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本难念的经-深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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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明所以,湛恒笑着对斯兰说:“可能是你皇爷爷不好了呢,又或者是军情危急吧,你不用担心,”他看向我:“因为我,会挡在你前面。”
斯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却无法再伪装平静,眼眶酸涩地咽了一下,他却抢先说:“身在皇家必有无法回避的宿命和负担,人人如此。身不由己的事,无须解释。我的心思总是一如当初,从无改变。”
我心中更是各种滋味汹涌而来,为他的理解,也为他在误会之后依然未曾改变。我与他四目相对,缠绵幽怨之中含喜带嗔。斯兰看看我,又看看湛恒,忽然摇了摇我的手:“母妃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湛恒扫了一眼斯兰,了然地笑了笑:“小人精。”斯兰没有再跟他笑,而只是不断摇着我的手。湛恒淡淡地笑:“回去吧……保重身子。”他深深看我一眼,很快转身离去。我终是忍不住在他身后唤了一声:“是你的……”
他脚步一滞,带着不可置信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我:“你说……你是说?”
我缓慢而认真坚定地点头,他怔怔地很久没有说话,我有些着急道:“你不信?”
“信。只要你说是,我就信。”感慨和惊喜在他眼中缠绕,夹杂着紧张不安,他望着我又说了一次:“如此,更要好好保重自己。”
斯兰直接拉着我使劲往东宫的方向拖:“母妃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吧!”我对湛恒点点头,他亦是含笑点头,我转身跟着斯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39
太子有几日都不在东宫,听闻他一直在处理朝政要务,不知又出了何事。我自从对湛恒言明一切,心情大好,每日里又有斯兰陪伴,竟变得胃口大开不那么总觉得恶心了。一日斯兰提着食盒来到我的寝殿,眉目间却颇有忧色,问她什么只是不说。我打开那食盒拿出点心给她,她却怯怯地望着我小声问:“母妃,小产是什么意思?”
我一惊:“为什么问这个?听谁说的?”
“无意听到的……母妃,你会小产么?”斯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肚子:“是不是小产了小弟弟就没有了?”
我揽住她的双肩:“到底是谁说的这些话?”
斯兰咬住嘴唇不肯说,我却已经猜到了几分。柳轻眉大概在她的寝殿里密谋着如何让我小产,却被斯兰无意听见。我拍拍斯兰安慰道:“斯兰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嗯?”
我吩咐太医轮班值守,每逢我要进食或者沐浴,就前来查看我的饮食和香汤是否有异样。几乎每日都能发现各种堕胎的药汁混合在其中,然而追查下去又总是遇到死角。我不动声色地让太医保密,却暗中换掉有问题的饮食和物件。
如此这般半个月,柳轻眉终于坐不住了,亲自来到我的寝殿装模作样地审视一番,见我没有任何异样十分诧异。正在此时太子突然回来了,见柳轻眉在这里便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柳轻眉本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太子的神情激怒了她:“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怎么,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如此娇贵,连看都看不得么?”
太子仍是皱着眉,语气寡淡:“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你还要留在这里陪她?你已经十九天没有回来了,一回来就要陪着她吗?”柳轻眉眼中全是怨恨妒忌和难掩的悲戚:“我已经不再重要了吗?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一直都是。”太子的语气虽有些应付,但确实有真心:“不会变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她怎么会有你的孩子?怎么能有你的孩子?你就丝毫不怀疑吗?还是她重要得已经超过了一切?”柳轻眉质问连连,却让我有些糊涂,难道她怀疑我腹中骨肉的来历?
太子有些不耐:“回自己的寝殿去,别在这儿胡闹。我怎么做自有我的理由,你的位置也没有人能动摇,这一点你非常清楚。”
“自从她来了以后我就越来越不清楚!你为她大肆操办庆祝,当初斯兰出生时也没见你有这般欢欣!呵护一个人呵护到这个份上,即便你是因为要利用她,我也觉得太过分了!我不喜欢!”
