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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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他低头在腰间翻找了许久,双手捧起一个钱袋,泣不成声的说。
“娘,这是小兽的压岁钱,都给你好不好?你跟小兽回家吧。”
在孩子的认知中,家中许多值钱的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
奶奶的步摇,爹爹的古玩。
所以,他也想买,买自己的亲娘。
宁初二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看着面前小手捧起的钱袋,心酸的恍若被什么狠狠捅了一下一般。
“娘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宁初二看着小兽受伤的眼神,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腓腓想要个家,想要爹娘的陪伴。这是每一个孩子都该拥有的,她却连这样简单的一点都做不到。
“腓腓~。”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娘,别的孩子都有娘。”
含泪说出这一句,腓腓便跑出去了。
候在宁府外的马车很快被拉走,徒留下追出去的宁初二站在寒风中,疼的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宁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进院内,刚好便撞上这一幕。
她近前,皱纹横生的脸上也是千般心痛。
“孩子,苦了你了。”
宁初二睁大了双眼望天,死死忍住热泪,咧出一个笑容对宁夫人说。
“娘,我没事。”
腓腓走了以后,初二将自己关在屋中。
屋内还燃着为孩子取暖的炉火,哄的人身上暖融融的,她却觉得心底一阵寒凉。
腓腓离去时的背景,就像是萦绕在眼前的一幅卷轴,一遍一遍的回放着。
她不知道怎样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就那样坐在小凳子上,静静发着呆。
如果父亲死前,没有告诉她实情。如果她跟那个人的关系,仅限于知晓,他和他曾经在战场上创下的丰功伟绩,是不是许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呢?
“禄昌侯岳深。”
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逐渐飘远了思绪。
禄昌侯,是人们在茶余饭后都不敢大肆提及的人物。
原因是,这位名噪一时的岳侯爷,是被先帝以谋逆罪赐死的。
曾几何时,岳深在大堰百姓心中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关东战乱,漠北之役,。岳家的八十万禁军铁骑,在他和武安将军程卫年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无不让外族闻风丧胆。
无上的荣宠,天子的礼遇。
然而再厉害的英雄,最终也难逃功高盖主的猜疑。
一场大火,岳家人无一幸存,唯有当时拼死跑出来的家奴岳风知道,岳家,还有一双刚刚出世的孩子。
岳深没有程卫年聪明,因为他看透了君主的昏庸,不肯交出兵权,所以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岳深也比程卫年有远见,关外八十万禁军,在得到他的死讯之后,竟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白白让皇室空欢喜了一场。
“初二,你跟初一都是禄昌侯岳大人的孩子。当年岳家遭难,岳风带着你跑出城没多久便死了。我跟你娘刚好在那个时候路过,便将你们抱了回来。”
“其实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直到前年岳侯爷的部下找过来,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当今圣上昏庸,登基之后便大肆兴修殿宇,不顾百姓疾苦。你跟初一是忠臣之后,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堰的江山,就这么毁于一旦啊。”
这番话,是宁初二的爹临死之前说出来的。
她傻傻站在病榻前,哭的一塌糊涂。
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长得不像“亲爹”的原因。
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哥哥不好好当官,“爹爹”又这般放任的根源。
请原谅她这种没什么良心的反应。
被宁氏夫妇带回来的时候,初二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孩。非要她立时对生身父母的死有多大触动,实在太过为难了。
宁初二钦佩英雄,也为亲生爹娘心痛,但是宁大人口中所说的国家繁盛荣辱,根本超出了她过往的所有认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是下令斩杀的是先帝,一个十年前就咽气的死人。这个仇,她要找谁去报?
他儿子?
