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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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大街上灯火朦朦,行人比白天更多。
这是兰桂会、中秋和万寿节齐至,所以京城宵禁的时辰推迟了,为的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一直要延续到八月十六日止。
杜鹃和赵晴跟着那两人穿过好几条街。最后他们拐进一条幽静宽敞的巷弄,进了一家宅院。这片街区是那些中等人家聚集地,干净又充满生活气息。
杜鹃在巷口瞟了一眼,没敢跟进去,用心记住位置。
随后,她便放松和赵晴在附近逛了起来。是真逛街。
半个时辰后,胡鉴和十三皇子依然出来了,又回到茶楼。然后换回原来的模样出来,上马车离开。
杜鹃心里就有数了,远远跟着他们先去胡府。胡鉴下车,然后马车送十三皇子回府,方才和赵晴匆匆转头。
两人逛到宵禁时刻,等街上人散了,方才蒙上面,小心翼翼翻进那家宅院。谁知进去后发现两间屋子都亮着灯,还传出刺耳的男女哄笑声,仿佛在劝酒。那调笑的味道。听得杜鹃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想不对啊!
吵闹的声音也给了她们行动掩护,杜鹃很容易就弄清了。这里果然是间私妓住处,当然是她根据所见猜的了。
在添破一间屋子的窗户纸,看见她当日打伤的青年躺在床上、一个女人在旁伺候后,杜鹃什么都明白了:蒙面人掳掠她,胡鉴做内应,他们背后的主子竟然是十三皇子!
这真是收获太大了!
果然善良人总是有好报的。当日若是一刀杀了他,今日怎会巧合之下查出他背后主子是十三皇子。
可怜了顺亲王。杜鹃也是下午在街上才听人说这位五伯父已经降为顺郡王,世子也被撤了。不过她一点不惭愧。他欠她多着呢!——要不是他,她身份能暴露吗?哪有后来这些事!
她强忍激动的心情,拉着赵晴悄悄离去。
回到赵府,她将事情原委告诉赵晴。
赵晴听了热血沸腾,当即就要去找父亲,要拿人。
杜鹃忙拦住,说等兰桂会后再说,还要查些事情。
她要她记住那个地方,等机会合适了就禀告赵御史,然后带虎禁卫拿人。是连胡鉴一起拿,还有十三皇子。
饶是赵晴喜欢刺激,也听呆了,不敢吭声。
十三皇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搬倒的。
杜鹃并不想搬倒谁,她就是弄不明白:十三皇子掳她来到底有什么用呢?她才不信靠她能威胁勇亲王呢。
赵晴又问:“那要不要派人盯着那里?”
杜鹃摇头道:“盯着反而打草惊蛇。”
赵晴这才罢了,又想起第二天就是兰桂会比试,忙催她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应对。
八月十二一早,杜鹃和赵晴就装扮了乘车出门,不是从赵府堂堂正正地出去,而是先去了赵家别院,在那里改装后才出发,用的也不是赵家的车,是雇来的车。
赵御史并未真的撒手不管,他只是在暗中布置。
兰桂会在松山脚下的桂园举行。
松山位于皇城东,对着皇城东门楼。
杜鹃来到松山西门,那里早就聚集了不知多少人,今日松山游人入潮。好在有专门的通道给参加比试的闺秀们行车,因此才未堵塞。
杜鹃凭着牌子进入桂园。
这里却井然有序,不像别处人多。
原来虽说兰桂会两年一次,人却不会爆满。
这其中的缘故有多方面:
其一,参加闺秀只能是十几岁未嫁的京城官宦女儿。
第二,参加过一次后,便不许再参加。
第三,年纪小和学艺不精的,都自觉不会来出丑。兰桂会传承了多年,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单项进入前十,方能在会上引人注目;至少进入前二十,才能对选亲有所帮助。若是技艺太差,在会上白耽误工夫,只会丢人现眼。
因这几条,人数就有限了。
有那自知之明的,自己不参加,便将名额让给亲友。
这也不算违例,只要她有真才实学。
杜鹃便属这情况了。
所以,这比试虽说仅限于京城贵女,其实覆盖面很广,夺冠者绝非平庸之辈可以混过去的。
且说杜鹃和赵晴,一走进桂园比试大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444章 武比夺冠
杜鹃今日穿一身黄色牡丹纹软缎衣裤,外罩同色对襟无袖烟云轻纱裙,裙长只及膝盖,腰系两指宽腰带,脚下是深红色羊皮靴。
头上黑云堆叠,斜插一只碧玉凤;脑后青丝软垂,赛过奔流瀑;脸上艳霞朦胧,眸中流光溢彩,唇边笑容灿烂!
