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本难念的经-深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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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自摒弃一切杂念,迫使自己只想着湛恒的安危,我才能稍稍平静,却又立刻心急如焚。太子定定看着我,对柳轻眉平静地说了一句:“出去。”
若是平日里,柳轻眉定是要胡闹一番,但这一次她似乎被这透着寒意的两个字震慑,悄悄地瞟了太子一眼,又狠狠剜了我一眼,默然退了出去。
我强忍着不想颤抖,但却怎么也忍不住,一直抖得厉害。太子似是不忍看我,起身走向房门。
“站……住……”我的声音都在发颤,死咬着嘴唇挤出两个字。
他的脚步稍缓,声音中忽然充满了倦意:“西山放马亭。”
我再也忍不下去,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用力向他掼去!他没有躲,茶碗打在他后背,“噼啪”坠地。
他的背部湿了一大片,却仍旧站着没有动。我愤怒地喊叫:“滚出去!”他还是没有动,也没有照我预料的那样嘲笑我的翻脸无情,而是幽幽叹气:“你,还会回来么?”
我怒得又要抓起一个茶碗,却手上一滑,扯到了桌布,瞬间桌上的茶碗茶壶全都翻滚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转头看我,眼中竟带着关切,可只是闪了一下就迅速隐去,打开门疾步走远了。
我带着羞愤恼怒地穿着衣衫,忙乱之中颤抖得更厉害,却硬是没有让泪水再次掉下来。快步奔跑着冲出寝殿,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匹马立在院中,像是早已准备好的。顾不上多想,我翻身上马,一路向着西山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31
西山离避暑行园很近,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我却像是走了几天几夜一样筋疲力尽。放马亭在西山的半山腰,马匹难行,我弃马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那凉亭。周遭一片狼藉箭矢满地,无声地诉说着之前有过怎样的惨烈情状。我惊惧地四下寻找,顺着斑斑血迹一路趔趄而去,终于在放马亭后面的隐蔽草丛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湛恒。他身上有两三支箭矢深入肌骨,触目惊心的血色染红了他的衣衫。
我扑上前去扶起他:“湛恒!湛恒!”可他双眼紧闭,丝毫没有反应。我连忙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在还有微弱的气息。我不敢触碰箭矢,小心地在他伤口前折断,奋力地搀扶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我大汗淋漓又心焦不已,慌乱地四下寻找可以用来拖动他的东西。徒手折下树枝,到处捡着一些散落的木板,又用草藤树藤交叠编织把树枝和木板固定,终于做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木板。顾不上手掌和臂膀上那些已经渗出血迹的伤口,我连翻带推地把湛恒弄到木板上,双手死死抓着木板往前拖着他走。我很想一直叫着湛恒的名字,想着他也许能在昏迷中听到我的声音,能好好支撑下去,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拖着他走已经耗尽了我的力气。
我只来过西山一次,隐约记得往北边走会看到一些农户。我尽量快地拖着他走,可还是慢吞吞地很久才移动了一点地方。我看着仍然紧闭双眼的湛恒,想哭却只是眼眶酸涩,没有一滴泪水,只能全力地拖着他,一步步地向着北边移去。我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每一个都深深震慑着我的心。
不知道拖着湛恒走了多久,才看到农家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把湛恒放妥就奔向那农户大声呼救:“有人吗!有人吗!救命救命!”
一对老夫妇奔了出来,扶住了瘫软在地的我。我指了指湛恒,话都快说不出来。他俩会意地奔向湛恒,一起把他拖进了屋子。
我靠墙坐着,强撑着自己不脱力昏倒,看着那对老夫妇七手八脚地为湛恒取出箭矢包扎伤口。他们是猎户,对付这种伤口非常有经验,家里的伤药也多。湛恒身上的箭矢一个个被拔出,鲜血又喷溅出来,我心如刀绞不忍再看,可却又不放心地死死盯着他,心如被油煎火烤,没有半刻安宁。
良久,那老妇人长舒一口气:“亏得是年轻身强力壮的,要不可是丢了这条命了哪!”
