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缘-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姨娘呢?又病了!
夏湘去探望过她一次,很是诚挚地表达了关心,并偷偷帮赵姨娘科普了一下嫡庶之分,以及如何莳养茉莉花。
之后,赵姨娘的病情又加重了些。
夏湘不免有些愧疚,她怎也没想到,赵姨娘还真就是个花瓶儿,中看不中用,身子骨和神经脆弱的很。
柳姨娘很安静,依然好像这个府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夏湘的方向发展,可是,有一件事让夏湘想起来便头痛。她揉揉太阳穴,微微睁开眼,蓦地瞧见妆奁旁边躺着的绛红璎珞,顿时心里一阵拥堵烦闷。
她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人,为了祖父的颜面,为了父亲那张小白脸儿,为了夏府,当然……也为了一时意气,竟是把自己逼得只能装傻子!
然而,丞相府还在沉默着,丞相夫人并没有提起当年的口头婚约。
夏湘不安的同时也暗暗庆幸,希望丞相夫人能觉悟出两个道理:第一,儿媳太精明能干并不见得是好事。第二,御史家的丫头嫁入丞相府似乎还是有些攀高枝的嫌疑。
又过了一日,丞相府依然没有动静,传说中的西席先生却出现了。
为何这样说,因为这个西席先生存在于人们的口中太久太久,却从未出现过。所以,渐渐地,夏湘已经将西席先生这码子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结果这货出现了!
夏湘不由暗笑,不就是不愿意教女娃儿吗?不就是瞧不起女娃儿嘛?不就是在父亲面前拿乔儿想多谋些好处吗?
如今怎么就来了?夏湘当然知道其中原因。
近日自己才名正盛,这老头子出去一嚷嚷,说夏湘是他的学生,他自然会身价儿倍增。却少有人会去仔细盘问,这老头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给夏湘做先生的。
想给我做先生,你可知道自己的份量?
夏湘这样想着,却忍不住皱眉,口号喊得再霸气又如何?自己总归对繁体字有些陌生,且毛笔字写的相当难看。至于古文,更是一知半解,要说“才女”二字,自己还真是配不上。就连那两首诗,都是抄人家大能的手笔。
惭愧啊!
既然不能用渊博的学识将老头儿赶走,那就继续自己一贯的风格吧。简单、直接、粗暴、不讲理!
就地打滚,揪先生胡子,抓只屎壳螂夹先生书本里,这都是熊孩子做的事,夏湘这么高品位的人,对此不屑一顾。
所以,久久未曾现身的西席先生站在她面前时,她表现得十分乖觉懂事。
先生乐了,如此好忽悠,又能给自己带来好名声的学生,真是个宝贝!
胡先生捋着山羊胡须,眯眼望着夏湘,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将来不定有多少天潢贵胄抑或庙堂之上的大人物主动上门请自己去家里做先生呢。
就在胡先生憧憬着自己这个老秀才在幼儿教育事业上的辉煌前景时,夏湘开口了。
“先生,您打算教我些什么呢?”夏湘坐在下首,望着上首那位老秀才,摆出一副天真无邪又好奇的模样。心中却暗暗腹诽,弟弟们的先生便是几年前春闱会试的会元,轮到自己,怎么就找了个老秀才敷衍了事?还是个贪慕虚名、乔张做致的老秀才。
胡先生将笑容敛去,换上严肃耿直的模样。
“先读孝经,继而女则,再读女诫。”胡先生早有筹划,夏湘却头大!没想到这世上没有李白杜甫,没有前贤的诸多诗词歌赋,这些宣扬三从四德的玩意儿却一样不少。
若整日被这草包老头儿拘着读这些没用的东西,保不准哪一天,自己真就变回痴傻哑巴了。纯粹意义上的痴傻哑巴,质量保证的,不是赝品!
夏湘点点头,随手翻弄着桌上的孝经,指着那句耳熟能详的句子问:“先生,这句是什么意思呢?”
胡先生低头一看,这小妮子果然有些能耐,只一眼便抓住了整段文字的关键点。
于是,他望着那句“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耐心地解释着:“是说,人的身体四肢、毛发皮肤,都是父母赋予的,不敢予以损毁伤残,这是孝的开始。”
第三十六章 这是个坑!
