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似海,君上你别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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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的手顿了一下，谷岚扭头看着冷露，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冷姑娘昨夜睡得可好？”说着又落了一子。
看着谷岚的侧脸，在阳光下能看到他玉洁脸颊上的绒毛，微微上翘的唇角像是一瓣玫瑰花瓣。移步走到亭中，抬手拎起已经沸腾的茶水，沏了一杯茶，开口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多谢你了。”
棋子落下，谷岚仰头看了冷露一眼，“我不过是，不想以后躲不过命劫，曝尸荒野罢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副残局，请姑娘不吝赐教。”
看着下面的棋盘，冷露弯腰坐下，捻起一枚白子落在了边角的地方。看了冷露一眼，谷岚落了黑子。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黑子已经被白子团团围住，而且白子直插黑子的咽喉部位，不管怎么走，黑子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谷岚啪地一下将手里的黑子丢在了一边，端起一边的茶盏，深深望了冷露一眼，“冷姑娘此番的棋风却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冷露没有抬头，垂下的发掩去了她脸上的表情，“棋如人生，人生已然如此，棋局也该变了。”
“在下倒觉得，无论世事怎样变化，我们都应该固守本心。心不动，则万物不动。”谷岚嘴唇微扬，眼中是暖暖的善意。
冷露冷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就像你明知道自己有一场命劫，却不去躲避，只是听从天命的安排吗？”沁凉透过指尖，在神经末梢上跳动，冷意击得全身一颤。
放下手里的茶盏，到了杯茶递到冷露手边，从她手心里取出那枚棋子放回到棋盒里，“所谓前世因，今世果。这一切不过是因果轮还罢了。如今代表着在下的那颗星忽明忽暗，时而被阴云覆盖，时而被流星擦身而过，就连在下自己也看不清楚未来会是什么模样，所以不妨顺其自然，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分思虑也无法改变什么。”
冷露低着头摩挲着茶杯，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扭过头看到院中的兰草皆是病怏怏的模样，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些兰草的每一片叶子都闪着抖擞的生机，微拧了拧眉，“这些兰草……怎么回事？”
谷岚笑了笑，起身走到一株兰草边上，蹲下身拂过它有些枯黄的叶子，“这些兰草与在下同根，在下有命劫在身，它们自是躲不过的，而我前段时间受了点伤，这些兰草娇贵，所以才会有如此变化。”那叶子在他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又耷拉了下去。
远处有风吹过来，将他的一袭紫衣吹起来，像是要把他吹走。起身走到谷岚身边，眉尖微蹙，“若公子你渡不了命劫，而我也还未命丧黄泉，我会为你敛尸。”
谷岚微僵了一下，仰起头粲然一笑，“那就多谢冷姑娘了”。
冷露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看着镜中的人影，脸色苍白，眼底满是黑青，嘴唇干裂，头发枯黄，挪动步子移到床边坐下，半闭着眼睛。脸上是难掩的痛苦之色，手指拂过心口，空空的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可梦中的一切还是会刺激着她的神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冷峻的眉峰，薄凉的嘴唇，刻骨铭心的是那眼中的杀意。还有阿弃……
前一刻他那双水蓝色的眼眸还满是含笑地看着自己，下一刻那双眼睛便失去了神采，从眼中渗出血来，一张脸白得像是贴了一张纸，嘴唇微张着想要说什么，一柄长刀将他的身体切开，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那张脸从中间分成两半，冒着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笑意。
抓着木栏的手深陷到下去，身体一颤，冷露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大口喘着粗气，许久才缓过劲儿来，眼底闪过杀意。
第四十章：彼岸阁里的曼珠沙华
