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妾有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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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另有所属,我遂成全了你,若心存感激,也不必谢我,只速速离了我这里就皆大欢喜。”
我哀声道:“如若你见死不救,如若侯府被满门抄斩,我亦是被斩首的其中一个。”
他一下一下的笑,笑声撕裂伪装的平静,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刺耳:“你又打算拿你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你尽管去试!你愿做满门抄斩的一个,是你心甘情愿,你若打量在你有外心之后我还顾全着你,那就大错特错。你一直以来不都认定我对你有所愧疚才将你留在身边么,如今是你自行求去,我也自然不再有任何愧疚,既无愧疚之心,你是死是活虽不全然与我无关,但也多不过替你好生安葬的份儿上。”
这些话听他如此掷地有声地说出来,我还是红了眼圈:“我不信你是如此绝情之人。”
“随你信与不信,寒沙州受困之事,都不与我相关。”
事到如今,我唯有抛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向他认错,求他宽恕:“从前的事情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道我真正大错特错的是我不该随文信候回寒沙州,离开你身边。”
他犹是漠然不动:“随你错与不错,也不再与我相关。”
我的心飞速下沉,情急之下,我抱住了他,眼泪滚滚而落:“文信候照拂我三年,在我落难之时,侯府中人待我一如亲人,无论他们当中哪一个不幸,我都将愧悔一生。我今日既回府,便决定一生一世都陪伴于你,你不也说过一生一世再不分离么,从今以后你笑的时候陪着你笑,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难过,就像从前那般,可是如果我后半生心存愧疚的生活,我就不可能快乐,也无法变成从前的我。”
我此刻抱着的人就像我曾经在北国见过的冰雕,既冷且寒,没有一丝感情存在。
我的眼泪湿了他的衣服,衣上的刺绣一下一下刺着我的手心,我恍若看透我的将来——寒雨暮色,深殿裁剪,为人制衣。那番场景里的格外用心,仅为博取一点赖以生存的欢心,明知那他施予的欢心是剧毒,也唯有饮鸩止渴,直至困死在这片愁城之中。
我哭的越发伤心。
我的哭泣彻底被激怒他,他推开我肩膀恨声道:“从前的你,眼前的你,我通通都不要!这世上没有因何来果,你这一生心存愧疚也只好默默地捱着,就像我过去的三年,除却默默忍受,别无它法。你若心里没有他,愧疚也便愧疚,可你若偏偏对他心心念念,一往情深,从今以后那番滋味你也好好品尝。”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中私奔4
我拥住他不肯放手:“我知道我惹你动气,可是哪怕牢中的犯人,倘或犯下的不是死罪,也总有重新改过的机会,不能一竿子彻底打死。”
他轻易就推开我:“你不必觉得委屈,这世上被一竿子彻底打死的人多了去,人活一世,没道理什么冤屈都不受。”
我已将心意如此直露的表白,我已表明但凡他肯退兵,我这一生一世都将陪伴在他身边,对他死心塌地。可惜纵使如此,我仍然不能动摇他分毫。
原来我的一生一世在他眼中轻如草芥。
冷漠重重堆积,至此抵达巅顶,原来过了这若干年,我还是在意他将我视如草芥。
五脏六腑,如焦如灼,难受的滋味,堪比当年身中□□时的痛楚。
偏偏这样子的难过,我才令自己不许哭。
我竭力止住哭声,一下一下抽咽着。
可我仍旧再次抱住相陵君,伏在他胸前软语:“上祉节,你从歹徒手中救得我的性命;大雪积压的雁山上,你为我杀死饿狼;淇园之中,你空手挡下刺客的剑;前些时日你又为我身中剧毒绞尽脑汁。从小到大,你一次一次救我于危难之际,你对我的好我铭记在心,我想你既肯一次一次救我,就绝非残酷无情之人,就不应忍心看我一死。”
他似乎又打算推开我,情急之下,我拥得他更紧。空中流霜飞舞,因为拥抱的缘故,身体与身体间热度传递,但些微热度,暖不了我们彼此的心,一个也不成。
