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大叔攻&大叔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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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发送键之前,受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张肥胖的脸。对方当时提出的,似乎也是这样的关系。
不不不,攻跟财阀大佬完全相反。他出现的时候,是一心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
所以造成这个局面的人并不是攻,而是自己。
既然如此,还不如……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呢?再上一次天台吗?受忍不住笑了。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在那天夜里果断一点,一切就会结束在开始之前。
可是他没有,因为有一个人来过。
有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到此一游,留下了一轮太阳。那个人靠近时,他被炙烤成了流动的熔岩。那个人远离时,他心脏的一角依旧沐浴在余晖里,依旧从中汲取着温度,所以血液永远不会彻底冷却。
他感受过爱,产生过勇气。他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但他自己与那晚相比,确实已经变好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他不会再逃了。
受的耳边回响起了影后的话:“人无论为谁而活,都只能活一回,为什么不为自己呢?”
可他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抛开所有恐惧、悔恨、愧疚,自己在这一段生命里真正想抓住的是什么?
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他也得到了答案。
攻的手机一震,收到了回复。
受:“我们现在就谈吧。你稍等,我马上回家。”
攻惊讶地皱了皱眉。这看起来怎么不像是受会说的话呢?
攻想了想:“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家?改天吧,不急这一时。”
受:“我这就去打车。”
攻:“???”
攻既困惑又无奈:“你在酒店等着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受心里也斟酌了一下。攻今天大概是没心情看新闻,但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受:“嗯……我不在酒店。”
攻:“你在哪儿?”
受:“剧组附近的医院。”
攻:“……”
攻:“哈?”
第四十七章
攻不由分说地让受在原地等着,自己匆匆走出卧房,一边吩咐司机准备车子,一边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经纪人心里苦啊。
他总不能说“因为你家那口子自己不让我汇报”吧。
不过就算他不说,攻也猜到了。
攻换了个问题:“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在片场?他最近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经纪人:“最近确实比较忙,但是行程都是给您过目过的,为了保持他的曝光度……”
攻:“那怎么至于——”
攻想说“那怎么至于把人累倒”,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攻:“他在片场是什么表现,你看过吗?”
经纪人心里“咯噔”一声,当即知道这口大锅是躲不过了:“没有,都是助理跟去……”
攻陷入了沉默。
经纪人慌忙开始检讨。
攻:“算了,说到底是我的错。”
他当初告诉受,这片子注定被牺牲,不必认真去演,要把力气花到别的事情上。受没有提出异议,而且接下了经纪人见缝插针安排的所有通告。
所以,攻虽然在忙碌中无暇顾及那头,却想当然地认为受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合理分配了时间精力……
“合理分配”。
他没有从受的角度掂量过怎样才叫“合理”。说到底,这个计划从最开始就是他的一意孤行。商人可以放弃项目,但一个演员如果等了半辈子才等来演戏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有半点敷衍?
可是受这段时间的疲惫那么明显,却从未提过一句,也没有拒绝任何一个通告。那显然不是为了他自己——攻非常明白,受是不可能在乎曝光量这种东西的。
他是为了攻。
他希望自己事业上的进步能为攻带来利益,或者至少抵消亏损。
攻想起来了,这才是对方昨天所说的“尽力补偿”的真正方式。
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门口。
攻朝大门走去,路过客房时一眼扫见了受昨天放进去的行李箱。他想到正好要带些日用品过去,便打开了那箱子。
攻:“……”
电话里的经纪人还在一叠声地沉痛道歉。
攻截口问:“他去外地录节目的那天,戴领带了吗?”
经纪人愣了愣:“没有,那节目嘉宾都是便服。”
攻:“知道了。”
攻挂了电话。
行李箱里的那条,毫无疑问是自己的领带,前几天还放在衣柜里。可是受明明有常用的领带,为什么要带自己的?