“婆婆，婆婆！”一声惊叫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扑进了女子怀里，撞得女子一个踉跄，身上的红衣也被孩子抓出褶皱。
眉头拧起，压抑着疼痛，轻轻拍了拍深埋在自己怀里的孩子，手指划过他发髻上的银色铃铛，声音温柔，“怎么了点点？”
点点的身体颤抖着，身上的蓝色锦袍有些脏乱，袍摆被扯破，衣袖上还有未干的泥垢。他慢慢从女子怀里抬起头，原本粉嘟嘟的一张小脸儿煞白一片，水灵灵的眼珠里噙着泪儿，嘴唇上被咬破了皮，洇出血来。
“彼岸阁里的曼珠沙华饮了血。”虬冽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冷露的眼睛，面色严肃。
一句话让女子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牵着点点的手冷如冰，抬脚就朝着后面的彼岸阁走去。
还未走进，就嗅到了浓郁的曼珠沙华的香气，还有浓重的腥甜的血腥味儿。站在门口看着周围淡淡的血红色花粉香气，女子抬起手，纤纤十指瞬间被划开细细的伤口，血液像是细流一般汇聚在一起，在半空中绘成一副曼珠沙华，紧接着一阵红光起，血珠像是雨滴一般往下落去，透过门窗渗进了房间里。
“小轩！”虬冽一个闪身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子，手指划过她依旧淌血的十指为她止了血。她的身体滚烫，像是沸腾了的水，体内气血翻腾。虬冽低头望着她如玉的脸颊，淡色的烟柳眉，眉心处一朵淡淡的曼珠沙华若隐若现，又在她体温渐渐恢复中消失不见。
“婆婆……”点点拉着她的衣袖，仰着头，撇着嘴，脸上湿湿的。
推开虬冽手，手揉了揉点点的额发，暖暖一笑，牵起他肥嘟嘟的小手，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手一挥，房门轰然打开，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低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点点，嘴角勾起，“点点怕吗？”
抓着女子的手紧了紧，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摇了摇头，“不怕！”
看了点点一眼，握着他的手走了进去，房门咣当一声关上，房间里的血气还没有散去。阁中的曼珠沙华红得亮眼，每一片花瓣上都似有血滴落下来，浓郁的花香让人想起太多的过往。
松了点点的手，裙角一动，女子在花丛中的软榻上坐下，闭了眼睛。虬冽看着花丛中的人影，眉头紧拧，弯腰将身体微微颤抖的点点抱起来，在周身结下一层薄薄的结界，抬步走到女子身边坐下。
“虬大哥……”点点紧紧搂着虬冽的脖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靠在一边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女子，抿了抿嘴唇，“婆婆她怎么了？”
“嘘……”虬冽看着点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婆婆她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我们等她醒过来，嗯？”
点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布置，只是房顶上绘制着不知道是哪里的风景，一条翻腾着的血色河流，一间简陋的茶铺，一座白玉修成的拱桥。他眨了眨眼睛，眼神变得模糊空洞。
“点点！”一声低唤让点点回过神儿来，摇了摇脑袋，看着虬冽冷峻的脸，揉了揉眼睛，“虬大哥”
刚才点点挣着身子要离开他怀里的模样很是可怕，望向他的眼睛也满是怨笃，若不是及时唤醒了他，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摸了摸他瓷白的小脸儿，甚是严厉地问道，“刚才看到什么了？”
“那条河里突然出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儿，嗯……一直朝我招手呢，他好像在叫过我去。”点点指了指房顶的画，有些心有余悸，回想起那画里的人，虽然跟自己长一样的脸，可看起来那么可怕，好像要吃了自己。
虬冽看了一眼上面，拍了拍他的背，看了一眼边上闭着眼睛的女子，长叹了一口气。
血气渐渐散去，周围的曼珠沙华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不再是那种妖红。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边上的两人，轻轻笑了笑，朝着点点张开双臂。
歪着脑袋看了女子一会儿，咧开嘴从虬冽身上起来，扑到女子怀里，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想起，甜甜地叫了一声，“婆婆……”
“乖~”低头吻在点点的额头上，点点长着小嘴儿打了一个哈欠，在女子怀里沉沉睡去。看着对面的虬冽，女子将孩子递到他怀里，“先送他回去休息，我有事要说。”
