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作者:老辛-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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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什么人撞他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故意撞他?他联想都没有想,更不敢探头去看,因为他觉得事情是明摆着的。这次是富康良好的加速性和机动性以及他自己良好的水性救了他一命,他相信自己下一次不可能还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自从出了这件事,他就再也不敢公开露面了。他打电话给栾策飞的秘密手机,栾策飞给他在北郊找了间黑乎乎的农民房,他就在那里藏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连老鼠都不如,老鼠还只是白天不敢出洞,他是白天晚上都不敢出洞。
他本来想质问栾策飞的。栾策飞是答应过保证他和兔兔的安全的,难道他就是以这种方式保证他和兔兔的安全的?但是当他看到栾策飞那张苦瓜般的脸和那张苦瓜般的脸上沉重而痛苦的表情时,他却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他知道栾策飞是个好人。尽管这家伙强行将他安排在那样危险的一个位置上,从事着那样危险的一项工作,可是栾策飞也没少关照他。
他想这件事也许已经超出栾策飞的能力了。栾策飞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那天栾策飞见到他时,立刻说:“我虽然没有低估齐广维的能量,但我也没有想到他的能量会大到如此地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兔兔!”
他语气沉重,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撕掳着他那乱糟糟的头发。
现在马昊就在这间黑洞洞的农民房里等着栾策飞给他送证件和钱来,以便他可以出逃。他又等了六个多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他已等得焦躁不安,才听到外面有自行车的铃声。接着,他听到门上一轻二重地响了三下,这是他和栾策飞约定的暗号。
他仍然不放心,从门缝里往外窥视,直到确定门外真的是栾策飞,才将门打开。
“有人跟踪,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甩脱,所以来晚了。”栾策飞一边返手掩上门一边说。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
“我看看。”
马昊打开微型手电,这手电也是栾策飞替他拿来的。他匆匆出逃,除了一身衣服和腕上的一块劳力士手表外,几乎一无所有。
“这身份证是防伪的吗?”
“是防伪的。”
“嘿,想不到你的照相技术还蛮高。”
黑暗中马昊听见栾策飞“咯”地乐了一下。
“从今以后我就叫罗青河了?”
“至少你暂时叫罗青河吧。”
黑暗中两个人都乐了一下。
“通知我妈了?”
“没有。”
“为什么不通知我妈?”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越少,你就越安全。”
“可她是我妈。”
“你妈也一样,这时候谁也不能信任。”
“包括你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包括我。”
马昊想想是这样的,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查出是谁向齐广维泄露消息的吗?”
“没查出。没法查。不过,我想……”栾策飞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样讲。过了会儿,他才接着往下说,声音凝重而谨慎:“我想有可能是章有恒向齐广维走露消息的。”
“章有恒?”
马昊差点儿叫起来,因为章有恒就是瓜州市检察院检察长,是栾策飞的顶头上司,是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嘘,小声儿。”
栾策飞说着,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下来,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赶了半天路,路上还要逃避追踪,早已累得腿肚子抽筋。他本来可以向局里要车的,他也可以坐出租,但是为了避免暴露马昊的藏身之地,他不敢,他只能自己靠自己的两条腿骑车来。
“这件事,除了我知道、你知道、兔兔知道,剩下一个知道的,大概就是章有恒。你在大鸭梨卧底的事,虽然我一直瞒着他,不过他是检察院院长,我的顶头上司,大概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李可驹是齐广维提拔的,难道章有恒也是齐广维的死党?”
