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嫁病公子-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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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苏郁耳中一嗡,猛然望向卿沂。
卿沂上前数步,冲着孤苏郁道:“朕命你即刻派人将段逢春拿下!”
孤苏郁拧眉望向少年的帝王,没有想到圣上突然下此诏令,难道圣上并非是他们眼中的弱帝,反而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讶得不轻以至于没有立刻领命。
卿沂眯着眼道:“将军还不知道吗?这一年段逢春借助手中势力,私自下令要户部调高一层的赋税,那些万两的银子没流进国库,如今看来不必再查了,全拿去养了燕北的杂碎!”
孤苏郁怔在当场,却也恍然大悟,他未动,那玄达已先动了。
“圣上,臣与孤将军一起去。”说着,玄达拉着孤苏郁出了殿门。
玄达心知圣上正在气头上,孤苏郁再站在这里,只怕圣上会发火。
可当玄达同孤苏郁去了段府,哪里还有段逢春的身影?
偌大段府只留着几个奴仆在,早已人去楼空。
“看来早有预谋。”孤苏郁冷声道。
玄达已眯眼道:“倒是那段少夫人,大雍萧氏女,真会任由她夫君做出此等事情?
莫不是萧家还被蒙在鼓里?萧氏并不知情?
孤苏郁哪里像玄达这般想那么多,只是下令将段府余下的人都带走了。
原来圣上早就知道这段逢春的事情?那么圣上同阴寡月?
孤苏郁身子震了一下,倒是他忽略了,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圣上对阴寡月绝无陷害铲除之意的……倒是他们都误会了圣上……孤苏郁想到那少年修竹清姿,还有那冷凌沉郁的侧脸……十五岁的年纪,其实他做得已经够好了,不是吗?
是否,只是他们太强求了。
黑袍涌动间,那人已走出深院,那黑袍在阴雨的天气里,显得更加孤单。
段府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显然这是预谋无疑,他没有想到段逢春是燕曜的人,更没有想到圣上竟然看出了这一点,只是圣上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丞相?还是说圣上也不确定,只是想静观其变,却没有想到这变数来的这么突然?
黑衣人抬起头,凝望一眼阴雨笼罩的前方,亭台楼阁显得格外迷离。
不知再过多久,燕北的军队就要攻打来了,他们甚至不知道燕曜有多少人马,这又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役……燕曜……此人当真留不得,孤苏郁暗自后悔那一夜他心底的迟疑,在载驰没赶至之前他若是痛下狠手,不顾那一丝同门之情,兴许还不至于成如今的局面。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马车走去,突然之间想起夜风顿觉愧对。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很多年过去,於思贤一直记得那一年的二月,初春宫墙处的垂柳刚吐出新鲜的嫩芽;十四桥的河水正泛起暖意;紫藤居对面的石榴林子里,榴树枝正开始发青;他的长子前一日里还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清稚的念着“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那一日的春光正好,春风正浓……似乎这一切,都只是昨日的事。
可当那铁蹄踏破长安城北的大门,硝烟的战火弥漫开来,金角儿奏起让人战栗的歌谣,战鼓轰隆作响,多少人的梦碎在了那个雨雪交加的夜里……本地、长安、宫墙、垂柳……从此成为了大雍贵族们的记忆……兰陵萧氏、琅琊王氏、荥阳郑氏……这些大雍的世族们都远离了自己的家乡,仓皇辞庙,去了建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长安三月,那满地疮痍的城池,战火终于消停了,只是整个城池以前的居民似乎是能逃的,都跟着大雍的军队南下了,留着的是没来得及走的。
燕北燕氏所养的万人铁骑在一夜之间叩响城关,他们似风一般的卷来,前朝祁人本来能征善战,与雍朝卿家同支所出,只是祁武帝地十三子封邑卿郡改国姓为卿,若是算着卿家与燕家倒是同出一脉。
只是燕曜此人从少时晓事起便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最高的位置!丞相与孤将军联手也未能除掉他,其后一年半的时间此人在燕地也未曾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与人发现,直至最终他带着千军万马卷土重来,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洛将军的果决,不惜忤逆圣上,还打晕了丞相,下达命令逃亡江南。若不是关键时刻的果敢坚决,此刻或许早已改朝换代了……祁人的军队太猛,那鲜卑来的战马大的可以同大象相比,这一临战场便已分出了高下。
只是这样的局面终究是让人扼腕叹息!