攻拎着受常用的洗漱用品赶到医院,走进了病房。
受已经开了灯,穿戴整齐地坐在床沿,抬头看着他。
受:“抱歉,害你这么晚还跑一趟。”
攻:“……没事,你坐着干嘛?快躺下。”
受之前说要谈话,此刻却正襟危坐着半晌开不了口。攻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他在掩饰紧张的情绪。
是因为自己那两条的短信吧。
对受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连提出谈话都已经鼓足了勇气。
攻的心脏微微刺痛,上前抱住了他:“对不起,我刚刚才知道……”
受:“不不不,是我矫情没跟你说。”
或许是从攻的怀抱里获得了一丝初始动力,他笨拙地打开了话头:“那是我的毛巾吗?谢谢你带来。”
攻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洗漱用品:“从你行李箱里拿的。”
受闻言一怔,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老脸一热移开了目光:“对了,你的领带,我借去当了一次……嗯,护身符。”
攻先是呆滞了几秒,然后猝不及防地一阵胸痛,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了心脏。
一个人出远门时要怀着什么心情,才会把另一个人的物品当作护身符带在身边?
攻:“喜欢的话就留着吧,送你了。”
受低了低头,没有接这个茬,却像下定决心般吸了口气:“你说要改变关系,是要包养我的意思吗?”
攻:“……”
攻果断摇头:“不是,我气昏头了。”
受:“那么,是分手的意思?”
攻:“……不是!当然不是!”
受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包养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不要我了就行。”
攻:“……”
受又想了想:“昨天你说,你要的不是我那种补偿方式。那你要的是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做。”
即使是刚认识的时候,受也没有出口过这么卑微的话。
攻几乎因此而感到窒息。
然而奇怪的是,说着如此卑微的话语,受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我最怕的就是你什么都不再索求、不再渴望……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攻听不下去了。
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才把人逼成了这个样子?
攻痛苦地抱紧了受:“听着,你不欠我什么。你不欠任何人的。”
受:“不,不是因为亏欠。以前我都是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的,但是这一次不是。”
攻:“那是为什么?”
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如此反复几次,他像是扳动了某个开关般脱口而出:“硬要说的话,是因为我闻着你的领带硬过。”
攻:“……”
攻在目瞪口呆之余,隐约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很久之前,自己也对受说过类似的话。
受小心地观察着攻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才说下去:“就像那时你对我好,也仅仅是因为喜欢我。最近有个人劝我为自己活一次,我就尽力设想了一下,抛开其他一切,我到底要什么。”
受慢慢回抱住了攻:“你给我的爱已经非常多了,够我活一辈子了。换我来爱你,行吗?可能需要你教教我,但我会学好的。”
第四十八章
受慢慢回抱住了攻:“你给我的爱已经非常多了,够我活一辈子了。换我来爱你,行吗?可能需要你教教我,但我会学好的。”
攻被这一记直球打得直上云霄。
攻一瞬间竟然眼眶发热,连忙做了个深呼吸。
这还需要学什么呢?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误以为对方的爱不够呢?
那所谓求而不得的东西,对方早已近乎虔诚地双手奉上,只是自己懵懂未觉。
言语已经没有发挥余地了。攻就着拥抱的姿势把受平放到床上,急切地吻他。
受来者不拒,任他摆弄,甚至主动开始脱睡衣。
攻的理智不合时宜地敲了敲门:这是在医院,受的身体还很虚弱。况且病房的隔音效果未经检测,受又是公众人物,万一被人撞见或听见……
攻手下一僵,受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受:“要不我们现在回家?”
攻:“不行,太晚了,你这状态折腾不起。”
攻十分柳下惠地说完,又开始恼怒于自己的理智,气哼哼地翻身下了床。
受嘴角带笑地望着他的动作。
攻探头出去望了一眼,把门给锁上了,又脱了衣服躺回受的身边,拉过被子盖住了彼此:“陪护床我是不睡的,抱着你挤一晚吧。”
受躺在他怀里,立即就感觉到有东西抵着自己。
受:“那个……你带了……吗?”
攻:“……我得是何等混账才会带那玩意探病?”