太子强忍着怒气:“回去。我不想再说一遍。”
“我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过,这整个东宫都是我一个人的,没有其他女人能越过我吗?现在为什么要我走,为什么不是她?因为她怀着孩子吗?那是你的吗你就这样疼?”
“住口!”太子终于动了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柳轻眉嘤嘤哭泣:“你以前从来不对我发火的,从来不!为什么要对一个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女人这么好?若她生个儿子,你真的要把那孩子捧到天上去吗?你就丝毫不介意……”
“还不闭嘴!”太子冲过去拉住她手腕就往外走,她还对着我叫唤:“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的孩子生下来!有本事你就天天都别吃东西!”
太子听得这句话停了下来,盯着她问:“你做了什么?”
“我的饭食和沐浴香汤里都有堕胎药。”我平静地说:“太医已经证实了。”
太子皱着的眉头更紧:“我说的话你全都没听进去么?”
柳轻眉含泪的样子凄楚动人:“你说过的话我全都清楚记得,只是很多你已经不记得了。”
太子一阵沉默,像是无奈又怜惜地看着柳轻眉,低叹道:“走吧。”她没有再挣扎,缓缓走了出去。
之后很快,太子便让斯兰住进了我的寝殿,每日同吃同睡。柳轻眉再如何想要害我,却始终是不忍心连带害斯兰吃那些药,我的饭食很快归于干净平常。不知道太子对柳轻眉说过什么,她再见到我时不再那样剑拔弩张,只是淡淡扫一眼便转头离开。
素琴悄悄告诉我,湛恒仍然还在京城没有离开,暂居从前的王府。我揣度着,只怕是因为皇上的病情日益严重,留在京城好时刻有所行动。太子几乎日夜守在皇上身边,所有的朝务都是大臣们去皇上寝殿向太子禀告。宫中守卫森严,侍卫每隔一个时辰便轮换一次,尤其是东宫,若无太子手谕根本无法进出。
我心里明白,最后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了。只是不知道在最后,我将会扮演怎样的角色,是会威胁到湛恒,还是会被太子拉着陪葬?我用手护住小腹,心里惴惴难安。
半个月后,太子派宫人来接我。待轿辇缓行至皇上寝殿,门外已经站着五位皇上倚重的老臣,奇怪的是父亲并不在其中。素琴扶我下了轿辇,一众臣子向我下拜行礼。
皇上面如枯槁,形容憔悴,苏贵妃陪在一旁默默垂泪。太子趴在皇上嘴边倾听着什么,不住地缓缓点头。我上前跪拜行礼,皇上用眼角瞟了瞟我,眼神示意了一下太子,太子向殿外唤了一声,五位老臣纷纷入内跪拜,垂手恭敬地站在皇上床前。
皇上的声音已经十分低哑,但却仍旧透着无穷的威仪:“朕,大去之后,由太子继位,列位臣工辅政,太子妃——”他的声音忽然变得短促而激烈:“殉葬!”
我大惊,众位老臣也惊诧莫名。历朝历代,从没有皇上大去由太子妃陪葬的先例,这也与祖宗规矩不符,甚至让人怀疑太子妃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太子似乎早已知晓,沉默地立着,看我的眼神难以琢磨。
有位老臣思索良久谨慎开口:“皇上,臣以为此事……实在不合伦常规矩。这若是传入民间,百姓们还不知道要如何揣测……再者,太子妃并无过失,还怀着皇嗣,怎能殉葬?”