风起,拂过木格花窗上嵌着的明瓦,裹着一层初夏的暖热。
夏湘听着胡先生关于“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解释,恹恹地翻开旁边那本《女诫》,指着上头一段文字,继续问道:“先生,那这句又如何解释呢?”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为妇德。
胡先生瞧了眼,又仔细解释着:“行为优雅闲适,保持贞洁,衣装整齐,行为有度,懂得廉耻,行动与静止都有法度,这就是所谓的妇德。”
夏湘指着两本书,茫然地问道:“有些人,为了供奉父母,拼命赚钱,甚至不惜累垮自己的身子,这些人到底是孝还是不孝呢?”
见胡先生愣在那里,夏湘继续问:“有些女子害怕累垮自己,累及身体发肤,却又无力侍奉双亲。最终,被迫无奈,沦落青/楼,便成了不守妇德之人。这些人到底是孝还是不孝呢?”
老秀才懵了,断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竟如此牙尖嘴利。
夏湘见他不言语,便继续追问:“若妇德与孝道冲突,要遵守孝道还是妇德呢?”
这是个坑!
若说坚守孝道,便是否定了妇德,若说坚守妇德,便是否定了孝道。
明显,胡先生智商并不高,他沉默半晌,却寻不出个好的解决方法,为了打破尴尬,他糊弄着摆摆手:“以孝为先,当然要遵守孝道。”
两日后,夏湘拎着本《女诫》跑到父亲案旁,将小胳膊架在桌子上,笑眯眯地说:“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先生教湘儿读书了。”
父亲抬起头,用手指蘸了些凉茶,轻轻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笑颜慢慢舒展开来。
他伏在桌上,望着面前女儿肉乎乎地小脸儿,欢快地问:“读了什么书?”
“《女诫》!”夏湘朗声应着,同时“啪”地一声将一本女诫扔到桌上,吓得父亲眉心一跳,本能地给那本书腾出一小块地方来。
夏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圆圆的手指,踮着脚将书页碾开来,指着上头关于“妇德”的解释,十分严肃地对父亲说:“胡先生说,若家里穷的饭都吃不上,便可以舍了妇德,去青/楼唱小曲儿。”
“砰”地一声,父亲宽厚的手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夏湘轻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怔怔地望着父亲,脸上透着惊恐。
然而,她心中却暗暗欣喜着,想来,不会需要太多时间,胡先生便会卷铺盖辞馆,离开夏府了。
父亲又揉了揉眉心,方才那一掌激起的些微灰尘还静静飘荡在空气了。他望着夏湘,尽量让自己的怒火掩藏在笑容里:“胡先生错了,青/楼乃污秽之所,即便忍饥挨饿,也不能去到那种场所。”
夏湘点点头,好像似懂非懂。
父亲又揉了揉眉头,淡淡地说道:“明日不用上课了。”
只有夏湘知道,父亲淡淡的语气里隐藏了多少熊熊怒火。她暗暗高兴着,同时又在默默思考,要如何给自己找个像样儿的,三观端正的先生呢?
父亲的报复来的如此迅疾,翌日,胡先生便依依不舍,在夏湘看似怜悯的目光中地离开了夏府。
事后,碧巧跑到夏湘跟前,献宝似的笑道:“小姐,您可知老爷是如何赶走胡先生的?”
“死丫头,如今胆子越发大了,敢吊我的胃口!”夏湘斜眄着碧巧,似笑非笑。算起来,富贵与碧巧似乎是表亲,所以,平日也相对亲近些,老爷房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富贵也乐意跟碧巧说说。
想起自己落水那个夜晚,碧巧能在那样短的时候将富贵喊来,可见二人是相熟的。
“噗嗤,”碧巧笑道:“老爷找到胡先生,说……”她粗嘎着嗓子,装出一副夏安平日里的严肃模样,有模有样地学着:“胡先生,您如此大孝之人,家中尚有高龄老母,怎有闲心出来给人做先生?本官若继续留您在府上,岂不害的您不能尽孝?”
她抹了把脸,又装出胡先生的样子,眨巴眨巴眼:“胡先生一听,就慌了,说老母身体康健,何况家有荆妻,可以侍奉在侧。”
碧巧嘿嘿笑着:“老爷摆摆手,说孝道至上,还是亲力亲为的好,本官实在不便相留,先生还是回家侍奉老母吧。”
夏湘抿嘴一笑,早就猜到,父亲才不会把青/楼唱小曲这样的话说出口,更不会跟胡先生撕破脸皮,顶多便是遣送出府。当然,顺便还要放出风声,给胡先生泼些脏水,什么枯名钓誉、贪恋虚名、华而不实、最后一点尤为重要——教坏小孩子!