受:“也是。”
俩人沉默了半分钟。
受:“还抵着我呢。”
攻:“……”
攻自暴自弃地坐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受拉住了他。
受:“躺下躺下,我帮你……”
受低头朝被窝深处钻去,却又被攻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攻:“别折腾了,你还病着。”
受:“那怎么办……”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滚烫的怀抱包裹了起来。
攻一手慢慢褪下他的睡裤,另一只手却摸着他的头发:“借腿一用。”
最后攻解决了问题,受却被撩得浑身发软。
攻心满意足地揽着人闭上了眼睛:“睡吧,明早就带你回家,养胖点再说。”
受在家躺了三天。
他在片场晕倒的报道上了热门,而且当时机器还在转着,所以连晕倒的那一幕都被拍了下来。视频中那条踉踉跄跄面白如纸的老咸鱼简直催人泪下,粉丝们当场就疯了,恨不得飞过去给老父亲送爱心。
前段时间的舆论战中对他好感度清零的路人们,这回也说了两句:“这看着不像是演的吧?”“就算是为了重建人设,也确实很拼了……”
经纪人不敢懈怠,连忙来请示要不要趁势搞一波宣传,试图将功抵过。
攻却摇头:“不用了。无论是片子还是演员,都不要风头太健。”
受的惨状说不定还能让大佬愉悦一下,但此时高调炒作,又要引来对方更多的阴招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那视频太凄惨,攻的儿女都受到了惊吓,纷纷上门来表达慰问。
攻的女儿直接将攻赶出了房间,单独问受:“叔,我爸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我直说,我会为你出头的。”
受:“没有,真没有。”
受对女儿一直满怀感激:“叔还没有好好向你道过谢呢。”
他指的是上次舆论战中她在幕后出谋划策的事。
女儿的表情温柔起来:“该我们谢你。我们都很高兴父亲终于安定了下来,你不知道他从前是个什么状态……再说,我也很喜欢看你演的片子。”
受:“感谢大小姐首肯,我一定继续努力。”
女儿笑了:“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受犹豫了几秒:“其实,还真有一件事……”
攻在沙发上寂寞地喝茶,片刻后就见女儿步履轻快地走了出来。
攻:“你们聊了啥?”
女儿:“你猜啊。”
攻:“……”
攻的儿子的探病风格就古典得多。首先拉来一车补品,砌墙般堆了一客厅,接着走到床前双手握住受的手,严肃道:“您要早日康复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受差点以为自己康复以后真要上战场。
受:“……好的,好的。”
攻在沙发上寂寞地喝茶,片刻后就见儿子规行矩步地走了出来。
攻:“心情平复了?”
他说的是纨绔那件事。
儿子看了他一眼,垂首检讨道:“当时是我情绪化了。”
攻摆摆手:“哎,不用你检讨,谁还没个情绪化的时候?最近跟纨绔还有联系吗?”
儿子:“没有。”
攻呷了口茶,沉吟片刻,忽然说:“松散的联系还是保持一下吧,以后说不定有用。”
儿子:“……知道了。”
攻的儿女上门后,受在潜意识里便等待着另一道门铃声。
但养子当然没有来。
三天之后,受回到了片场,继续投身到了拍摄中。
剩余的镜头已经不多,又奋战了一段时间,其他演员陆陆续续地杀青了,只剩下受与影后。
导演将剧本里的最后一个镜头也留到了最后拍。倒不是出于仪式感,纯粹是为了等待真实的雪天。
这个场景是大雪中的墓地。
真相大白、冤案昭雪之后,男女主的女儿也可以入土为安了。
受跟影后并肩站在墓碑前,雪花渐渐落满了肩头,又缓慢地融化成水,渗入衣中。俩人都没有说话,神情疲惫而平静。
良久良久,受突然哼唱起了一首流行乐曲。那是剧本中的女儿生前最喜欢的歌,却被他唱得嘶哑而跑调。
影后“噗哧”一笑,目光没有离开墓碑,就这样在断断续续的歌声中,微笑着流下泪来。
“卡!”导演喊道,“我们正式杀青啦!”
工作人员的欢呼鼓掌声中,受跟影后对视了一眼。
受:“一会儿去吃烤红薯吗?”
影后抹了抹眼泪:“吃。”
他们转了两条街才找到红薯摊,又走了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