她从外款款而来,盈盈身姿带着一股飘然。
院中贵女都看呆了眼——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经过花嬷嬷几个月的教导训练,杜鹃行走自成凤仪。她前世几岁学跳舞时就开始进行形体训练,日常走路抬头挺胸收腹对她来说已成习惯了;今世又习轻功这么多年,行走间便飘然若仙。花嬷嬷眼光毒辣,发现郡主仪态极美,便不肯太束缚她,就有一点半点动作不合规定,也由她去,恐怕逼狠了,反失去那股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灵动和仙气。
若一定要挑缺点,就是天性率真的她身上少了一股皇家威仪,那是长期处于上位者所具备的品性,短时期内学不来。
但这点也在邱公公去林家传旨时改变了。
当日杜鹃阻拦圣旨,怒斥安定伯,花嬷嬷便觉得她很有威严。后来她又被蒙面人掳掠,攒了一肚子闷气不得发。在踏入京城北华门后,她体内的皇家血脉仿佛觉醒一般爆发了,一股煌煌巍然之气支撑着她坚定行事;今日,因松山正对皇城,她来到这更是战意熊熊,不自觉散发凛然威势。
因为她想起了死去的亲爹娘;
还有她自己近年种种遭遇!
这般的杜鹃,令桂园中端庄优雅的贵女黯然失色!
偏她不在意地走来,甚至不那么端庄。还微微凝目四下打量,却越显得悠然不作态,如天庭仙子下来凡尘,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探究。
赵晴完全改装成一个伶俐小丫鬟,便是她爹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了。她含笑小声对杜鹃道:“姑娘。瞧,那穿紫衣的就胡贵妃侄女胡玉如;那穿粉红衫子的是世子妹妹张均宜;东边廊下穿淡蓝裙子的是王澄,她可厉害了……”
杜鹃一一听着,并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淡淡一扫。
说到王澄,她却定睛凝视。
只见东面回廊下,一个十五六岁的文雅少女也正打量她。峨眉轻蹙、目光疑惑,似在想她是哪家的女儿。见她看过去,王澄略迟疑了下,对她微微一笑。
杜鹃很自然地回报一笑。
看得王澄又一呆。
旁边立即有少女过去问道:“王姐姐,你认得她?”
王澄轻轻摇头。
另一个少女不信道:“她对你笑!”
王澄道:“因为我对她笑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理由?
想想又很对:你不对别人笑,别人怎么对你笑呢?
正有少女想大着胆子上前搭讪,弄清杜鹃身份的时候,忽然发现她们主仆往武比院门口去了,不禁低声惊呼:“你们看,她……她要参加武比!”
众人忙看过去,可不是吗,那主仆两个都进了武比的院门呢!大家都震惊。想不出这样一个女子跟人挥拳头或者舞刀弄枪是个什么样子。
张均宜忙带着丫鬟也过去了。
原来,桂园内盖的这座院子,正屋两边的东西回廊有六道门通向六个分院。分别是“武比院”、“棋院”、“书院”、“画院”、“针黹”和“厨艺”,只有音律在正院举行。
杜鹃报了武比、音律(准备吹箫)和厨艺三项,连擅长的绘画都没有报。
文武比试是同时进行的,按计划,她先进行武比。
这并不很冲突,毕竟棋艺有国手考校。以输赢多少子计算;而书法、绘画、针黹和厨艺都是限时做出成品来让考官评比,晚一些和早一些都不碍事;只有音律比试特殊。放在最后。
其实,很少人同时报文武比试。
试想。经常练功的哪还有空闲学其他?
就算学了,也不会精通,便不会去献丑。
所以杜鹃进了武比的院子让众女大吃一惊,觉得她不像练武的,应该报弹琴、绘画和刺绣等才对。
不说众女吃惊,且说杜鹃进入武比院内,入目就是院子正中竖着一座两丈多高的圆形宝塔高架,尖顶上高高悬着一明黄绸缎制作的绣球;高架塔四周则设置一圈圈障碍:最外层连隔五道栏杆,然后是护城河一样的深壑,再往内是嶙峋怪石垒砌的假山,假山中央才是高架塔。
武比规则就是谁最先抢到塔顶的绣球,谁便得胜。
这样规定,是考虑参加比试的都是身娇命贵的女儿,若是打擂台或者混战都不雅,更担心一个不慎抓花了脸毁容就麻烦了;而环绕高塔设置障碍,参赛者从四面进攻,各展身手,避免一窝蜂拥挤混战。
虽然这样,也不是很多人参加。
没一定本事的谁敢来?