压在我心上的巨石霎时垮塌,身心俱疲地眼前发黑。老头子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在我面前:“姑娘快喝了吧,补气血的,喝了就不晕了。”我仰头灌了下去,果然觉得舒服了一些,无力地微笑:“谢谢。”
“呀,这手怎么握得这么紧,手上的伤口怎么弄呢?”老妇人使劲掰着湛恒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我眼尖地看见他手中露出的晶亮,心里一阵刺痛,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是我。把手松开好不好?你手上还有伤口要处理啊……”我抚着他满是细小伤口的手,不断轻声说着话。终于,他的手缓缓松开,那条璎珞琉璃碧彩珠串正躺在他的掌中,依旧华彩四溢。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伏在他身上嘤嘤哭泣。他虽然还未醒转,但那怀抱还是一样温热,一样让我感觉到无比安心。
我把腕上的玉镯给了老妇人,只推说是遇到了流寇,他俩也没有多问什么,端来热水让我简单梳洗,又端来了热菜热饭热汤,就默默退了出去。湛恒那些满是血迹的衣衫已经被换下,现在这套灰白色的衣衫更显得他脸色惨白。我用热水轻轻擦拭他的脸颊和双手,不知不觉中眼中蕴泪,模糊得看不清眼前的人。
怎么会这样傻呢?怎么能真的拿着兵符去交换?明明知道前路荆棘密布,为何还要赤脚踩踏?我真的……有这样重要么……重过你自己的性命吗?
我紧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边,凝视着他的脸庞:“湛恒,你一定要快点醒来……我会一会在这里守着你……”
整整三天四夜,我不断重复着给湛恒喂药汁米汤,替他换药包扎,总在迷迷糊糊之间睡去又惊醒,听着湛恒的呼吸声才能继续缓缓睡去。
第四天半夜,睡意朦胧之间,我感到有只手轻柔地抚着我的头,一下,一下,轻得像是微风拂过。我迷糊着睁开双眼,就看见湛恒正望着我笑,那笑容虽还是虚弱,却充满了温暖。
我顿时睡意全无,靠近他细细瞧着:“你醒啦?伤口还疼吗?想不想喝水吃东西?”
他的手停在我的脸颊上细细摩挲,缓缓笑着:“我就知道,不是你。”
我眼眶一热,他又抚住我手腕上的璎珞琉璃碧彩珠:“即便你真的和太子一起站在我眼前,我也不信你会帮着太子来害我。”
“你就这么信我?”我感动又心酸地看着他:“可再怎么信我,也不该只身犯险!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就……”我不忍说出那个字,低声道:“我真不敢想……”
湛恒叹息,忽然一抬手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我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可他也因为我压住了他的伤口而发出“咝咝”的抽气声。我连忙起身,他却牢牢按住我的头不让我动,声音里有着满足的喟叹:“只有伤成这样,你才愿,才敢,才能——以真实心意待我。”
“胡说。”这两个字像是呓语,没有丝毫底气。我伏在他胸口,只觉温暖心安。
很久很久,我们俩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历经多年孤苦相思之后意外重逢的恋人,只想安然享受对方的温度,能多一时便是一时。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连带着那串碧彩珠一起。我有些担忧:“你的兵符给了太子,以后可怎么办?”
“没白给呢,”他带着一贯的笑意:“这不是把你给换来了?”
他的话总能让我心中激荡,暖意盎然之中又夹杂着种种嗔怒忧虑。他见我佯怒,便笑着说:“太子根本不是真心交换,这我早就知道。那兵符对他毫无用处——我带的兵士,只会听我的号令而不会凭一块破牌子行事。”
那你也不是真心来交换的?这句话在我脑中闪过,让我微微有些压抑,不过出口的话却轻了许多:“那你为何还一人前来与太子相见?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他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望着我认真地说:“虽然不相信太子,但我还是存了一丝奢望,盼着他说的都是真的,盼着你会出现。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他埋伏了那么多弓箭手,把我的人都杀光了。”
我心念一动:“你怎么会还有奢望觉得我会出现?是不是因为太子给你看了这碧彩珠?”
他含笑默认,似是埋怨地点我的额头:“不是答应过我这珠子会贴身收好,绝不会不见的?怎么就出现在别人手上了?”
