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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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兄弟,待人却如此不同,阿古颇觉意外薛晋竟还记得金书。
“那儿有卖鸟哨的。”薛晋走过去看了一圈,挑了几个颜色鲜亮的拿给她瞧,“金书喜欢哪种?”
阿古没挑,先问道,“薛三爷要送他?”她唇角微有轻笑,“金书只是个下人,薛三爷这样送东西,不怕掉身份?”
薛晋若有所思,“你和金书倒更像姐弟,而不像主仆。”
阿古没有多话,指了指,“这个。”
买好鸟哨,两人便去了客栈。在外头敲敲门,就见金书出来了,见了两人原本还带着困倦的眼立刻精神起来,“阿古姐姐!”
薛晋将挂着鸟哨的绳子垂晃,金书一眼就看见那只长有一指染着红绿颜色的鸟哨,两眼更是有神。想要,又不敢开口。
“送你的。”
金书欢呼一声就接了过来,“除了阿古姐姐,从来没人送过我东西。”
阿古见他高兴模样,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金书那么喜欢蜜饯糖果子了。当初头一回见面,她手里恰好有包蜜饯,就送给了他。那时金书还很怯生,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让人认不出模样来。可眼里的高兴她却一直记得。
明明不是乞丐,却活得比乞丐还惨。
别的孩童穿着好衣裳,吃着三餐饱饭,他却吃不好穿不暖,甚至满身是伤。
看着如今已健健康康的金书,阿古心有宽慰,“金书,还不快谢人。”
“谢谢薛三爷。”
阿古进去细查了一遍已封存的酒,又和金书说了会话,天色渐高,这才和薛晋回去,临行前又道,“看好酒。”
金书将鸟哨吹得响亮,伴着清脆鸟叫余音答道,“领命!”
阿古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这才离开。
两人下了楼,没走多久就有辆马车驶来,本以为是路过的,这一瞧倒认出是薛家马车,便顿足等候。
马车不多久停在两人一旁,车帘撩起,一人探身而出。面如玉,一身白衣也不能藏其风采。
“三哥,阿古。”
薛升见下了暴雨,两人应当快回来,谁想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心中焦急,怕两人独处,干脆出来,正巧就碰见了。
于是本是二人行,就成了三人行,一起回了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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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薛七姑娘房里,已在窗边摆上香炉祭品。洪氏陪女儿一起行了拜织女的仪式,待薛凝双掌合十要“说”心事时,洪氏在旁轻声,“拜托织女让你今年寻个如意郎君。”
薛凝顿了顿,装作没听见。
等她放下手,洪氏拉她坐下,说了些琐碎事,又道,“那阿古是我们薛家的贵客,日后如果能做薛家人,就更好了。娘就你一个女儿,你没事要多去走走,同她打好交道。再伺机探探她到底更偏心谁一点,是你六哥还是你三哥,知道了么?”
薛凝咬了咬唇,背身不理。洪氏继续说道,“你要常在阿古面前说说你六哥的好,她要是问你你三哥的事,你就摆手,听见了么?”
薛凝听得急了,回身看她,眉头几乎拧成两个川字,一个劲的摇头。
洪氏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发不听话了,往日你不是最听娘的吗?你及笄那日娘给你相中一门好亲事,你却打死也不去,哭着上吊给我瞧。往后一说什么亲事你就躲,好好,娘不逼你,娘也想你十八再嫁,多在家留几年。可现在你连你亲哥哥也不帮,这又是什么想法?”
薛凝避开母亲目光,还是摇头,看得洪氏连连叹气。叹着叹着两眼已红,“是娘对不住你,当时只顾着照顾你哥哥,没空暇照顾大病一场的你。如果不是娘,你也不会病成哑巴。你定是因为那样才气娘,才越发不亲近娘的对不对?”
她说到痛心处,也落了几滴慈母泪。薛凝看着,却还是没有过来给母亲抹泪,只是埋头坐着。看得洪氏更是心痛,重叹一气,起身道,“晚了,你好好歇着吧。”说罢离开,临走前又对魏嬷嬷使了个眼色。
魏嬷嬷微微低头,以表明白,恭送她出去。
薛凝等她走了,连脚步声也听不见,这才往门口看去。眼有异色,却不是心疼母亲。等看见魏嬷嬷进来,又忙低了头,含着浅浅恐慌。
过了小半个时辰,又有人敲门,魏嬷嬷开门看去,见是阿古,忙请她入屋,“姑娘刚洗了身子要躺下了。”
阿古问道,“方才让下人过来通报,不拜织女了,可有传到话?”
