中,有人压着嗓子,神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