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薄幸-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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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为了不让她嫁给齐瑧,下了这种毒。我身上有解药可以救她,你说,要不要救?”
“当然要——”
“那么,我与你交换一个条件可好?”
“什么条件?”
“用我换她。”慕广韵坚定地说,“我喂她服下解药,你派人送她出城。我留下来陪你。反正你恨我,我当年也着实有愧于明昭,死不足惜。此战若胜,我的生死随你定夺;此战若败,我为你陪葬。”
“你……”
“没时间犹豫了,今天是薄媚解毒的最后时限。”慕广韵道,“你我都是男人,须得有点当机立断。”
孤薇眼神由茫然渐渐变得坚定。是了,是了,难怪她会爱他,这个人,纵使十恶不赦,也比自己更值得人敬佩。
“我答应你。”
……
孤薇很快把昏睡的薄媚抱来了马厩。早已命人备好了马车在一旁。一连六天的大雨竟有渐收的趋势,天边乌云里泄出几缕灿灿微光。
他低头留恋一眼,把她交到了慕广韵手里。
慕广韵早已伤病缠身,虚弱不堪,脸色灰白着,半跪在地上,将薄媚紧紧抱在怀里。
一看见她,便安心了。万丈柔情,都化在了心间,将他的一生过往湮灭。原来来这世间,只是为了与她痴缠一回。
傻瓜,果然不记得吃药。不仅不记得,干脆还睡了过去。真是,让人操心。
“你快救她……”孤薇焦急催促。
慕广韵拉起她的右手,将无名指含在了自己口中。牙齿轻轻啃挫她指甲上的丹蔻。
垂眼看到她睡颜安详,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怀抱,不禁气愤起来,恼她无知无觉,恼她到最后都不睁开看他一眼,于是一发狠,在她指腹上使劲咬了一口。
满口腥甜。
她吃痛,蹙眉闷哼。
慕广韵将她的头托起,含着血与药吻下去,用舌尖推开她干涩的唇齿。
最后又流连地吻了一番,直到她渐渐转醒,迷迷糊糊发出“唔”的一声。
他离开她的唇,自己的唇角挂了一道鲜红的痕迹。薄媚脸上的红疮渐渐淡了,呼吸也越来越稳健绵长。
孤薇在一旁看着,紧握的拳头终于松了开来。
“是你啊……”薄媚懵懂地挣了睁眼,但有些吃力。
“嗯,是我。”
“正好,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慕广韵把耳朵凑了过去。
“……”薄媚闭着眼睛想了很久,久到那两个人都以为她又睡着了,她才叹一口气,“完蛋,忘了……”
“是么?”慕广韵苦笑,“那我来问你。”
“嗯……”
“还恨我吗?”
“……恨?为什么恨?”
“那,还爱我吗?”
这个问题薄媚没来得及回答,就又昏睡过去。
慕广韵无奈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不恨今生,可盼来世。”
慕广韵抱薄媚起身,对孤薇说:“她还会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尽快送走吧,从北门出城,没猜错的话,敌人主力应该是从西南进攻的。”
还有一个原因,北门外有人接应。
……
天空放晴,车轮辘辘。阳光斜照进车窗来,照在薄媚沉睡的脸上,如有人轻怜爱抚。
“怎么……还没出城吗?”许是感觉到了车马颠簸,薄媚突然呓语一句。
然后静了许久。
“啊,我想起来了……”她动了动身子,似乎姿势不对,睡得不舒服,“我想起来要对你说什么了……可是其实是梦里想说来着……我梦见有人告诉我,说你是慕广韵,还说我是薄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我们俩岂不就是一出《尘世香》?”