“按天家规矩,朕最后的话,你等,即使是御史言官觉得不合常理,也要无条件服从遵守,不是么?还是,你们也想追随朕一同去了?”皇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惊得老臣们纷纷下拜直呼“皇上息怒”,再无人敢多说一句。
我怔怔地愣在那里,想过千百种关于自己可能会发生的结局,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一种。怪不得父亲这样的肱骨之臣都没有被作为辅政臣子,恐怕我沈家也即将蒙难。我看向皇上,他也正瞟着我,我直挺挺地跪下去,伏地只有一句话:“臣媳只愿皇上放过沈氏一族,除此之外——臣媳谢主隆恩。”
皇上没有再说话,不住地咳嗽着。苏贵妃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我被太子拉起也退了出去。我木然地没有挣脱,太子拉着我远离了人群才说:“你是吓傻了?谢恩谢得很快啊。”
“我这个太子妃,早晚有一天没有好下场,我心里明白。”我低低叹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只是舍不得……”我轻轻抚了下肚子。
“你倒是淡然。”太子笑了一笑,也叹息:“他真的带了大礼来恭贺我,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疑惑,他笑得苍凉:“三十万大军。西北的虎狼精锐,似乎是一夜之间全都聚集在京郊了。”
我并不十分惊讶,湛恒在军事上是一贯的出人意料。太子又说:“我还真的以为他是因为你怀有身孕而焦虑愤怒紧张不安,连夜赶回来想问问你究竟,没想到他不过是为了他自己。你,永远都是他最好的借口。”
“到了现在,还要这样挑拨离间么?”我平静地说道:“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就不能说点真心话么?”
“真心?你现在要跟我真心相对么?我怎么不敢相信呢?”太子带着讽刺地微笑:“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只不过你不信罢了。”
我觉得甚是无趣,他又道:“你是指望他救你呢,还是指望我网开一面?”
“都不。”我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若殿下登基,自然是不能容我和这孩子,若是他……只怕也来不及相救。皇上大行那一日,殉葬的人同去皇陵,一旦进入陵寝便再也无法出来……谁又敢破坏皇上的陵寝?即便他铁了心谋逆,也不想让后人诟病吧。”
太子没有想到我如此直接,默了一会儿说:“就没想过他在途中救下你吗?”
“殿下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可能会,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太子坦然一笑,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只不过于他而言,这机会定然不会是轻易就能得到。”他望进我的双眼:“我一直很想知道,他对你,到底能真心到何种程度。”
我隐约猜到他的意图,心中并无波澜,反而有些可怜他:“在殿下的眼中,柳轻眉和斯兰,与皇位,二者若只能得其一,殿下如何选择?”
他却没有我料想中的犹豫迟疑,立即答道:“斯兰。”
我微微惊异于他的毫不犹豫,他又补充道:“我唯一的骨血,任何东西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太子对斯兰的宠爱人尽皆知,只是……“你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天家最不缺的便是子嗣。到那时,希望你还能一如今天这般毫无犹豫。”我轻叹:“你选择斯兰,我……替她高兴。”
“他若也能这般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迟疑……”太子的眼中有些纠痛掠过:“我也会……替你高兴。”
我的心仿是被一只手捏了一下,不重,不轻,却恰恰捏在最软糯的地方,让我整个心都轻轻一颤。
素琴焦躁不安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见我沉静如常,不由更加焦虑:“小姐你怎么都不担心害怕?殉葬啊!要你殉葬啊!皇上眼看着是不行了,小姐你要大难临头了!快想想法子逃命啊!这外面围得跟铁桶似的,根本没办法通风报信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坐下。”我冷静地看着她:“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着急有什么用?”
“老爷现在知不知道小姐要殉葬的事儿啊?王爷会不会来救小姐?”
“皇上大行之前,他最后的旨意是不允许外泄的。不到那一天他们是不会知道的,除非有人冒着灭族的危险去通知他们……但那几个老臣和我父亲的关系……我无法确定。”我脑中回荡着太子的话,揣测着说:“殉葬路上不知会出什么岔子,也许我不会死。”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我不能死。”
素琴蹲下摸了摸我的肚子,惋惜地说:“小姐当初若是嫁给王爷,现在可不知道要怎么欢欢喜喜地享受当娘亲的日子了,哪至于……皇上怎么能让小姐殉葬?老爷夫人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得难听呢,说不定怀疑小姐肚里的孩子是……”她没有再说下去,低了头默默难过。
我揽住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拍她。这丫头从小就跟着我,情谊堪比亲姐妹,她对我的担忧甚至比我自己还要多。她与斯兰一样,是这深冷的东宫里最能温暖我心的人。
这一次的软禁与以往都不同。从前被限制在寝殿不得出入,但凡是我需要的东西都能让素琴去取,斯兰也能随意来陪我。然而现在,即使是斯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