愧疚弥漫上心头,我垂下眼眸:“一直好好地收在妆奁里……可能是心情太乱,去行园的时候竟然没带着……对不……”
“起”字还没出口,他就捂住了我的嘴:“道什么歉?我怎么会怪你?”他轻轻摩挲着我的嘴唇:“要不是有伤在身,堵住你嘴巴的一定不是我的手。”
我面上定是飞起红云,滚烫灼热。抬头望见他那深情如许的目光,我迎上去吻住了他的唇,他搂住我动情地回应着,忽然喉咙里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我惊讶地抬起头,才发现他胸口的伤处又现了血迹。我赶紧起身去拿药瓶和纱布,他却把我搂回他胸口,双手按着我的脑袋,笑嘻嘻地说:“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既然都这样了,就继续吧……”他的唇立即压在我的唇上辗转缠绵,我急急推开他:“别闹!出血怎么能不处理?”
他看着我去拿药膏和纱布,撇嘴道:“等下又裂开了岂不是还要再上药?干嘛那么麻烦?”
我红着脸给他上药,假装板着脸说道:“想得美!在伤好之前不准再胡思乱想!”
他故意嘟着嘴,却眉眼含笑地看我给他涂药包扎,低叹道:“我忽然很希望我这伤,永远也好不了。”
心里一紧,又夹杂着灼热的暖意,我微瞪他:“别瞎说。大娘说了,你这些伤虽未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总要好好休养一阵子才行,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眼中多了些戒备:“这对老夫妇有些不寻常。看衣着谈吐只是乡野农夫农妇,可面对我这满身箭伤竟毫不惊讶,也没有详细询问你我的来历,衣食用具伤药纱布一应俱全,照顾也颇为妥帖,竟像是早都准备好了似的。”
我愣了愣:“是因为我给了玉镯的关系吧?收了东西自然不会多问什么。”
“若是一般人收了银子封了嘴,眼中也不会毫无探究和疑问的神色。他们太过平静稳妥,反而露了马脚。”他沉吟道:“待我伤愈,我们便悄悄离开。”他捉紧我的手腕:“跟我一起走,不准拒绝!”
前来救他时是刻不容缓,完全出于本能,根本没想过之后的事。可他目光灼灼逼视着我,那东宫又如牢笼一般让我难以喘息,我几乎是没有犹豫,重重点头。
他倒诧异了一下,高兴地笑着:“这回倒很乖呢。”又仔细看看我:“你怎么出来的?太子怎么会放你出来找我?”
我心内酸楚,那些不堪的耻辱全部涌现在眼前,我不由咬紧牙关,皱着眉头。他敏锐地发现我的异样:“怎么了?打你了?折磨你了?还是……”
“别问了。”我偏头不想回答。
他没有追问,又重重把我压在他心口:“等我们一起离开,从前的事情都会被忘记得干干净净,所以别担心,也别再去想。以后每一天的快乐和幸福会让你根本没空回忆从前——”他笃定而又认真:“我保证。”
我的眼泪无声地淌下,滴落在他的衣衫上,没入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32
半个多月过去,湛恒的伤慢慢好了起来。每日里与老夫妇一起用饭,帮着他们洒扫烹煮,扶着湛恒缓缓行走,日子过得平静安逸,仿若隐匿在世外桃源般可以忘记一切忧伤烦恼。他不说何时跟他一起离开,不说西北和京城,我不提太子,不提沈家,一如当初我们开始相处的那样毫无忧虑。
又过了几日,在一个深夜,湛恒突然来到我的房间,轻轻推醒我:“芳涵,我们走。”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他:“去哪里?”
“最近几天已经有人在屋子外面张头张脑,我估摸着太子的人很快就会来抓我们了,所以要趁着半夜走。”他拉着我起身,抓过衣衫递给我。我顿时清醒了大半,连忙披衣起身随着他一同悄悄走了出去。老夫妇的房间在对面,没有丝毫响动。
湛恒带着我驾马飞奔在无边的夜色里,他紧紧搂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温热的脸颊紧挨着我,柔声问道:“不问问我带你去哪儿吗?”
“想问的。只是怕自己一问起来,又担忧害怕……怕自己会畏缩不前,又想着回去……”我轻轻叹气:“难得勇敢一次,你还偏要问我。”
他在我脸上啄了一下,声音里透着轻快:“带你去的地方,绝不会让你后悔勇敢这一次。”
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