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阳照下竹青青-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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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夏天,往府衙移送犯人,天儿热得要命,有一个女犯路上犯了病,就死在罗庄附近。真是作孽,本来只是过失伤人,关几年也就罢了,可偏偏心存侥幸,死活不招认,我们也没办法啊,只能送去府衙再审,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娘,我疼!”忽然一个细细的童声响起。罗氏忙松开了抓住女儿的手,竹青看到了她的脸,青白一片,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最不愿意肯定的猜测却一步步得到了证实。
以前办案子的时候,她想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真相,可此刻,真相呼之欲出,她心里却并不痛快,人活在世上并不容易,尤其是这对母女,可作为一个捕快,竹青一直明白,恻隐之心跟王法碰撞的时候究竟该如何抉择。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便是做了,从来没有事过了无痕之说,那个女犯也未免太过天真,若是早日招了,哪里有这场性命之祸……”竹青言词崭崭。
罗氏半蹲在地上,头抵住女儿肩头,没有什么反应,可你若仔细看那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就是她的事情了,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实在不用逼得太急,一紧一缓方是用兵之道。
回衙门后,把案子情况跟王大人做了汇报,孙师爷也在场,非常直接地告诉她,罗氏绝不会自首,让她准备下一步的计划。王知县不同意他的看法,竹青却没反驳,心里也觉得希望渺茫,自己今日的劝解只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晚上县丞家请客,衙门里的人都去,席间觥筹交错,在吴猛头的带领下,这帮人被充分调动起了喝酒的积极性,竹青也没有幸免于难,眼瞅着已经有人喝到了桌子底下,她赶忙起身告辞。
风一吹有些上头,这样子回去,又担心母亲唠叨,于是就溜达着散酒。走着走着,觉得口渴难忍,一时又找不到茶水铺子,灵机一动,想到此处离里仁巷不远,既能讨杯水喝,还能见他一面,何乐而不为。
煦阳刚吃了晚饭,正在灶房里洗碗,听到院门响的声音,擦干手正准备去看,一个脑袋探了进来,红扑扑的小脸,呼吸间还带着酒味。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煦阳看她喝多了,伸手扶了一把。
地上有个小板凳,竹青一屁股坐下,接过煦阳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果然清醒很多。
“今天衙门里有人请客,现在有些口渴,就过来讨杯水喝。”
“那吃好了吗,要不要再给你做些?”煦阳担心酒桌上顾不得好好吃饭,于是一边给她准备茶水,一边问道。
“吃饱了。”下巴顶在膝盖上,看着煦阳一手拿着一个杯子,斜伸着手臂接过来,温度正好,一口气喝干后,又把杯子了回去,正想大呼过瘾,煦阳竟又递过来一杯。
“把这也喝了。”
“什么呀?”竹青看着杯子里的水,泛着绿色,不禁有些发憷,试探地抿一小口,呸呸全吐了出来,脸皱成一团,“这都是什么啊?这么怪的味儿。”
“都喝了!”语气虽不严厉,但关键是,他难得说这种带点命令的句式,把竹青唬住了,就这样端着杯子,傻愣愣地看着他。
“水里加了芹菜汁,解酒的。”本打算语气再严厉些,可实在狠不下心来。
竹青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骂我一顿哪。”危机一解除,这姑娘就开始嬉皮笑脸、讨价还价了。
“能不能不喝啊,味道好奇怪。”
煦阳哼了一声,竹青缩了缩脖子,忙把杯子送到嘴边,临到头了,还心存幻想,嘴唇挨着杯沿,眼神偷偷地向上瞄,看他神色丝毫没有缓和,这才放弃抵抗,嘟囔了一句“至于这么凶”,乖乖地喝了一口,一咽下就立马伸出舌头,手掌飞快地扇着。说实话,芹菜汁真没那么难喝,这丫头摆出这副样子,分明是想博取同情,煦阳明白她的用意,板着个脸,愈发严肃。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叶捕快彻底死了心,抱着早死早托生的心态,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喝光。
厨房门开着,从外面吹进来一缕风,油灯跟着忽忽地闪了几下,煦阳伸手去挡,他站在灯旁,灯光映红了他的脸,也映出了他满脸的笑意。竹青不止一次觉得,就是这笑容蛊惑了自己的心。
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煦阳有点不习惯,缓步走到她面前,只见她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子,那样子分明是走神了。
“头还晕吗?”煦阳蹲下身,轻声问道。
“有点。”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煦阳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不能喝的话就少喝点。”
竹青把脸埋在膝盖上,半响不语,煦阳都要以为她睡着了,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你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喝酒啊!”
煦阳苦笑不得,“你这脑瓜子净想些什么呀?我在你眼里那么小心眼。”
竹青抬起头来,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我平日喝的很少,今日实在推不过……你要不喜欢我喝酒的话,我以后都不喝了。”
煦阳当场愣住,一时间百感交集,把她轻轻拥入怀里,“少喝一点也没有关系……”
“真的?”竹青高兴地从他胸前探出头来。
“嗯。”
撒娇似地扯住他的袖子,左右晃着,“你真好!”
“只是酒后别忘了喝芹菜汁!”