磕了碰了事小,从塔上掉下来可是连命都没了。
当然,为了谨慎,塔下有皇宫派遣的女侍卫守护,时刻预备接应,但那也避免不了危险。
因设置需要,这院子也呈圆形,栏杆外是一圈回廊。眼下回廊各入口都站着参加比试的少女,她们背后是看热闹的亲眷。杜鹃数了数参加比试的少女,有二十一个,正对着高塔娇声评论,神情紧张而兴奋。
杜鹃左边正是张均宜。
她眼光绕着回廊搜索,似在找什么人。
赵晴不由自主地往杜鹃身边靠了靠。
因为她知道张均宜在找自己。
张均宜没看见赵晴,收回目光转向杜鹃。
她性子有些冷傲,对杜鹃十分好奇,却不好问的。恰在这时杜鹃看向她,她想起刚才有人问王澄,杜鹃为什么对她笑,王澄说“我对她笑了”,她便也主动开口道:“这位姐姐好。我姓张,是玄武王府的。姐姐是那一家的?我瞧着眼生呢。”
杜鹃就笑道:“我姓王,是赵御史的表侄女。”
张均宜听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赵晴没来。哼,定是她胆小不敢来!姐姐既然来了,是不是比她厉害,她要姐姐替她来抢头名的?”
赵晴听了这话暗自咬牙。
若不是不能暴露声音,她立即就要反唇相讥。
杜鹃感觉到她的躁动,忙咳嗽一声警告她,又笑对张均宜道:“不是的,是赵婶子有些不适,晴妹妹便不能来了。”
张均宜道:“原来这样。唉,少了她没趣儿呢。”
杜鹃听后忍不住笑了。
赵晴听了这话悻悻的,又不禁得意。
正在这时,有个女将从外面进来,一跃上了栏杆,几个起落就过了深壑跳到最高的假山上。她一声咳嗽,院内就安静下来。她先宣布了比试规定,都是些老规矩了,然后问各人都准备好,便示意准备击鼓开始比试。
这时,不仅回廊内的少女们凝神戒备,连松山上的游人也都屏息等待。
原来,虽然桂园被龙禁卫戒严,不许闲杂人擅入,却许游人在半山腰或者松山山顶俯瞰桂园比试情形,可增加热闹,又不至于唐突冲撞佳人。不但松山上可观看,连皇城东门楼都挤满了宫内的贵人,遥看这边。
这其中,武比院的赛场更是角度合适,目的就是要引人喝彩,不像刺绣下棋那些,是看不清的。
万事俱备,振奋人心的鼓声擂响了。
张均宜再不旁顾,搭手翻上栏杆,脚下连点,轻松地过了第一道关。面对一丈宽的深壑,她深吸一口气,飞身踏空步往对面疾奔。一口气尽,险险在落水前坠地,就是冲得脚底板生疼,还差点一头栽到假山上。好容易稳住身子,她立即重新鼓起劲跳上假山。脚下有支撑借力就是不一样,她很轻松地到了高架塔下。
那鼓声愈发密集,声音倒轻了,就像不住催促似的。
正在这时,一声声“扑通”落水声传来,张均宜禁不住抿嘴笑了。正要上高架塔,忽听山上响起潮水般的喝彩叫好声,而擂鼓的也重重敲击,声震四方。
她心下一动,眼角余光朝杜鹃那看去——
身后没人,身边也没人,去哪了?
仰头一看,那黄衣女子已经快到塔顶了!
张均宜张大小嘴,跟着猛跺脚,“这……这怎么比嘛!”
差距太大了!!
她垂头丧气,再不想往上攀爬了。
这些障碍连同高架塔在内,对杜鹃来说就跟玩儿一样。她张臂飘飘然飞到塔下,竟直登而上,然后又几个凌空倒翻,很快就到了塔顶。拿到绣球的那一刻,她很有些不好意思——下面姑娘们有的还在河里,张均宜在塔下还没开始爬呢!
她敛去笑容,站在塔顶环视四周,尤其是皇城方向。
潮涌般的呼声忽然停止,都静静地看着她。
这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