“要真是那样……其实也不错。虽然那两人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是,说起来,我很为他们的故事动容……”
“哦,我想说的是,假如你真的是慕广韵,我真的是薄媚,那我要对你说一句话——忘记了的都不算数,我们重新开始吧。”
隔了好一会儿,又笑说:“对了,《尘世香》最后一章的标题我想出来了,就叫‘愿与伊人老’吧……”
然后转个身,又睡着了。
睡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突然被一个念头惊醒。坐起身来,脑袋反应了一阵,飞速推开车窗一看,绿茵浅草,古道离陌。身后早已没有了城池的影子。
……不对,不对啊,想起来了,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他是慕广韵,她是薄媚。而她要说的话,也是真是,深思熟虑后,要对他说的。
如果有可能,重新开始吧。
可是,他呢……
☆、大结局上
(第一二零章)
冬去春来,战火已经燃遍了大半个江山。
上阳城已然几番易主,最后付诸一炬,遭人遗弃,重蹈了乐邑的覆辙。仍有繁花草木,在废墟上顽强生存。柳絮纷飞,似雪无瑕。
薄媚从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里走过,手指抚过“云和坊”旧居残缺的砖瓦房上的青苔,有些惆怅。
“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您说,小的们从哪里开始找起呢?”身后一众布衣佩剑的小喽罗们问道。
薄媚扶额:“换个称呼。”
“那可不行!这是风流倜傥的门主陛下大人的命令,小的们必须这么称呼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
“风流倜傥的门主陛下大人”是指公玉侯王。这些小喽罗都是他这些年来陆续招收的小弟。
逍遥无天是一个根本没有门规的门派。公玉侯王几次想要树立森严的门规,但最后都因为他自己过于没有原则而以失败告终。直到不久前逍遥无天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就是无厘头,于是整个门派就在公玉侯王的带领下不回头地踏上了不伦不类的道路。
公玉侯王自封“风流倜傥的门主陛下大人”,封薄媚为“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封赵忆秋为“长大以后一定倾国倾城迷倒众生的小女王陛下”,封赵寒水为“愿时光再不辜负的世间绝无仅有的寒水公子”……
哦对了,这一年里公玉侯王的医术大有精进,通过公玉家族的祖传接骨法治好了寒水的双臂和肋骨,并打通经脉,使上半身得以灵活运动,只可惜膝盖以下天生软骨,无法补救,只怕是会终生不良于行。不过身体除了腿以外的其他部位都好起来了,总归可喜。至于头脑……还是发育迟缓,五岁也不会说话,见人也目光呆滞,不哭不笑。
没有办法,只有等下一个大水年,看看能不能幸运地碰上传说中的化蛇出没。只可惜近年来天下普遍干旱。
“还找得到齐瑧皇宫的方向吗?”薄媚问。
“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找是找得到,但真的没必要再去了。”小喽罗的头目说,“孤薇倒台时我们来过一次,见皇宫里尸横遍野,满地鲜血,马厩也已经空了;陈统和孟寒非争夺上阳两败俱伤后我们又来过一次,那时候已经是废墟了,整个城都空了。他不会在这里了,何必一次次来上阳寻呢?”
“哎,此言差矣。”薄媚说,“没听说过一个说法吗?走失的时候,最好是原地不动,等失散的人回来寻。”
“可是,如今战火纷飞,一座城今日姓李明日姓王,没有定数,他决计不可能死守在一个地方等的。万一他也在找我们呢?”
“是啊,所以我们才要出来找他啊,否则我们逍遥无天已经辗转搬迁过许多地方,乐邑也已经归了孟寒非,不能回去了,天南海北,他怎么找得到我们。”
“可是这样找下去,大海捞针,何时才能碰上头呢?万一他已经……”
“不会的。”他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的,那样也太对不起他了不起的名声了。
这已经是自去年夏天离开后,第三次回上阳城来找他。
去年夏天她闹了一场瘟疫,醒来后稀里糊涂就发现马车已经离开上阳城千里了。逍遥无天的人接她到了乐邑,公玉侯王已提前将逍遥无天和云和坊迁至了乐邑皇宫旧址,十八个孩子也都在那里。然后不断派人出去寻找慕广韵的下落。
只可惜那时候战火阻断了乐邑到上阳的路,路通之后再寻回上阳时皇宫已经被陈统占据,再去时只剩了一片废墟。就这样与慕广韵失去了联系。