我急切道:“当然我势必不用我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我的性命是你所救,我不能不知好歹,更何况文信候也并不值得我牺牲性命。感情上的事情,往往当局者迷,离开之后我才知道心心念念之人,从头至尾,仅你一个。我与文信候再怎样都不过是名分上的事情,我难道还会真心对他用情吗?我情愿为你生儿育女,我情愿以后的每一时每一刻皆与你相守,难道你还不能容我糊涂犯一次错么。”
我又忍不住落下泪,原以为是假话,可是轻易将戏做的以假乱真,才发现那未尝不是我的真心。
“你既不曾对他用情,那你似乎更不必为他求情。”他的语气如空中流霜,既重且轻,柔冷地裹在身边。
我生出错觉,以为他略有动容。我连这样的话都一一说出,如若他继续铁石心肠,我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隐隐探得一丝希望,是以再接再励:“诸侯列国之中,文信候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你又何苦与他为难,更何况寒沙州若落于西疆之手,对祈国更是百害而无一利。”
“听来反而是我出兵解救寒沙州方才是上上策。”
听他如此说,我缓缓地松下心。
“兵家相争之事我不懂,是否出兵解救我亦不知,我只知莫做来日令自己后悔之事便是上上策。”
他的面容骤然一肃,硬生生掰开我拥紧他的手臂,周身遍布寒气。我摔倒在地,怔怔地望着他,此情此景,熟悉一如那年那月的北国。记忆席卷而来,最深切的是北国的天气,满目冰霜,苦寒无比,我的心结了冰,再也难以抵抗摔打,因而一次一次抗拒凶手的再次靠近。
他此刻是面无表情之人,可我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为了救他你居然拿这样的话来蒙骗我,这比你为他去死还可恶。”
明明是他戳破我的谎言,可我狠狠地盯着他。他既以为我是蒙骗他,那也随他而去,横竖我是真是假除伤及他的尊严,对他也无甚差别。
我功亏一篑,脑海中呈现明允延州自刎,陶漱凤飞为之殉情的场景,骤起愤怒,起身,吻在他冰冷的唇。
我中毒之时,他两次许下誓言,若我不幸身亡,他情愿陪我同去。今日若救明允不成,我就与他同归于尽,他从前不守承诺,这次我便帮他守一回。
相陵君动了怒气,便要大动干戈,危及寒沙州,我动了怒气,也是要杀人夺命的。
他一如前几次,嫌弃地将我推开,但觉我可恶至极。
我心中涌动着过往的伤痛,几次之后,气喘吁吁,但还是不肯认输。
不知是第几次,他骤然拥住我。我的心中一半火焰,一半寒冰,时而连周围的空气也沸腾燃烧,时而连体内血液也变成凝涩难行。一半火,一半冰,水火不容。
我松开抓紧他的力道,在他紧拥的怀中,近乎窒息。我绝不会因此在他面前哭,可我清晰地看到心中的自己放纵泪水滚落,悲伤汹涌,我知道在他面前我就要认命了。
我回天乏力的一番挣扎反抗后,他蛮横地将我推在榻上,用同样恶狠狠地目光回视着我:“我真是恨透了你!”
他的确是一副恨透我的模样,伏在我耳边一字一字道:“你再敢离开我半步,我就一刀一刀凌迟了你,你小心了。”
我恍若感受到刀割的疼痛,目光骤然被他吓退,他再次吻住我,我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里面空空荡荡,突然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户外仿佛落了雨,雨清冷地流泻在屋瓦上,雨声、风声、呼吸声……因为心音的麻木凝滞,世间万物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我不是该庆幸相陵君终于肯理会我,庆幸寒沙州拥有了一线生机,可是为什么我心里除了难过就是难过,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他的吻初始汹汹,大有将我生吞活剥、拆成碎片之势,再后来演变成一股烈火,更是恨不得将彼此烧成一捧灰、一缕烟,我被如此疯狂而孤注一掷的他禁锢着,骨头都被压的发疼。
似乎过了天长地久,我才被他暂时松开。我死里逃生一般,如饥似渴地呼吸着赖以生存的空气。如若眼前之人不是相陵君,我一定认为他方才是要取我的性命。
我望着相陵君,而他并没有意识到我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废掉功力1
我心酸地回忆着我这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那些最欢乐的时光到底藏在什么时候呢?