“传了传了。”
魏嬷嬷笑着将她迎入屋里,让婢女去倒茶过来。想跟在后头,又见阿古拿了把伞给她,“刚才用了伞,好像坏了一根伞骨,劳烦嬷嬷看看,若会修,也修修吧。”
魏嬷嬷腹诽坏了扔了不就好,她可是府里的上等下人,竟让她做这种事。不好违背,只好接过,在明亮的地方查看。
薛凝听见阿古的声音便出来了,拉了她的手领她到窗前香炉那,将她的手合十,让她也说说心事,跟织女许个愿。
阿古回头看了看,见魏嬷嬷没有看来,将已合十的手打开,背对着魏嬷嬷伸向薛凝,神色安宁看着她。
薛凝顿了顿,明白她的用意。前两次都没有成功给阿古留话,阿古那么聪明,肯定已经察觉到她有话要跟她说。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在她手上快速写了字。
最后一笔落下,阿古已是愣神。不过两字,却让她刹那有了千万种想法。
快逃?
她看着薛凝,少女目光坚定焦急,满含担忧。
☆、第37章 噩梦
第三十七章噩梦
阿古手上二字触感还有所残留,魏嬷嬷似嗅到不对劲的气氛,便过来瞧看。阿古立刻合了手,虔诚地对着乌云铺卷的天穹拜了拜。薛凝也静静站在一旁,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等阿古回了房,魏嬷嬷送她出门,回来时关好门,对薛凝说道,“姑娘总想着对阿古姑娘说些什么话似的,下回可不许如此了。否则老夫人知道,定将你看管得更严,到时候可别说嬷嬷不让你出门玩乐。”
薛凝点了点头,便脱鞋睡觉去了,睡时她想,阿古那么聪明,肯定能知道有不妥的地方,然后很快就会离开了吧。
谁想一日两日,阿古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得薛凝好不着急。
已是七月初十,再过几日就是十五中元节,也就是鬼节。在鬼节之前斋戒沐浴,去寺庙烧香拜佛,到鬼门关大开那日,邪不入体。薛家笃信此道,因此每逢七月初十,便会一同去寺庙住上两天一夜,吃斋念佛。
薛康林有事入朝,无暇同行,便由洪氏领着薛家数十人前去。
慈光寺远在京城外,从这里过去也要一日光景。
前一晚姚婉过来和阿古玩乐,阿古提起这事,姚婉笑道,“我们也要去,不过晚你们一天。因为二郎后日才休沐,明日还得上衙。”
阿古点点头,“倒可惜了,还想和你一起去来着。”
姚婉也觉可惜,“没事,反正你不是住京城了么,往后一起去的机会多着呢。”
阿古并不讨厌她,但无奈她是岳长修的妻子,那也只能利用了。只是跟着岳长修那种骇人的伪君子过一辈子,于姚婉又未必是好的。她又问道,“不知那日你们住哪间房?”