可是依照他每日吃金枪不倒丸,夜夜*的节奏,不死也快了。
而且
“爹,天下苍生关我屁事?女儿连杀只鸡都哆嗦呢。”
她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齐天大圣,唯一擅长的就是炒菜做饭。就算是黎民百姓,也不会乐意见到手持锅铲,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吧。
那时的宁大人,本来就剩下一口气在那吊着了,闻言险些就这么去了。
“这怎么不关你的事呢?!皇帝昏庸,受苦的还不是黎民百姓,禄昌侯戎马一生,为的也是为大堰撑起一片晴天。”
“现如今,关外八十万禁军尚在。你同初一肩负的,不仅仅是苍生的重担,还有这八十万将士的…”
“不会要管他们吃饭吧?”她愣愣的打断他,满是担忧。
“可是女儿没有那么多银子。”
宁大人觉得,他没在那个时候咽气实在应该感谢上苍。
“你哥哥已经去了关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五年之后就可以推翻大堰的王朝,还百姓太平。”
宁初二看着自己的爹一脸向往的神色,差点就以为他回光返照了。
推翻王朝,那就是…造反啊!
一将功成万骨枯,诚者为王败者寇,难道就没人想过,如果输了,又当如何?
那一日,她脸色惨白的走上街道。
入眼的角落里,是流离失所的乞儿,和忙于生计的百姓。
宁初二知道,生存不易,尤其在一个昏庸君主的治理下的苍生,活下去有多么艰难。
如果非要如此。
宁家小二默默握拳。
她七岁读花木兰的时候,也是做过巾帼梦的!
“话说晋元三十六年,明王起兵谋反,两百万大军呼啸而过,最终还是被晋元帝斩于刀下。明王一家被满门抄斩,九族连诛,上上下下七十二口,全部人头落地,那血…。”
耳边,是说书先生巧舌如簧的破嘴。
宁初二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子,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很快又缩回了“乌龟壳”里。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
宁大人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就去世了。
她同寡母幼弟守住灵前,也终于见到了许久未曾相见的哥哥。
她说:“我都知道了。”
宁初一跪在宁大人的棺木前,静静在火盆中烧着冥钱。
“初二,别怕。”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也知道这样的变故吓坏了她。
“朱门酒肉,路旁冻骨,如果你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便能够理解哥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了。”
宁初二那日,哭的跟个泪人一般,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所以第二日,她做了一个让她此生都割血挖肉般的决定。
“连十九,我们和离吧。”
大堰律例,和离之后,女子还归本姓,宗谱除名。子嗣若跟夫家,则与母家再无瓜葛。最关键的一点,和离后,不管丈夫还是妻子获罪,双方家眷都不在九族之列。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啪!!”
大门突然被一股外力踹开,打断了她的回忆。
宁初二诧异的看着冲进来的母亲,以及不知何时过来的封涔眨了眨眼。
“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扇朱漆的雕花扇面门,很贵!!
封涔儒雅的脸上似乎有些尴尬,轻抬广袖,无辜的说了句。
“额…她们以为,你在*。”
“…”
☆、第二十二章 封谷主
封涔每次来都是招摇的。
四名侍女,两名随从。
前者手持拂尘开道,后者遍洒桃花,还得带两个端香炉的。
烟熏火燎的熏上一把香料,闹得人数九寒冬,都能闻着一股丧心病狂的桃花味。
他说,这是祀封谷历代相传的派头,每个谷主都是这样的。
但是他身边的侍女花花早就对宁初二说过,这是某人强烈要求的。
而这次出场,因着前面的小小意外,竟然硬生生被添到了后面。
拂尘,清风,小碎花。
宁初二看着特意从门口又走了一遍的封涔,额角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石青色的广袖长袍,随风摇曳的雪色绸带,如果脚下再踩朵祥云,丫估计就能直接升天了。
其实封涔的五官,长得算不上多俊秀,眉宇间也少了些习武之人的英气,但好在气质出尘。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儒雅的。
但是这次来,不知怎么眉毛被画粗了。本来一个翩翩公子,楞是因为这不伦不类的一笔,多了三分傻气。
“记得让人把地扫了,我去做饭。”
宁初二鉴定完毕后,挽着袖子进了后厨。
封涔进宁家从来都是为了蹭饭的。
这大概也是这么多年,初二都不太待见他的原因。
这个东西就是个矫情的,为了吃上一顿饭,能从祀封谷一路饿到宁家大门口。
烧火,颠炒,到装盘出锅。
十分家常的四菜一汤,很快被端了上来。
碎椒炒蛋,蒜苗炒蛋,黄瓜片炒蛋,除了一盘糖炒山药算是大菜,连汤都是青菜和鸡蛋打出来的。
封谷主神色僵硬的坐在饭桌前。
“你们家,养鸡了?”