如此隔江对望,南北分治,北地半壁江山算是已落入那燕氏之手,只是那燕氏蓬勃野心,大雍上下都十分清楚,若是再不思悔改,不发愤图强,这江南之地都将成为那燕氏囊中之物!
对此丞相痛心疾首!风武交与他的江山,就这么落了一半到别人手中!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夜丞相表现的十分偏激,那么一个瘦弱的人竟是举着剑在城楼上大吼着:誓死保卫长安。
他竟是不要命了,他忘记了他的妻子还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吗?
当孤将军所带的先锋兵马在长安城外五十里败给了燕军重骑,那一夜城门被攻破的时候,阴寡月还站在那处,挥剑作战,那个时候洛浮生都吓坏了,阿羽唤着他的名字,他不应,似疯了一般。
那一刻,阴寡月的满脑子的夜风……他不可原谅,长安是在他的手中沦亡的……那一刻洛浮生私心作祟想任由阴寡月如此,可是他一想到阿九对这男子超乎性命的爱,他犹豫了……末了,一丝银光从那处杀过,他手一扬将阴寡月带上战马,随即打晕了他!
“撤!……”他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看着远处摇曳的旌旗,那“祁”字无比刺目。
作为大雍将士,这个“撤”的命令于洛浮生来说无疑是言得艰难的,可是形势如此由不得他……江南,他有万千雄兵,还有岭南三部在徐远的带领下兵马逐渐增大。
南方,有蜀地、两湖、江南万亩良田,鱼多米贵,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比起北地的贫乏,南方无疑是能供大雍的贵族们保全……坐拥长江天堑,秦岭巴山相隔,祁人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与长安相敌!
再耗上个十年二十年,再等大雍元气恢复,再一举北上也不迟!
大雍的贵族们在长安失势之后,无疑是赞同这个想法的,只是无数的北地贵族卷着铺盖走人,离别时候总是伤感的。
那朝南地行驶而去的马车,在渡过长江的时候,还能听到无数女子的呜咽之声……这一来,长安,不知是几时能够见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孤苏郁和至今仍沉睡着的丞相,躺在建康城驿站里,圣上南来,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北地的宮闾如今成了贼人的巢穴,建康城以往王候住过的地方如今再加以修饰成了圣上落脚之处。
谁也不不敢在圣上面前再提及长安,那会是很多人的痛,半壁江山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局……只是那一夜燕北的军队来势太猛烈,朝中的大将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就连早已不在职的慕长安也披甲上阵,差点被废了一条手臂。
叶羽带着旧伤上阵,凡羽大师说他那条腿险些再也治不回来了,不过还好还没有到要锯断了腿保留性命的地步……西凉王扶风得到消息后已是三月,那时候燕曜已经天坛祭祀,告知天下,重建大祁王朝,改元宁安,史称:北祁。
如此形成长达百年的南雍北祁对峙之局面……宁安元年,鲜卑臣服北祁,为北祁马首是瞻。
而西凉王,比较耐人寻味,当大雍的军马南遁之后,西凉再度称帝,脱离了与南雍的裙带关系,不仅如此,还辖制了蜀地。
都言西凉王忘恩负义,而顾九抿唇不语……他们没有理由怨恨扶风,是大雍让西凉亡了国,慕七也死在了长安,扶风这么做又何来大错特错?
她不想懂那些家国大义,只是苦恨都是她友人的左右为难,扶风是慕七的兄弟;三儿是璃王的胞弟,更是大雍的希望……她想没人会比阴寡月更加难受……顾九低头望着沉睡着的阴寡月,手中的帕子又不知是替他擦第几道了,她每日重复着这个动作,就是盼着他醒来,南来已经第三日了,他身上被刀剑所伤的地方她都已经给他包扎好了,凡羽也诊治过多次了。
他没有事,为何还不醒来?是不愿意面对吗……这并不是他的错……就像燕曜在占领长安城后传出的那句感叹:即便如今执政的是夜帝、是风武……他燕曜的军队依然会攻占这里!