“啊!”一声凄厉的哀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姜还是老的辣,孙师爷料想的没错,罗氏死扛到最后,一直到衙门亮出底牌。而竹青哪,推断出了她作案的过程,却还是猜错了原因。
吴老爷缠绵病榻之际,一直是罗氏近身伺候,也就知晓了他关于身后事的打算,家里的一切事务由发妻杜氏做主,不要说罗氏自己,连她的女儿也分文未有。
为了孩子,这个柔弱的女子竟决定铤而走险,趁遗嘱公布之前,先下手为强。她知道吴老爷肺不好,每天必喝梨汤,想起了在村子里听到的传言,猪肉与梨子同食,损人肾脏,便动起了歪心思,可她不知道这种损害需长时间积累。吴老爷去的时候,确实有肾病的症状,但最终还是死于肺病。
初七那天,是两人定情之后竹青的第一个旬休。吃完早饭,她就拉着姐姐一头扎进屋里。
“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你奇怪才对,你还算个姑娘家吗?连现在最流行的发髻都不认得。”
梅青一直被赞为温柔娴淑的典范,可在自己妹妹面前,真正是暴露本性,说话趋于毒舌。
“这是燕尾髻,既大方又活泼,可别小看了这些饰带,走起来左右晃动,有人还在上面缀上小铃铛,特别摇曳生姿。”梅青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带着些自豪向坐在梳妆镜前的竹青显摆着。
看着镜中的自己,竹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姐姐一巴掌拍下她的手,“快完了,好好坐着。”
翻了翻竹青衣柜里的衣服,梅青脸上的嫌弃显露无疑。“真服了你,也罢,我前几日新做的裙子送你了。”
待打扮停当,梅青看着眼前的“作品”,心满意足地叹道:“这下终于有点见人的样儿了。”
竹青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迟疑地打开房门,听见动静,院子里正在浇花的丫头扭头看过来,“啪”的一声,手里的花洒落了地。
未出房门前,竹青还有点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现下看把人吓成这样,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高抬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前院走去,发髻上的饰带晃得那叫一厉害。
“小姑姑……”行到花园时,假山后跳出一个小孩子来,双臂大张,拦住了她的去路。
竹青露出大大的笑容,蹲下身子,捏捏他的小脸蛋,“乖,叫姑姑做什么?”
“你先说你去做什么?”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她不情愿地转过身去,叶夫人面色不善地站在后面。
“不做什么,出去转转。”竹青佯装镇定。
“今天在家带虎子,哪儿都不许去。”
“为什么呀?”竹青有些不可置信,叶家是习武出身,规矩讲究也就少很多,再加上她在衙门当差,家里人很少管过她出门的事儿,顶多问下去哪,这么干脆利落、不分青红皂白地禁了她的足,实在是没道理啊。
“我都听你嫂子说了,他要真有意,你今日旬休,就该他来找你,你这样巴巴地过去,像什么样子?”叶夫人连珠炮似地轰过来。
“反正都是见面,谁去找谁又有什么关系?”小声嘀咕了一句。
叶夫人见她这幅不开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从小就大大咧咧,一点女孩子的心眼儿都没有,这要嫁了人,非吃亏不可。想到这儿,语气就不免重了些:“当然有关系,如今你就事事被他拿捏,以后还怎么得了?”
竹青不是没眼色的人,见老娘动怒了,不敢再犟嘴,但也没那么容易妥协,气呼呼地站在原地不动弹。这可惹恼了叶夫人,老太太直接抬脚,往她小腿上踢了一下,“给我回去。”无错而得咎,竹青心里不服,委屈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娘,就是不挪步。
叶夫人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心好像变得比面皮还软,看着闺女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真是要气死我!女孩子要端着架子,以后夫家才敬重,你这样……哎!你今天就甭想出来……除非他先过来找你。”
说完就吩咐下人告诉门房,除非得到她允许,否则不许二姑娘出去。
竹青被困在家里的时候,煦阳还在街上买东西。
前几日算好了她旬休的时间,提前跟其他先生换了课,一大早起来洗洗涮涮,又上街买菜,知道她的口味,肉自然是少不了的,还带了几包她爱吃的零嘴,什么都准备好了,院门虚掩着,单等人过来。
就连最费时间的瓦罐鸡都炖的差不多了,也不见她来,菜捂在锅里保着温,到巷子口看了好几次,午时已过,还是杳无踪迹。
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饭,只能自我安慰,她也得陪家里人,不可能一有空就跟自己待在一起。虽然这么想着,可还是坐立难安,熬到申时初,终于决定去看一下,也好放心。
叶家。
小侄子拿着风车,竹青鼓起腮帮子往上面吹气,看看天色,心里有点失落。
“二姑娘,有人找!”丫头匆匆忙忙跑来报信。
竹青心里一喜,就要往门外跑,难为她还想着自己的侄子,把小孩子抱在了怀里。快到门口时,匆忙刹住脚步,平顺了呼吸,整了整发饰,才不慌不忙地过去。煦阳正坐在门房里的凳子上,见她进来,站起身来,双目相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实在受不了钱叔那暧昧的眼神,竹青只好把煦阳带进了院子,让丫头把小孩子抱走,两人才能单独说句话。
“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毕竟是在她家里,煦阳稍有些拘谨。
竹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像蜜一样甜。
阳光晴好,她穿了件红底白花的石榴裙,发髻上淡蓝色的饰带随风微微飘动,煦阳看惯了她简单素净的样子,今日才知道,这姑娘无论怎么装扮都是好的,在他的心里。
“中午做了不少菜,都是你爱吃的。”
“有没有炖鸡、糖醋鱼?”她被关在家里,中午自然也没有太好的食欲,此刻提到了好吃的,食指大动。
“自然有!”煦阳知道她的喜好,微微点头。
竹青一下子眉开眼笑,“那我晚上要去吃。”
“好!”盼的就是这句,煦阳开心应允。
竹青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剥开一个肥肥的豆荚,抠出里面的蚕豆,一颗一颗地丢到面前的粗瓷大碗里。这小儿科的活她本来是不屑于做的,可自己的八字实在是跟厨房不合,要再多待一会儿,中午连吃饭的碗都没有了,这才被里面的人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
“好了没有啊,我饿了!”这活干起来枯燥,她也没什么耐心,总是没话找话。
煦阳在灶前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