既然当初不愿来教导自己这个小女娃,那就永远不要来。想借着我“辛苦”得来的名声为自己镀金,未免想的太美好了些。
辛苦吗?确实辛苦!抄几首诗不辛苦。可面对丞相夫人,表现的如此光芒四射,就有些辛苦了。这是在玩儿火,一着不慎,便会成了人家的儿媳妇,八岁的准儿媳!
所以,如此冒险得来的好名声,夏湘决不允许一个瞧不起女娃儿的老秀才巴巴的过来分一杯羹!准确来讲,她可不是个善良的人!
苏姨娘会书写,可三从四德,太过温顺。乳娘涉猎广泛,却杂而不精,瞧那一手抽象派字体就知道了。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找个靠谱儿的先生,她是绝不愿意再来个老秀才或者老贡生教自己那些女诫、列女。
夏湘认为靠谱儿的,定是大家眼中不靠谱儿的。
碧巧与夏湘就着胡先生出府时哭咧咧的模样好一番玩笑,随后,夏湘便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发呆是一种思考的表现形式,夏湘在思考,思考一件很不着调的事。
是否应该出趟府,偷偷出去。
至于为什么要出府,原因有许多。一则,夏湘本就是个喜好自由之人,不愿被拘在夏府,对着个小院儿浑噩度日。二则,那日去丞相府,未能好好瞧瞧京都百姓的日子,实在遗憾。夏湘虽不是皇帝,却也想来一把微服私访。这便是俗话说的: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
还有一点,既然父亲要为自己找先生,还不若自己出去碰碰,万一遇到哪个打卦算命的拥有大智慧,便向父亲求来给自己做先生罢。
这叫什么?这叫淘宝!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一直让夏湘心里不是滋味。那日去丞相府,临行之前答应柔姐儿带糖炒栗子回来。结果,那日拖到很晚才回府,路过清茶坊巷口的时候,那家店已经打烊了。
每每想起柔姐儿失落的小脸蛋儿,夏湘便觉得有件天大的要紧事儿需要自己去做,那就是……买栗子!
第三十七章 长姐与糖炒栗子
不得不说,碧巧是个特别可爱的丫鬟。
听说夏湘要偷偷出府,乳娘和采莲吓得倒吸了口凉气,随即便一叠声儿地表示了坚决的反对。
于是,夏湘将目光投向碧巧,二人心有灵犀地微微一笑。
翌日晌午一过,碧巧便兴致勃勃地跑去苏姨娘那儿,言说大小姐想绣对儿鸳鸯,偏生针线房少了几款颜色,所以来找苏姨娘,求苏姨娘放碧巧出府半日,买些绣线。
柔姐儿正乍着两个小胖手摆弄花样子,听见碧巧这一番话,顿时两眼放光,不自觉便流了几滴口水下来。
想来,长姐终于想起糖炒栗子了。
听闻此话,苏姨娘十分欢喜,夏湘如何都好,只是针黹女红却向来不愿沾染,如今自己起了心思去学,着实是件好事情。
轻而易举,碧巧便拿到了出府的对牌。
当日下午,碧巧便拿着对牌出了府,去清茶巷找了间不大的布庄,依着自己的身材做了套男子所穿的粗布衣裳,又大约比划着夏湘的身材,做了件宝蓝色杭绸直裰。
末了,又挑了一大一小两双黧黑色靴子,这才跟布庄老板定下两日后来取。
碧巧出了布庄,又顺便在路边儿买了些好看的绣线,买了两个简单朴素的男子发冠,并着一条好看的攒花结长穗宫绦,这才满心欢喜地回了夏府,交了对牌。
苏姨娘看了眼碧巧手上的绣线,狐疑地问:“我记得,针线房里属这几个颜色的绣线最是多见,怎么才两日功夫,就都没了?”她顿了顿,不由皱起了眉头:“莫非府上有些个手脚不老实的,连个绣线也要摸了去?”
碧巧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道:“外头也没有小姐想要的颜色,奴婢便捡了几个好看的买了回来。”
如此一说,苏姨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谁也没有注意到,苏姨娘的身后,柔姐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多么委屈的表情。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看着便要落下泪来了。
她想,长姐到底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