那人气宇轩啊,眸中闪烁着吞并天下的气焰!转述的宫人在传述之时匍匐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他让皇城里头一个未走的宫人将这话传给圣上,这样的高傲自负,足以让人恨得牙痒。
顾九对那传闻之中的燕曜无甚好感,这个没有见过一面的男子,传闻之中即便是再雄才伟略,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掠夺者。
她将手中的帕子丢在铜盆里头,末了,她紧紧地握住榻上男子的手。
“你没有错……快快醒来好不好,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
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包裹着玲珑曼妙的身姿,如此低声浅吟,更显几分温婉,惹人无限怜惜。
只有洛浮生知道,这个女子绝不是一个希望得到男人同情与怜悯的女子。
他一脚迈过门楹,面上的神情依旧淡淡,只是心中似有千回百转的情绪,想找人倾吐,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无限的叹息,早就放手了,何必再执着,只是窗前一眼,目睹了她伤感模样,他的心又痛了起来,原来自始至终,他尤忘不了他的阿九,即便说好了要幸福给她看的……果然他没有孤苏郁潇洒,傲慢的视天下为无物;他更没有阴寡月的好运,淡淡的温柔让阿九为他碎了芳心……因此他一无所有不说,更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走进房内,这么近凝着他的阿九,却找不到开口要说的话,似乎有很多想说的,却又不能说……许久,顾九才察觉到这个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她身子震了一下,差点要就此松开寡月的手,理智回笼,她收拾好情绪,缓缓地放下寡月的手,才回头一望。
银色的衣袍最先落入视野,她眸中一震,原来是他。
“将军……”她本想问他何故来此,又暗觉不妥,末了,浅笑道,“圣上那里如何了?”
她料他从圣上那里来,如今的洛浮生可是朝堂的支柱,他打圣上那里来,绝对不必多猜测。
洛浮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圣上很忙,如今建新都设官府内院,我来时圣上也是才歇下。”
顾九点点头,又笑道:“将军来看寡月……寡月他、还没有醒……”
提及寡月,她的声音小了许多。
洛浮生能感受到她的疲惫与哀伤,他凤眸一黯,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你不必太担心了,凡是有我……”
“不必太担心了”是可以,只是那句“凡是有我”……顾九讶了一下,却见那人微红俊脸,立马道:“夫人若是有用度所需,都可以来找我的。”他睫毛颤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
用度所需?这些儿也不归他洛浮生管啊,竟是越说越岔了……他暗自恼自己嘴笨…末了,他环顾四下,展了展手道:“夫人先行休息,我先告辞了。”
顾九暗自皱眉,这“夫人”二字由洛浮生唤出她听着着实别扭,可她不想更正了,只是暗自垂首,朝他行了揖礼。
洛浮生有些落寞,真的到了话无可说的地步了,他内心微酸,转过身去,银白的披风一瞬飘动,那寸寸流光在顾九的眼底划下一抹痕迹,那一刻,心不由的动了一下。
没有多想,那感觉也未曾停留多久,她转身望向榻上的男子沉静的睡颜,末了,脸上绽放出浅淡的微笑。
洛浮生并没有走远,而是去了隔壁的一间房去看顾九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由卫箕和小易两个大男人照顾,这会儿早早的躺在了床榻上歇下了,卫箕和小易在清理一些东西,他们从长安来的匆忙,有好些东西都没能带上,只赶着贵重的、必须带的捡了,那些儿没能拿走的算是入了贼手了。
他们倒也不觉得可惜,这种时候能捡到命回来已经是好的了,那些没能来的人,甚至有贵族家里没名分的或者妾室,庶出子女都有留在长安没能南下的……好歹他们阖府能来的都来了,这也多亏了夫人的英明,一夜之间全部安排的稳稳当当了。
卫箕和小易忙着收拾,宁远在一旁给他们做登记,突觉门前进了一阵风,抬眼一看那银衣人已无声入室。
他们三人讶了一下,抬头就凝着洛浮生,倒是卫箕反应的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