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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软刺-第11部分

小说: 软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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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死孩子,这是好事儿啊?给你得意的!刘芒的声音很轻,说完去厨房泡了杯咖啡。我和夏文静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彼此对望了一下。
  我想刘芒一定也跟我一样,替夏文静的遭遇后怕,担心。
  一定和我一样,一定,我强忍着太阳穴那里抽搐一样的疼痛,这样对自己说。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对夏文静有一种微妙的嫉妒,因为她毫无累赘的内心世界。她总是那么开朗天真,理直气壮,仿佛并没有生活在我们站着的这颗充满哀伤的星球上,她的父母亲,从小就为她营造了一个与现实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正直、善意、鲜花、阳光,绝对看不到一丝虚伪、恨意、肮脏和背叛。所以她可以笑得比谁都真诚,幸福得比任何人都要理所当然。
  我记得十五岁那一年,我到夏文静家里做客。夏妈妈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饭菜的香气浓浓地溢出,夏妈妈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笑着招呼我。而夏文静和她爸爸趴在铺着彩色泡沫板的地板上下围棋。
  我听见夏文静大声地嚷,爸爸你耍诈!
  夏爸爸憨厚地笑着求饶,静静让爸爸一次,老了,脑袋跟不上了。
  不行!要公平公正公开!夏文静执拗地说。
  我立在门口,看着阳光毫无保留地自窗外倾泻进这个小小的温馨的家庭,突然间一阵恶心。
  对,恶心。
  如果为了救学生而离世的那个人不是我爸爸……如果那一天,为了救那个倒霉的学生而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那个人,是夏爸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走在下班的路上,明明夏爸爸也可以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将那个学生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开,为什么命运会选择在那个瞬间把全部的好运统统交到夏文静的手中……如果死的那个人是夏文静的父亲……如果是这样,那个温馨的画面里,我就不会只是一个眼眶酸涩的旁观者。
  那时候的我,看着大笑着与爸爸闹成一团的夏文静,是这样恶毒地怨恨着,身体里涌出源源不断的黑色的毒汁,就要把我吞噬。
  我想着那些过去,就像在用尖锐的指甲将封存在时光墙壁上的旧事一点一点扣下来,刺耳的声音让我心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难过搅得无法平静。
  夏文静推推我,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有点心烦气躁地摇摇头,这才猛然发现,我是那么不愿意让夏文静经历这件事情,我甚至在想,如果换成是我就好了,如果被关在警察局近半个月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或者,哪怕那个人是刘芒呢,只要不是夏文静,只是不该是夏文静。
  她的那一座美好得近乎虚假的城堡,差一点就倾塌了。如果真的像袁熙怀疑的那样,我想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那个人翻脸。
  星期三下午,我跟着袁熙的保姆车一起去了JOS工作室。我下课比较迟,路上被袁熙批评,你真是能磨磨蹭蹭,毫无时间概念!
  我笑吟吟地点头称是。
  袁熙古怪地看我一眼,哼了一声,大花痴!