虬冽回到房间的时候，女子正看着一株曼珠沙华发呆，一缕白发垂落在额前，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漾着幸福的流光。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轻声唤了一声，“小轩。”
女子歪着头仰脸看着他，眼角尽是温柔的笑意，那样的笑容，自从离开仙界就没有见过了。虬冽微微一僵，扭头看向一边，“我有话要问你。”
女子站起身，施施然在榻上坐下，手指在空中一划，一只银杯就夹在指间，瞟了一眼边上站着的虬冽，抿了口酒，“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想知道的，我会一一说给你听。”
第四十一章：灵魂与肉体
呼啦啦的声音响起，曼珠沙华丛一阵晃动，纤细的藤蔓突然从花丛中升起来，那藤上的曼珠沙华闪着妖红的血光，而就在藤蔓正中央的位置结了一个圆球。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从里面传来。
女子轻笑一声，若微风振箫，纤纤玉手执起一边的银壶又续了一杯，放在鼻尖嗅着那淡淡的香气，眼皮微抬瞅了一眼虬冽，手里的酒杯用法术牵制着悬浮在半空中，朱唇一张，声若箜篌脆响，“有些事情是我一开始就打算隐瞒你的。这彼岸阁的曼珠沙华皆是用我鲜血浇灌，所以……”
杯中的酒液随着她扬起的手指，汇聚在半空中，“所以这酒，这茶才会有如此疗效。”，一翻手，那酒就像是一条游龙再一次钻入了酒杯之中，指了指边上被藤蔓缠绕的球，微微有些伤神，“而冷露的那颗心就被我封存在这里了，想必她是又杀了人，浓重的血气才会引得阁中的曼珠沙华情绪波动，借用她的心脏来嗜血。”
“你是说这里的曼珠沙华需要饮食你的血？”虬冽的眉拧起来，额角青筋外漏，一双手紧握成拳，目光灼灼逼人。
女子长袖一拂，双瞳剪水，抿嘴一笑，“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当年从堕仙台坠下之后，身上的灵力就大不如以前了，”手心里凝聚的一串紫藤萝还未绽放就消失在了空气中，“虽然一直都在修炼，可毕竟是伤了本，怕是再也达不到当年的修为了，除非……入魔。”
虬冽忍不住上前跨了一步，神思有些恍惚，“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这件事没有人能帮得了我。”她依旧是那般谈笑自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说给你听，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让你为我伤心难过，让你为那人感到内疚。”
“你还在恨他。”虬冽看着女子含笑的眼睛，那眼底藏着的脆弱稀薄地让人看不清楚，却是根植在了心底。
“毕竟这么久了，很多事都忘记了。即便每日饮用曼珠沙华酿成的酒，沏成的茶，熏曼珠沙华的香气，挂曼珠沙华的香囊，有些事还是随着时间忘记。只是今日，曼珠沙华的暴动，浓郁的香气催动了脆弱的神经，那些本以为已经忘记的事，再一次清晰地印刻在脑海。”每一句话都是淡淡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虬冽深望着她，眼中满是怜惜，当日若不是自己慢了一步，也不会任由她受了那样重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长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回头看了一眼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心头突然猛地一颤，“你其实很清楚那个冷露会再杀人的，对吗？”
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微愣之后，灿然一笑，“是啊，我知道。”
“那你！”虬冽急切地刚想说什么，突然意识过来她这样做的用意，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你到底忘记了多少，需要这样强的剂量？”
女子抽回了手，瞬间察觉到空气的冰凉，将手缩回了衣袖里。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眉毛挑了挑，“不管我忘记了多少，现在是全都记起来了。”
虬冽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一把手。
冷露冷冷看着地上的尸体，手里的剑还在淌血，弯腰扯下他腰上挂着的腰牌，冷哼一声将令牌摔在已经僵硬的尸体上。回头就看到站在树下的谷岚，眼神儿微闪了一下，又恢复了那张冷脸。错身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谷岚远远看着那具尸体，拽下一枚树叶，轻轻一吹，却并未发出声响，可就在他放下树叶的瞬间，整个树林开始骚动起来，天空中俯冲下来几只巨大的黑色秃鹫，撕破了那人的衣裳，狠狠地啃食着那些皮肉，乌压压的蛆虫蝇蚁也朝着那尸体爬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只剩下了零落的带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