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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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孩子抬起眼,手指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一副缺乏安全感的姿态。
“你是谁?干嘛抱着我的孩子!”那女人开口便质问道。
她的孩子,笑话,血浓于水竟大不过她与这孩子一面之缘的相处,如果真是她的孩子,那则林肯定过得并不好,这样的质问令莫绛心眼眸一沉,怀里的则林则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不放,显然是不愿意到那女人那里去。
莫绛心却掩了不快,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到府上来做客的,路过这里,见则林一个人,身旁没有人照料,怕他有什么事才在一旁陪着等人来。”
那女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却恍然大悟,脸色忙不迭的变得逢迎:“原来是少奶奶,是我不知礼数,我是则林的小姨,我叫盏云,则林妈妈身体不好,这孩子一直交由我来看护,刚刚有些事要忙便把则林交给下人看护,那该死的又不知道去哪浑水摸鱼去了……少奶奶您就别抱着了,这孩子身上全是灰,仔细弄脏了您的衣服!”
莫绛心几乎就要冷笑出声,这样前后迥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果然是被孙母说中了,不过半日,这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她不过是试探性的问了一问。只是孩子交由盏云,她多少有些不情愿,这样一个人,她并不放心。
她低下头问怀里的则林:“则林,要跟小姨回家吗?”
则林似乎思忖了片刻,抓着她的手指奶声奶气的说道:“要……姐姐……玩。”
对面的盏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却偏偏还要挂着笑脸:“则林,你不想念你的玩具汽车吗?跟我回家,就可以见到妈妈和玩具汽车的哦!”
则林苦恼了一会儿,终于撒开了手,朝着盏云道:“姨……抱。”
则林都同意了,莫绛心只得点点头,盏云会意从她手里接过则林,抱在怀里,怀里少了一个温暖的小东西,她有瞬间觉得有些空空的。
“那少奶奶我就先带则林回去了。”
可在盏云怀里的则林还在两只手朝着莫绛心闹腾,似乎有些不舍。
莫绛心笑:“则林,下次姐姐再去你家找你玩。”
则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消散了,孙母,李妈,则林,盏云,她一上午碰到的每一个人背后都似乎有着秘密。
一滴冰凉的水滴滴到她的手臂上,她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原本炙热闷热的天气有了一丝凉意,黑云笼罩着这静谧的园林,怪石嶙峋的假山和朱红的回廊显得有些狰狞,她唇角无意识的溢出呢喃:“要下雨了。”
她疾步走向回廊,刚入回廊,转瞬间大雨倾盆而至,所幸去往莲说的路上都是这样曲折的波形廊桥,倒不至于她淋成落汤鸡的去吃饭,失了礼数。想着想着却忘记自己在亭子里的一件外套还在那里,她急匆匆的走过拐角,却未发现有人撑了一把伞,手里正握着她遗落下来的外套。
刚至莲说厅门口,已经有佣人过来接过她的包,递给她温热的毛巾擦手。
她边走边入内屋,绕过厅内右侧的屏风,穿过门洞进入侧厅,一张柏木雕花八角桌旁已经围坐了一圈人,座上席的老人已经眼精的瞥见了她。
“小丫头果真是来了,还以为是许墨骗我非得让我从拙政园大老远赶过来吃一顿饭呢。”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孙母帮孙老布菜的手也停了停,带着笑意说道:“早起听说孙媳妇要来,老爷子精神可不是好了一大半,连小咕都没来得及喂就赶到了莲说,现在倒怪起我骗您来了。”
“来,弯丫头,坐到我旁边来。”
莫绛心一手放下毛巾,走过桌旁,到了孙老特地给她留得位置旁坐好,她抬眼看了一众人,倒是全部都是眼熟的,左侧是孙母,秦峻,秦子棠,右侧则是孙思维,她微微颔首报以歉意:“园子太大,风景太美,倒是走迷了眼耽搁了些时日,诸位见谅。”
“说话倒是伶俐,规矩都是讲给外人听的,你不必太过拘谨,我们也才刚开席,你来得并不晚。”孙母接话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上次在三里苑不过匆匆见过一面,今日来得匆忙,未来得及把主宅里的老一辈都拜访到,我已十分愧疚,他日定一一拜访。”
众人忙不迭的客气相回,好一副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秦子棠坐在一旁这样想,几乎就要冷笑出声。