本想在乐邑久居下去,顺便等他,不成想没过半年,战争又打到了乐邑附近,烽火流离,世事轮转。这一年天下的格局一变再变,齐瑧倒台,两大霸主变成了孟寒非和陈统,南北分立,各自接连吞并周边小政权。
其中陈统特别执着于斩杀各朝余孽,而孟寒非则执着于寻找慕广韵下落,也不知是出于旧日君臣情分想供他颐养天年,还是想杀死这个足以让孟寒非感到威胁的人物。
出于种种原因,逍遥无天搬离了乐邑。并且随着战火的转移扩张,他们一群人一再辗转搬迁,暂居过许多地方,最后搬到了一座深山老林里。
乐邑的那株白桐本也想搬走,因为薄媚侥幸地希冀着,白桐能作为标志,指引他找到她。可是考虑到路上艰辛,怕大树移栽不活,又不能一而再地把它掘根拔起,所以最后只是撇了一根枝丫,种在一只小花瓶里,随身带着。
还好,一路走,它一直活着。等定居下来,再栽进土壤里去。但愿在它枝繁叶茂以前,他就能寻着花香找来。
薄媚并没有恢复记忆。但在公玉侯王日复一日的讲述中,她渐渐对薄媚的身份有了点似是而非的共鸣,加上她本来就因写《尘世香》而熟知了薄媚和慕广韵之间各种版本的故事,所以现在的她对过去的事情有了一种奇异的认同感。纵然没有恢复记忆。
并且,记忆里的诸多糟粕与不堪,因为公玉侯王不提,她也就压根不知。这样,她相当于只找回了那些经过精心筛选的好的记忆,而释怀了另一些曾经几乎要了她性命的不好的记忆,譬如,翻来覆去的仇恨。
唯一一点令她由心感到刻骨难忘的,是对那人日渐强烈的想念。好像不止是此次失散后的想念,而是耗尽人一辈子力气的那种想念。
真如一段新生。可惜那人不在。
……
“说起来,你们门主陛下大人已经闭关两个月了,说什么要在今年桐花开前送我一份大礼。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干嘛啊?还有他要送我的是什么大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啊,我们哪儿知道啊,不知道不知道……”
又有人补充一句:“是‘风流倜傥的门主陛下大人’,不是‘门主陛下大人’。”
“哦。”薄媚心不在焉点点头,继续前行,“故弄玄虚。”
一群人用了两天时间,将这座弃城找了一个底朝天。但除了避难的流民,什么都没有看到。
薄媚慷慨解囊施舍了流民一些钱财和干粮,正准备离开上阳,突然看见迎面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脖子里挂着一只造型熟悉无比的桃木牌子,不由得心里一惊。走近一看,那牌子上写着“九九”。
那牌子正是与云和坊给孩子编号的桃木牌子分毫不差的制式。薄媚上前问那乞丐:“请问,这牌子……”
“姑娘可是在寻一年前走失的孩子?”那乞丐却反问她。
“……啊?”什么走失的孩子?她家的十八个孩子外加小秋和寒水现在都好好的待在逍遥无天等她回去啊。
乞丐扬了扬脖子里的牌子:“那孩子身上也有这样一块牌子。”
薄媚凝眉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啊,对了对了,那人身上的确是有这样一块牌子!”但不是孩子啊,薄媚心里一阵狐疑,“请问,你这牌子从何而来?”
“这牌子是一个年轻人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让我带去找他。走,我带你们去找那年轻人。”
“那人可是姓慕?”薄媚问,“或者姓林?”
“这我可不知,他没有告诉我名字。”
也对,他的名字那么敏感,在这乱世里,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警惕一点是必要的。薄媚看了看那乞丐只有一个人,而自己身后则有十几名小喽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跟他去了。
乞丐领他们走了十里山路,天色渐晚,来到一处简陋茅屋。
“你们先等等,我进去找他。”乞丐上前叩门。
“……好。”薄媚站在蕃篱外竹门下,望着漫山遍野盛开的杜鹃花,心脏难以抑制地越跳越快……
茅屋里住着的那“年轻人”,可是她苦苦寻觅的那个人?八成就是了,不是说,他身上有云和坊的桃木牌子?
说起桃木牌子……去年被救到乐邑后,薄媚发现十八个孩子都在,不禁安心。她四年来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晚都要清点一遍孩子的编号和人数。但这次团聚后当她清点编号时一件非常令她费解的事发生了——编号中间缺失了一个数,那就是“一五”。她本来就记性不大好,不能完全把孩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