  我仍是笑吟吟地点头称是。
  这个大好的下午,晴空万里,白云朵朵,暖风拂面。十一刚过,夏日的喧嚣被浓浓的秋意压得温柔,空气里若隐若现的花香让人沉醉。
  终于得到一个可以避免与赵小仙碰面,又能和晴天见面的下午,我简直兴奋得要飘起来一样。别说袁熙说我是大花痴,就算他骂我老花痴我也不会介意。
  工作室原本是一对英国夫妇的居所,两层高的小洋房涂着白色与南瓜色的墙皮,居然还有一个洋葱屋顶,远远看去就像独处闹市的童话世界。如果夏文静看见一定会拿出她新买的单反相机拍个没完。
  推门进去,一条巨大的古牧犬立即撒欢冲我们扑过来,袁熙他们早早地避开,我呆怔怔地被它扑倒在地,脸上被舔得全是口水。
  一屋子的人笑得东倒西歪,我艰难地从它身下爬出来,咬着嘴唇走向角落里的沙发。
  袁熙也掩不住笑,被造型师推进化妆间的时候仍是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听见造型师特别贱地对他说了一句,得了袁熙,福贵才不会对那个瘦巴巴的女孩子动真格的呢。
  福贵就是那条古牧犬,全名叫钱来也福贵。
  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大致环视了一下这里的环境,钱来也福贵伸着舌头乖巧地立在我旁边,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强奸我的狗不是它一样。
  四面的墙壁上看似凌乱地贴着许多张巨大的海报,巨大的复古木质圆形大时钟挂在天棚中央,看时间时必须仰起脸。两排大衣架当做隔断,上面挂满琳琅满目的衣服,像两道巨大的彩色屏障。
  正发着呆,晴天驾到。
  今天并没有他的工作,只是过来熟悉一下环境,大致了解下拍摄的程序。跟Emy和几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他朝我走来,递给我一罐橘子味汽水。
  半路上自行车爆胎了,扛着走上来,迟了很久。他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有点腼腆的样子。
  自行车?你是骑着自行车从市区来这里的?!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晴天,不可置信地大叫。
  从市区乘车到这里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晴天又露出那种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嗯,车费要很贵。
  我笑不出来,心里排山倒海地难过。我不知道这两年来顾延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了省下不到二十块钱的车钱,他究竟扛着爆了胎的自行车走了多久?
  我喝一口橘子味汽水,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大惊小怪地拍他的肩膀,你傻啊?袁熙他们公司是给报销车钱的,以后你来回尽管乘车,免费的车干吗不坐,浪费给自行车打气的钱!
  晴天恍然大悟,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他那种真挚的眼神真让我难过,我笑着挠挠头发,别客气,咱们是朋友啊!
  晴天笑得心无城府,雪亮的牙齿熠熠生辉,他点点头,又用那种带着一些微妙距离的腼腆口吻对我说,嗯,是这样,我们是朋友。
  顾延。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头顶柠檬色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认真腼腆的表情,微暗的光泽让他看起来特别遥远。
  过了很久,晴天开口问我,你的那个朋友,有消息了吗?
  什么朋友?
  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朋友,你们好像特别在乎他,他有消息了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眼眶里一阵潮热的刺痛,我摇了摇头,说,还没有,不过……不过我知道他现在过得还不错,至少比我当初想象的要好一些,他还活着。
  晴天展颜一笑,声音很轻很温暖,他说,那就好。他……是你的男朋友?
  嗯。我使劲儿地点点头。他叫顾延,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啊?晴天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我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说,嗯,是我追的他,是不是特别厚脸皮?
  可是没办法啊,那个时候他太受欢迎了,又太安静。我就想啊,这么优秀的人,一定得先抢到手,不然断货了怎么办?哈哈,没想到还真被我抢到手了。
  晴天安静地听着我说,一点敷衍和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像是和我一起回到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
  看我说完了,他才补充一句,你看起来,好像特别喜欢他。
  真的啊?我做出夸张的笑脸,那就好了,我多怕他不知道我多爱他。晴天,你都能看出来,他也一定会知道的,你说是不是?
  晴天点点头,目光移到袁熙他们拍摄的地方,认真地学习起来。
  回去的时候我把新到的稿费单子交给袁熙,以后晴天来看你工作就把车费给他报了吧。
  袁熙鄙视地看着我,呦,我们家阮陶出息了,养得起小白脸了。
  滚。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倦意就在这时候铺天盖地地袭来。我闭上眼睛倚在车窗上,听着车子颠簸的声响。
  袁熙从后座拿出一条珊瑚绒的小毯子丢在我身上,阮陶,他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澈,他说,阮陶,你不要以为晴天就是顾延,那他就真的是从前的那个顾延了。
  我没理他,用毯子蒙住脑袋继续睡觉。
  黑暗中,我听见袁熙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包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啪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
  袁熙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我怎么不知道?
  在黑暗中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晴天的脸,慢慢地熟睡了过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刘芒最大的兴趣就是像观察小白鼠一样观察夏文静的情绪变化。那已经是距离警察局事件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川城的冬天果然如顾延描述的那样洁白而寒冷,像一个波澜不惊的冰雪少女,冷静地俯视着银装素裹的寒冷城池。
  凌晨四点,刘芒蹲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问我,怎么起这么早?