“子棠,你的婚宴筹备得怎样了?”上方的孙觉冷不丁的开了口。
秦子棠回过神,放下碗,恭敬的回道:“已经在筹备中了。”
“已经和林老谈好了时日,预定于下月初八。”秦峻在一旁补充道。
众人皆道恭喜。莫绛心却不免疑惑,下月初八,不过一个不足,她竟都未听他提及,她抬眼打量了一眼秦子棠,发现他只是带着笑意回敬众人,再看他的手指,捏在杯沿处的指尖已经泛白。
他并不开心。
从很久以前莫绛心就知道他这个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只要是他不开心的时候,他的手指就会攥紧一个东西攥得死紧,即使面上依旧带着最灿烂的笑容。
散了席,雨却下得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孙母安排着把孙老送回拙政园,秦子棠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想着去明瑟楼的路上大多没有露天空隙,应当不会淋到雨,于是便拒了孙母着人送她回去的意思。
她一人安静的走在长长的水廊上,漫步在亭台水榭之间,九曲回廊绕不到尽头,听着雨打荷叶的声音,一声声都催人入眠。
“还以为你预备让我等上一小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调侃的声音。
莫绛心停下脚步,抬眼望去,烟雨迷蒙中,秦子棠穿着宽大的毛衣撑了一把黑蓝格子伞站在不远处的回廊拐角看着她,唇角都是带着青草温暖的笑意。
这幅样子倒是有些像他们在伦敦的家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出去,每每回来他总是坐在沙发上或亲自去接她,一边嫌恶她的时间概念却又一边固执的等她回来。时间转了一转,他们现在身置S城,却是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意思。
她走近他,才看清他的脚上全是泥泞,衣角都有些湿。
“你从哪里来?”
他手遥遥一指,指了远处隐藏在阁楼水雾中的边檐“喏,我住在那里。”
散了席不与她一道走,偏偏从那里绕了大半个西园来这里候着她,大约是为了避嫌,自打他回了S城,直至现在她惊觉她已经不太认识秦子棠。
那个外界听闻脾气暴戾,手腕凌厉的孙家二少,那个即将执掌孙氏的天子骄子,怎么都与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一般心性的少年无法重叠到一起。不过是换了一座城市,她万万没想到竟令一个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数,她太介怀孙怀瑾的事情,总是忽略了他,却不想他现在站的位置和从前的孙怀瑾是一样的。
站得高,所以愈显孤独。
而他呢,看着面前眉如远黛,眼若星辰的女子,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刻骨的苍凉,变得柔软,温暖得不像话。
他狼狈的别开眼。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了,自打她和孙怀瑾结了婚,他见她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每每见她,她都在那个人的怀里笑颜如花,她已经蜕变成这世间最平常的女子,会哭会笑会生气会皱眉,明明已经丢失当年见她第一眼就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的地方,可是这个女人的身影,笑貌仍旧在他心里愈发清晰。
到底心有不甘。到底沟壑难平。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她不经意的问道。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伞柄,有些局促。
自己在干些什么,今早听闻她要来,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都在叫嚣,令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见到她,却为了避嫌不敢与她讲话,却又眼巴巴的就这么绕了大半个西园赶来见她一面。
他想说,真的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见你一面,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可是连这样平常稀松的对话他都已经失了资格。
“还你这个,你落在亭子里,我刚巧路过。”他伸手递给她她遗落的那件外套。
“呀,我还以为找不着了,谢谢你,子棠。”
秦子棠看着她长发温柔,与他说话平常如初的模样,却想自己的患得患失,一股子恼怒便变成了倒刺,话也不经思考:“你为什么不问我?”