这得是下了多少窝啊。
“哪能呢,”
宁初二正色看他。
“这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价钱更贵,快趁热吃吧。”
封涔用筷子捞了两下汤底。
“贵,好歹汤里也给我放点肉丝吧?没见过你这么唬弄人的。”
宁初二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怎么是唬弄呢?现如今菜都比肉贵了。”
“就你歪理多。”
宁家小二笑的得色,封涔却明显不愿意她这么自在。
“连十九已经查到关外的平沙谷了。”
他随口说了一句,果然看见她的脸色变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月前。”
宁初一不过去了趟源城便被跟上了,连家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厉害。
宁初二静默良久,夹了一筷子糖炒山药放在封涔碗里。
“你的本事,我一直是知道的。”
封涔闻言失笑。
“就一块山药便收买我了?”
“当初一块山药还救了你的命呢。”
宁家小二懒洋洋的靠在桌边,一副救命恩人的臭德行。
他拿眼睨着她,淡淡道。
“你这副样子,倒是越发像连十九了。”
“我怎么会像他?”
宁初二坐直身子,特意正了正衣襟。
封涔吃了口青菜,漫不经心的说。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吗?”
‘抛夫弃子,红杏出墙’,这都是她往自己脑袋上扣的帽子。
若她真坐实了他奸夫的名头,他倒是愿意的,只可惜,她的心思从来就不在他这儿。
“不然怎么样?”
宁初二轻叹一声,犹自舀了碗汤喝。
“难道让我对他说:我哥在造反呢,我们正打算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你要不要捧个场参与一下?”
且不说他那不爱麻烦的性子肯不肯,单说连家二老尚在,连喻大人又是朝中重臣。一旦岳家输了,又是活生生拉进数十条人命。
封涔单手扣着桌案。
“连十九是聪明人,真想明哲保身,不会派人一路跟到关外。”
“所以才要你帮忙啊。”
宁初二焦急的打断他。
“连家绝对不可以淌这趟浑水。”
他很少看到她倔强的样子,记忆里,她总是一副闲事莫管,大事莫急的性子。
关心则乱。
封涔想到这四个字,有些恶劣的扯了下她的头发。
“出息!我答应你的事食言过吗?还有,这就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好歹小爷也替你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宁初二揉着发疼的头皮。
“我哪敢说您的不是啊。这好酒好菜的,不就是在求您呢吗?往后我老娘和弟弟的安身之所还都指望着您呢。”
封涔低头戳着盘子里的鸡蛋。
“还真是好菜。”
宁初二从来不知道脸皮是个什么东西,眼神一瞟就不接话茬了。
封涔瞧着好笑,转脸问道。
“别人你倒是安排的好,自己又是个什么打算。若没有,今后便跟着我吧,即便岳家输了,祀封谷也有你的安身之所,我会照顾你的。”
封涔的脸还挂着几分玩世不恭,言谈之间也伴着戏虐,但是宁初二知道,他是认真的。
“没个正经的!”
她抬手推了他一下。
“这戏码,从你十三岁演到现在还不够?过去说这些的还知道要脸皮,话刚出口脸就红了半边,现在倒好,连个红血丝都看不着了。别在那儿瞎表白了,赶紧吃饭吧。”
脸皮?他当初就是太要脸了,才会让连十九那个不要脸的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