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妾有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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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霍!”
我没想到会在酒馆遇到阿霍,他是梁国商人,几天前我有见过他一面,我还以为他早就离开祈国。
阿霍每逢雨季的时候,都会在梁国与祈国之间往来,贩卖货物,别的月份就辗转于其它国家。
我母亲在世的时都会从他手中购买梁国的书简与笑脸大肚的泥偶娃娃给我,我才认识他时才七八岁,那时他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他们家世代为商,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放出来历练。
与他熟络之后,他告诉我他家中妹妹也唤作“阿妍”,我一直当他玩笑而已,谁知第二年他再来探望我时,除了给我带来各种我喜欢的小玩意,还带给我一封信。信上字迹秀气稚嫩,应该是出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而丝绢底部的落款又确是“阿妍”二字。
或许“阿妍”这名字在梁国比较常见吧。
我当时认不得许多梁国文字,他便耐下性子,逐一的教我认。他的妹妹“阿妍”想与我交作朋友,我也热情地在他的帮助下回了信,以后他每年来看我,我和”“阿妍”都会互写一封信给远方未曾谋面过的彼此……
我见到阿霍,犹是满心愤慨,也不肯打伞,带着橙官,快步自酒馆赶回芙蓉巷,也不知是触了哪路霉头,路上又跌了一跤,溅的一身泥泞。阿霍在后面追我,我亦不理,雨停之后,大家都淋成落汤鸡。
阿霍以为是方才将我带走惹我动气,于是就和我赔不是,又劝我:“你如今万不可意气用事,裕世子亦属王后正孙,如若他说到做到,求王后赐婚,王后未必不依,到时才当真羊入虎口。”
可我气得不是阿霍,而是我自己。
我怒冲冲地告诉阿霍:“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他想欺负我也绝非那么容易。最了不起,我一剑取他性命,大家鱼死网破。”
阿霍无奈地在我身后叹息,我知道我又负气。
我继续快步而行,转入巷口时,我的目光猛然撞到一双背影,阿霍一路喊我的声音尾随而来时,他们也发现我的存在,纷纷回过身来。
我立刻冷下脸,屏住呼吸,打算彻底漠视他们的存在,可阿夙偏偏冲我笑,像从前一样和我打招呼。见我们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是满心关怀,仿佛她一点不知道我与少游兄的事情。
“哎呀,怎么拿着伞还淋得一身湿?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我也几乎被堵在摘星潭,下不得船。橙官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还有这位公子是……”
阿夙明显又没认出阿霍,我微不可闻地咳嗽一声,橙官自不敢答言。我从头到尾冷若冰霜的态度,令阿夙颇有些尴尬,少游兄收起油伞,彬彬交予阿夙,示意她先行离开。
阿夙向我行礼而去,如她所料,我就是没还礼。
我再预备回家,在少游兄拦住我的去路之前,我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他的存在。
在他拦住我的去路时,我更是刻意回避他,面无表情地请他让开。
他既不让开,亦不开口,打量了阿霍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长剑。
我知道他一定又想说让我好自为之之类的话。
我先他一步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看到我突然发笑,就像看到我突然发难。
我举起剑当胸,剑刃出鞘,寒凝血刃,是方才酒馆出手后未及拭去的血。
“少游兄,今日比试如何,我已知该如何破解你的阴阳三招。”
我不由分说强攻而上,任谁也拦我不住,少游兄也便使出他所创的阴阳三招抵挡,只是手中宝剑始终不曾出鞘。阴阳三招原是他因我修炼内力着实没有耐性,适才随性而创。三招剑法看似平淡无奇,初时我也只当他敷衍于我,当真临阵对敌,我方才察觉这三招攻守精妙,寻不出丁点破绽,任是剑法高超之人,亦休想近身半分,反而愈是强攻,愈受反力。时至前日,一直无人可破。
他因为仅用这三招与我相对,因而不过片刻功夫,就自行败出战圈,这在平常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一旁观看的橙官都难以置信。
我收剑挑眉:“阴阳剑法不过如此,以阴阳互根互用为则,阴阳互为守使,与人对敌时,敌人不得破绽,急而强攻,却不知正是自入困城。然而反道行之,阴阳之中,任选其一,助其剑势而为,虽有自伤,却使得阴阳消长过度,阴阳自克,互为损伤,使得败势如山倒。”
他果然问我:“破解之法是何人所授?”