  我精神恍惚地答,没有,熬夜赶稿子,还没睡,你呢?醒了还是没睡?
  刘芒笑嘻嘻地吐出烟圈,说,醒了,饿醒的,好妹妹,给我煮个面。
  我继续神情恍惚地飘进厨房里,拧开液化气,撕了两包泡面。窗外黑魆魆的一片,一点亮光都没有,寂静得有些虚假,呼啸着的北风听上去像是鬼嚎。惨淡且清新的空气里,我看着刘芒猫一样蹲在沙发上,伸直了优雅的脖子问我,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我把泡面放进锅里,盯着沸腾的开水。
  夏文静啊,你没发现?刘芒压低了嗓门。
  我笑,嗯,她那张欠揍的脸。
  刘芒笑嘻嘻地问我,你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
  我说,至少三层粉底,一层蜜粉,还是带珠光的,眼影、假睫毛、唇膏一样不少。
  刘芒翻白眼,你当我瞎了啊?这些我也看得出来,我让你透过表象看本质,亏你还是一大学生!
  我顿时觉得作为一个大学生压力很大,但是通过一夜赶稿奋战,我实在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来分析夏文静的行为与其产生的必然后果。
  刘芒看我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十分失望,胸有成竹地说,我觉得,夏文静这种反常的举止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不是她想交配,就是她已经交配了。
  我差点一头把自己塞进沸水里。
  刘芒姐姐有才华啊,我衷心地鼓掌,大学生算什么啊,遇见刘芒就是一群废材。
  从我眼中看到崇敬之情的刘芒,更加沉着地笑了一下,幽幽地说,我保证,不信咱俩打赌,输的买酒。
  凭什么呀,我也觉得她肯定有奸情!
  刘芒鄙视我,小气劲儿吧你,得了,那这样,谁先揪出那个跟她交配的,输的那个买酒!
  就这样,夏文静成了一只涂脂抹粉春心大动的小白鼠,整日生活在我和刘芒八卦的眼皮子底下,懵懂无知地忽而笑,忽而蹙眉,忽而长叹,尽显少女的娇羞。
  甚至有一次在她忘记关掉的MSN窗口上看到这样一排宋体五号字:
  整日对君思念,悲切缠绵,久久不能入睡,连日下来已是憔悴万分。
  当时我就憔悴得抖了一下,扫了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镇定地走进屋子里做干呕状。刘芒惊恐地看着我说,不是吧阮陶?你两年前破处怎么现在才怀上啊?
  滚!我大吼一声,把那句话声情并茂地转述给她听,刘芒立即跳起来尖叫,有没有搞错啊?!她憔悴?啊?她憔悴?!她那脂肪厚得都能打倒八国联军了,她能憔悴?
  我深深地觉得刘芒姐姐您的比喻也太生动形象了,还好你当初没写小说,你要是写小说,什么墨小芭那类的小写手早就没饭吃了。
  哎呀,你讨厌。刘芒学着夏文静的腔调勾魂摄魄地白了我一眼。
  那之后我就一直在忙稿子的事情,没事的时候就死气白赖地赖着袁熙去JOS工作室打发时间。钱来也福贵每一次都能分毫不差地把我狠狠扑倒在地,涂我一脸的口水才一脸满足地起身爬走。
  每当这时候晴天就在角落里看着我笑,那笑容就像一截有温度的冬日暖阳,穿山越海地落在我身上,暖得让我心疼。
  虽然也有时候赵小仙会突然冒出来,用那双可以把我砍成无数片的眼睛秒杀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跟在晴天身边犯花痴,抓住一切有利时间与他沟通以培养感情。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川城的大雪下了一层又一层,踩在上面会发出活泼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偶尔闲暇,我和刘芒就会裹着厚厚的宅人毛毯饶有兴致地观察小白鼠夏文静,她那清丽脱熟的娇羞让我们常常觉得生不如死。
  就这样,在飞速滑行的时间轴里,夏文静忙着谈地下恋爱,我忙着赶稿子,刘芒就继续仰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忙着颠倒众生。
  直到元旦来临。
  大街小巷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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