她手一顿,抬眼看着他,他黑色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影子,她脸色一正:“秦子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
话一出口,她自己倒是有些愣住。
那次在临江阁吃饭的时候,她和孙怀瑾一道,遇见秦子棠,孙怀瑾就是这样劝她:“秦子棠不是小孩子,他总会明白这些道理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听不进去,一味只是以为他抱着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现如今想来,他是洞悉了终有一日的这个日后。
她继续说道:“我早与你说过,拥有一切权利、地位、金钱都算不上什么,寻求一个真心待你好,你也爱着的人却并不容易,我只是一介女子,这样的想法在你听起来不过是风花雪月的浪漫一场,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心,可我也知道你所追求的与之背道而驰,所以,子棠,我不会再要求你按我的想法生活,现在想来许是我太过自私。”
“关于你为什么和林家联姻,你为什么在今早阻止吴雍杀我,还有冠于我父亲之名的那个人真正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我什么都不会问你,这其间种种我更不会参与,我来这里自有我的目的,你也不必因为我为难,容之待我很好。路是你自己选的,日后我们还是少见些面,你我身份在那里,总要避嫌,由衷希望你日后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莫绛心收紧了手指,正准备离开。
“等等。”
她脚步一顿,手心里被塞进来一柄温热的伞柄,她往下望,发现是秦子棠刚刚撑的那一把。
“出了回廊,到明瑟楼那一段中间还有些露天的花丛要走,路上泥泞难行,小心些。”
她眼眶一热,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再回过头时,秦子棠已经走远,萧索的背影在蒙蒙细雨中逐渐消散。
挺直了背,撑了伞慢慢走出回廊,雨势不减,眼前树上的成片成片的白玉兰开得正盛,玉兰的香气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芳香袭人。她站在玉兰花丛中,挺直的肩膀这才颓下来,心里有难言的苦涩,她知道她说的那一番话有多伤人,今日与他划清界限,不过是为了让他能毫无顾忌走得更远,让他们相互之间不再为难。
今日绝别,不过是为了明日能更好的相见。真的是再一次失去了家人吧。
“弯弯。”
像是从广阔亘远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雨中听得不真切,可她偏偏能从繁杂喧嚣的声音里辨别出他的来。
她的手指有些颤,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猛得抬起头,那个颀长的身影立于花丛,整整一园的白玉兰都瞬间黯然失色,天地广袤间,她只看得见他的眉眼,听得见他的声音。
她扔了伞,雨水瞬间浸湿衣衫,顾不得,疾步走向他,不管他已经急忙迎身过来,生怕她摔倒,不管脚步带起的泥泞。
三步,两步,一步……直扑进他怀里,温暖的体温和清冽的竹香一瞬间熨平了她所有的不安与落寞。
“你还好吗?”巨大的冲力使孙怀瑾倒退一步,他急忙问道,生怕她哪里磕到碰到。
她声音终至哽咽:“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试罗香
入了明瑟楼。
她话都未来得及说,他就已经黑着脸把她推进浴室,待出来时,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她这才看清这屋子的陈设,明瑟楼只余得三层,一层大厅会客,二层是居室,三层倒未上去,她现在正在二层。
房间当中东墙放着一张花梨檀木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西墙挂着书画,一张紫檀木精雕大床至于屏风帷幔后,房间里有香炉却没有焚香,经过明瑟楼的那片广玉兰的香气已经充斥在整间屋子里。她走至窗边,镂空雕花的窗户推开入眼便是成片悠远的竹林并立,沁人心脾,竹林里似乎有一所隐藏的房子。
窗边有一张跟家里摆放的檀木榻竟是一样的,铺着厚厚的羊绒毯,明明是住人的房间,可这里给她的感觉总显得太过清冷,没有人气。
“阿嚏!”她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还不把窗户关上,不怕感冒吗?”一声责问打断了她的臆想。
她悻悻的把窗户关上,缩回檀木榻上,用羊绒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孙怀瑾皱着眉,走近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