姚婉想了想,笑道,“是芙蓉房,我们每年都住那。”
阿古笑道,“我住莲花房。”
“那离得不远呀,你走的那天我正好去,时辰对得上的话,倒还能见上一面。”
“又不是见不着了,何必这么急。”
“这也是缘分嘛。”姚婉笑笑,还是觉得若能相见便是缘分,能投缘的话就更是了。
阿古也笑着,心底已在思量芙蓉房和莲花房离得有多远。那张寺庙舆图上好像标记两间房离得并不远。
不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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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寺已建百年,开始只是个小寺庙,僧人不过七八人。后来慢慢熬过乱世,迎来盛世,寺庙也越来越多香客,名气便越来越大。如今地有百亩,房屋百座,供香客入住修身。
薛家还未派人去那边打招呼,住持已像往年将三十余间房备好,被子也都是晒过的,屋里更是打扫得干净。
因此阿古一进屋里,就觉整齐舒服,没有半分不适。屋里点了檀香,闻着安神静气。她开窗探头往左边看去,从这里一眼就能看见芙蓉房同样敞开的窗户,不过隔了六间屋,只是两房中间的屋里,住满了人。
快到午时,男女分别要去专门的池子斋戒沐浴,先在院子里等候,由小和尚领路。
薛升在院子里没瞧见阿古,也独独缺了阿古,心有疑惑,问了伺候她的婢女,才知她身体不适,便由人打了水进房里洗。洪氏见儿子寻阿古,禁不住说道,“她的身子倒是奇怪,刚才在路上还没事,这会倒病了。”
薛升知道母亲苛责,不愿她太过挑剔,笑道,“许是天热,在路上颠簸了才病的。离斋戒还有些时辰,孩儿过去探望。”
洪氏轻轻摇头,他真的对阿古上心了。虽说对方是闻名天下的酒翁,真喜欢上领回屋里没关系,可做母亲的心里,到底还是不高兴的,像是儿子被谁霸占了去。
芙蓉房里也已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没有住人。阿古在窗前往里面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将鞋子脱下,免得屋里落了泥。她轻步跳进里头,走到床边,见是藤枕,寻不到口子,六面皆封。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早就备在身上的瓶子,摇了摇,将里面水摇得均匀,这才均匀洒在两个枕头上。药水不多,刚好渗入藤枕,没有多余的滴进床被。她收好瓶子,这才跳了出去,穿好鞋子回到自己窗前,却听见薛升在门口喊自己,也不知来了多久。
她急忙跳进里头,这一急,药瓶咚咚滚落,她抬脚将瓶子踢进桌底,这才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薛升见阿古衣衫略微有些乱,以为她刚起身,满脸愧色,“惊扰了你吧?我实在是太担心你,所以忍不住过来敲门。”
阿古淡笑,“六爷有心了,兴许是来时日头太烈,怪就怪我这身体不争气,让六爷担心了。躺了躺已经没事,斋戒的人可去了?”
“还没。”
“那一同去院子等吧。”
薛升拦住她,“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阿古大为感动,“多谢六爷关照。”
薛升从她进府之后就觉她疏离了自己许多,不解其意。如今独处她又复平常,他倒是明白了。原来是矜持所致,这样一想也对,要是在家里两人还像平时亲近,只怕要被人说三道四,坏了她的名声。自己对她好别人不会说什么,毕竟她身份比自己低上许多等。可要是她来对自己献殷勤,旁人却会说她水性杨花,想麻雀变凤凰。
阿古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他莫名地在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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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岳家在午时到了慈光寺,洪氏刚好用过饭,正要去散步,听见岳家来了,便去迎接,也算是顺手做了人情。
阿古也跟着去了,瞧见姚婉,便上前接她。姚婉见了她也高兴,两人说说笑笑着进去。
没走几步,姚婉就见阿古背着手,双指不知捏了什么送到她嘴前。阿古笑道,“张嘴。”
姚婉乖乖张嘴,那手翻回正面,还未瞧清是什么,手指一动,东西已经进了她嘴里。舌头舔了舔,眼微亮,“真甜。”
“是糖,我屋里还有一小罐。”
“你怎么随身带着糖呀?”
“因为身体不大好,常喝药。”
姚婉不无担忧,“你不过比我大两岁,怎么身子这么差。”
阿古笑笑不说,一会又问,“你就不怕我方才给你的是□□?这么轻易就张嘴吃了,也不问。”
“你我是朋友,你才不会害我。”
姚婉笑得明媚,在阿古眼里,便是未经风雨,不谙世事,一如当年的她。只要待她半分好,她就觉得这人是好人。从未想过害人,也从未想过有人会害自己。偏就让自己遇上了那么多恶人,才彻底明白过来。
越是像她,她就越怕姚婉变成第二个自己。
阿古力道微大,将她的手挽得更紧,“给你吃的那个,不是□□。”
——那是解药。她不知岳长修会睡哪个枕头,可机不可失,所以她给两个藤枕都下了药。可姚婉是无辜的,所以她借机给她吃了解药。
到了傍晚,薛家一行人便回去了。
岳长修和姚婉用过斋饭,又去佛堂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这才回房歇息。
慈光寺临山而建,夜里有兽类吼叫,又有虫鸣低声困耳。岳长修向来好睡,今晚却翻来覆去,难以安稳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却梦见被鬼怪追赶,追了一路,累得他只觉心悸。
“二郎?二郎?”
岳长修猛地醒来,姚婉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吓坏我了,说了一晚的梦话,还手足乱舞,差点没踢着我。”
“可踢疼了?”岳长修起身看她,见她笑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