我正中下怀,将阿霍拉至身边,笑言道:“阿霍。”
在书壅之时我每年都会和少游兄提起阿霍。
我继续笑道:“阿霍仅在苏蒲园指点我一两日,就抵得过少游兄数月,我从前委实坐井观天。少游兄日后也切莫再授人剑法,免得误人子弟。”
阿霍见我太过,喝我一声“阿妍”,以作制止:“公子未免你自伤因而手下容情,否则以你的功力即便得以破解,也必定身受重伤。”
不知为何,阿霍喝我一声,我非但不恼,甚至乖乖噤声。
阿霍又替我向少游兄赔不是,说道:“阿妍自小就是这副脾性,还望公子莫与她一般见识。”
少游兄喃喃道:“是么,自小就是这副脾性。”他脸上的表情从头至尾平淡如水,又向我道,“不想阿霍竟然是个中高手,那就恭喜你得遇良师。”
他最惹我气恼的就是那副事不关己,不冷不热的模样。
我没有气到他一星半点,反而将自己气个半死,我狠狠地瞪少游兄一眼,他理也不理,扬长而去。
正当我跺脚气恼时,阿霍也向我辞行,他此次来祈国形色匆匆,似乎有要事在身的模样。
高高的树枝上依偎着一片月,我沐浴更衣后,和橙官一起在院中捣衣。砧杵捶衣之声响亮杂乱,远远地一阵狗吠深巷。
我越想越难过,我怎会落到今日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失去以为是两情相悦的人,失去一同长大的朋友,还受着混账东西的欺侮,莫说自己的将来,连我身边唯一的侍女也无力保护,任人作弄。
再想到我今日在少游兄面前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万分懊恼伤心。他是真的不在乎,连阿霍出现也无所谓,从前他甚至不喜欢我在他面前提阿霍。
我突然将手中的砧杵一掷,水花溅出,冰冰凉凉地打在我自己脸上。
橙官被我吓一跳,知道我又在想白日的事情,奉劝我一句:“想来想去终归气伤自己,还是等明日再想,总归会有办法。”
我道:“现下就有办法。”
橙官才不相信我:“什么办法?”
我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上书!”
橙官听厌“狼来了”的故事,都懒得搭理我,头也不抬,继续捣衣。
我从前只是打雷,可这一次当真要付诸于实践。
如今的事态迫在眉睫,裕世子这般无赖,谁也说不准他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收拾我和橙官,我们若果真落入他手中,以他的为人,势必想尽办法折磨我们,以报素日之仇。
我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采夫人即便再维护于我,也决不至于公然反抗王后旨意,至于少游兄,他让我好自为之,亦是不再理会我的生死。
说到底我又凭什么责怪少游兄,我既不是他心中的阿夙,他不理会我的生死实属天经地义,只是我心里忍不住抑郁难过而已。
好在任何的情绪都会消磨在时光洪流之中,我收拾起自艾,自艾不如自救,我须得抢在裕世子发疯之前上书梁国。既决定上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请父王答允我与少游的婚事。如若父王答应,王后这厢,就由不得少游轻易退婚。
血液冲入我的大脑,我的指尖都在激动地微微颤抖。我起身,奔入屋内,点燃灯火,在书案前一通手忙脚乱。
我不知自己做出如此蛮横的举动将来是否会后悔,但我知道我如若不如此,现下一定后悔。
他将来娶阿夙也好,娶旁人也罢,我都一概不理会,我只是想有机会能够远远地看着他。
橙官明显震惊,过了片刻适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丢下手中的事情,在书案一旁挑灯侍候。
我教橙官认过梁国文字,橙官读罢我的书信,并没有太多把握,我内心却至少有九分把握。因为数年来我一直有父王的把柄在手,那便是梁王并非我的父王,我从头至尾不过是顶替真公主留质祈国的假公主,病逝的母亲亦非我生母,而是梁王自祈国出逃时遗弃的姬妾——真公主的生母。
我在书信中委婉表露胁迫之意,橙官不知内情,自是不明其意。我也只斗胆胁迫这一次,横竖我若嫁少游兄为妻,这一生也都难再回梁国。