未曾掩上的窗扇吹进来湿冷的风,风吹帘幔,如同弄皱一池湖水。
当年书壅之外,亦是碧水周旋。
书壅的课堂上,礼仪、音乐、颂诗、写作皆是我的弱项,我在回忆中咀嚼着快乐,与少游兄相比,我的弱项似乎太多了一些,可我偏偏不思进取,仍然耗费大部分光阴与同窗在户外练习骑马、射箭、驾车。
春风拂着才生出嫩芽的柳条,唤醒大地的泥土芬芳。
原来我最快乐的日子是在书壅。
那时的我个性直撞,树下不少敌人,却也与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交。
曾经的朋友,如今皆已成家立室,包括我与相陵君。
如果能够回到当初,我一定告诉当时的自己,千千万万莫再执着,非嫁少游兄不可。
尽管我无法摆脱受困祈国的命运,但是无论我嫁给曾经的任何一个朋友,大概都可以相敬如宾,平平淡淡过完自己的一生。
然而时光若可以回转,我又何必长大,永远待在最快乐的时光里就是。
那时光里的我只有欢乐,没有痛苦。
那时光里的少游兄待我极好。
眼前威胁我,说要将我一刀一刀凌迟的人真的是少游兄吗?
为什么我看他这么久,只是越来越不认得他。
为什么我们是现在这般模样?
我的身体被抛起扔下,被他折腾的当真如刀割一般。
我的双手攥紧他,心脏一阵乱跳?
他是疯了吗?他想做什么?
黑暗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我心中产生极端危险的预感。
可是我又能怎样?
这一次是我苦苦纠缠他,我若反抗他,他会立刻让我滚开。
我清楚地明白我不能怎样。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如果真的无法承受,那就全当自己是个死人吧。
屋外的雨越下越急,大概半个时辰的光景,狂风裹挟着骤雨,从哐啷乱响的窗户涌进来,钻入帘幔,扑在我烫热的身子上。
他将同样烫热的掌心贴在我的后背,缓缓而上。
我以为在这个时候,相陵君至少是意乱情迷的,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比我还清醒几分。
他突然伏在我的耳边道:“从今以后,我要你陪着我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我被他禁在身下不住发抖,一时之间根本没有读懂他话中深意。
然而相陵君的话我听不懂也无妨,因为他的行动,已在片刻之间使我明白他的用意。
他贴在我后背的手掌逆着督脉循行,向我体内强输了一股凌厉之气,血涌在我的脸上,原来……原来……他是要废我的武功!
“不可以,你不能废我功力,你住手,你放开我……”
我着了急,本以为喊出胸腔的是愤怒,哪里想到由于前面体力损耗过大,愤怒变作绵软沙哑。
他在我无力地挣扎中情意更浓,非但没有放开我,反而拨正我的身体,将我整个人都送给他自己。
我苦叫一声,他呼出一口气,似是隐忍的情绪得到短暂的舒缓。
他的掌心始终不曾离开我的经脉,输注的真气在我体内不断上升,我对上他难得柔和的目光,在这危险的关头,意识到以卵击石绝对是错误之举。
我陷在他的攻势里,身体里如有一道道电流激荡而过,簌簌抖动,可我还是不得不强定心神,伪装出顺从与温婉,骗相陵君罢手,莫要当真废掉我的武功。
相陵君一眼看穿我的欺骗,非但没有罢手,反而加速真气的输注。
他的手指在我腰间两处穴位一按,我就再也动弹不得。
我体内的功力也是日复一日苦练得来,可惜遇上相陵君的真气,它就仿佛变得不堪一击,片刻之间被抵消殆尽。
相陵君百忙之中还冲我笑:“旁人废你功力,你或可冤屈,我废你,实属天经地义,你不该忘记你这一身功力是从何而来。我辛苦钻研的剑法,是为保你平安,而非方便你与人私奔。”
从前听阿霍讲梁国传说,有一故事是悬河龙女因触犯天条,被天帝下令抽去龙筋,封锁河底千年。我那时年纪小,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以为神话就是神话,与人间无关。
如今我被相陵君废掉一身的功力,我才彻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