作者有话要说:
☆、冷殿正妻1
梁国使臣赠上丰厚的嫁妆,我被王后接入王宫,继而风光出嫁。
我欢天喜地,满怀憧憬地走入我的婚姻后,我才发现等待我的是死气沉沉的冰冷与无奈。
新婚之夜,少游兄就刻意冷置我,喝的不省人事,次日则直接挪入书房,再过数月,更是离开武成君府,独自移居别院。平日里见面,倘若是在人前,就顶多做个样子,私下无人之时,清冷一如映在雪地里的月光,令人难以靠近。
好在我多少有些准备。
才成亲时,我对他极有耐性,原本不是乖巧的性子,也硬是乖巧顺从,研读他喜欢的书籍,打听他平日的喜好,下足功夫,使尽力气,一心只想着如何讨他欢心。
可他就是不喜欢我。
冷冰冰的日子过得久了,更兼府中奴仆对别院那边的风言流语,我也就着实不耐烦,这半年来每每他回武成君府,我就寻衅与他吵架。我想他哪怕肯与我吵架也是好的,只别当我是个没有血肉的摆设,冷冰冰的搁在一边不理会,再没有被他无视的滋味更令我难受的了。
被无视的日子还一过就是两年,白日里我去照顾身怀六甲的采夫人,晚间碰巧他回府中,我没好气,就又与他吵一架。这次果然是吵凶了,不知我哪一句话终于将千年不动的他激怒,他一气之下扬言要写休书,我几乎想也不想,抬手就打他一巴掌。
我打的又狠又准,他又不曾躲避,手掌一收回,就看到有血丝从他嘴角渗出,我自己的手都火辣辣的疼。
我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愧疚,打完就哭了。我起初指望他打还回来,或者痛骂我一顿,可他仅盯着哭泣的我,像从前一样无动于衷。
我越哭越伤心,早就不再单单因为愧疚。
我再吵再闹,可在他面前哭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夺门而出,又一次离家出走,这次连橙官都忘记带。
芙蓉巷的旧居,我一个人坐在屋脊上,一边像个小孩子似的抽噎,一边捧着一瓶酒大口喝。
我想我真的错了,他这两年来待我甚至不比当年同窗时的情谊,除因我当初任性强嫁之外,想必也是对我心存怨恨。如若不是我嫁予少游兄,或许夙公主不至于被王后赐婚裕世子,但这并非我能预料,而他若真心喜欢也当抛开顾忌竭力争取。
事已至此,他既不会相信我是无心,也没打算原谅我。
晚风拂过庭院中的梧桐树,策策作响,我还在抽噎,还在喝酒。
突然我发冷的脸上感到暖意,有人正拿着一方手帕替我拭泪,我睁大哭肿的眼睛,惊呼一声:“阿霍!”
阿霍语气中满是疼惜,柔声问我:“傻孩子,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快别哭了,有什么伤心事讲给我听,我来帮你。”
没人理会我我哭一哭也便罢了,有人如此一关心,压不住的酸涩在胸腔中泛滥成灾。
他见我哭的更甚,细语问道:“可是你的夫君又欺负你?”
我一怔,强行止住哭声,喘着气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答我。
我哑着嗓子解释:“他没有欺负我,是我故意找他麻烦,惹他生气。”
他从我身边拿起一瓶酒,也喝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方喃喃道:“他待你不好也很好。”
我自己拿着帕子抹脸上的残泪。
“可是我一点也不好。”
阿霍道:“今时不比往日,梁国逐渐强盛,与祈国关系日趋紧张,如今还是小摩擦,再过不久,两国之间势必要大动干戈。你夫君今日待你不好,至少来日他遗弃你时,你不至太过伤心,也算好聚好散。”
我可不愿意听这样的话,即便说的人是阿霍。
我赫然起身,高声反驳:“他不会遗弃我,你不许胡说八道。”
两只空酒瓶骨碌骨碌滚下屋顶,落在地面上,摔的粉身碎骨。阿霍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我,免得我也一脚踏空摔下去。
他反问道:“你确定他不会?”
我用力推他,不许他再扶我。
“你说你神出鬼没出现在我面前,究竟有何意图?”
阿霍始终没有松手,坦言道:“我来带你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