“我不知道,大概是吧。不但章有恒,李可驹、杨理都是齐广维的亲信。杨理不但是齐广维的忠实部下,同时还是齐广维不记名的干儿子。齐广维这个人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在瓜州做了六年市长,他一上任,万事不问,首先安排的就是公检法三大部门。”
李可驹是瓜州市公安局局长,章有恒是瓜州市检察院检察长,至于杨理,今年则只有三十六岁,是在齐广维的荐举努力下,才当上瓜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的。杨理是瓜州市这一层次的官员里年纪最轻的一个,瓜州市上上下下都看好他,认为他前途无量。
这些内幕消息,官场秘闻,像马昊这样一个小喽罗,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听栾策飞说完,他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说,你一定也得过齐广维不少好处,否则,你怎么能当上反贪局局长?”他望着栾策飞冷笑道。这一刹那,他心里对栾策飞的信任,不禁打了个八折。
“我?”栾策飞笑笑,“我是抽过两条他送的红塔山香烟。”
“仅仅是两条红塔山?”
“我倒希望他能给我一些更大的好处,可惜,有章有恒,我这个反贪局局长还不在他的眼里。好了,你别废话了,现在你才开始怀疑我,已经太迟了。”栾策飞说着,窸窸窣窣将一包东西从兜里掏出来塞给他。“这是三万块钱,是我的私人存款,你先拿上。这张牡丹卡还给你,我没敢去取钱,怕银行里有内线,万一通过密码监视发现你还在瓜州,就危险了。今天晚上你就走,以免夜长梦多。这是从鹤来山上车的火车票,你可以骑我的自行车先到鹤来山。不要在瓜州火车站上车,这时候瓜州市的四街八巷肯定都布满了齐广维的爪牙,他们都在睁大眼睛找你。你千万不可让他们发现,否则,你难逃一死。”
马昊小心地将三万块钱藏好。
“等风声平息后,你到我妈那儿去取回三万块钱。”
“先不要说这些。只要你平安,就比什么都强。钱不是问题。你快走,我先出去瞧瞧外面有没有人。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地址,很可靠的,你放心。你先去找他,他会安排你住下的。”栾策飞说着,将写在纸条上的地址塞给马昊。马昊将纸条藏好。
“我得逃亡多久?”
“需要多久就多久。”
栾策飞望着马昊。马昊见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幽幽闪光。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栾策飞在马昊肩上轻轻摁了摁。他走到门口,停下来听听,才轻将门拉开一条缝,他又从门缝里往外瞅了瞅,才打开门走出去。他显得那么小心谨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使马昊刚有些松弛的神情又不由紧张起来。
栾策飞站在门口四下里望了望,才朝马昊招招手。他将骑来的自行车推给马昊。马昊一看,还是一辆八成新的山地车。“这车是我在路上顺手牵羊牵来的,我那辆自行车太破了。想不到我遵纪守法了半辈子,最后竟是晚节不保。”
栾策飞嘿嘿地笑,声音里充满了自嘲而又无奈的意味。
马昊的泪珠儿忍不住落下。他喊了一声:
“老栾……”
“走吧走吧。”栾策飞挥挥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到地头儿给我来个电话,我好放心。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马昊抬腿上车。他已经有很久没骑过车了,刚骑上去时颇有些不习惯,左右摇晃。
“小心!”栾策飞伸手扶了他一把。
“没关系。”
马昊朝栾策飞笑笑,露出一嘴白牙。他骑着栾策飞偷来的山地车跑出老远,回头一看,发现栾策飞仍站原地眺望着他。他朝栾策飞挥了挥手,一边抹去脸上的泪珠,一边使劲蹬动山地车,朝鹤来山方向驰去。
他知道自己从此算是踏上了逃亡之路,他不知道这条路何时是个尽头。也许等李可驹、章有恒、杨理都下了台,他才能回到瓜州。但是李可驹、章有恒、杨理岂是那么容易下台的,而且即使李可驹、章有恒、杨理下了台,焉知新上台的不会是齐广维的死党?
马昊想到这些,蹬车的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
第三十九章
经过兴隆工贸有限公司与瓜州大桥工程建设指挥部共同认可和聘请的金达会计事务所高级会计人员的审计,兴隆工贸有限公司各类资产共值人民币85万元,加上梁小送来的6万5千元(这是梁小全部的积蓄),和梁小的妹妹梁静归还的15万元人民币,一共是106万5千元人民币。按合同,兴隆工贸有限公司须赔偿瓜州大桥工程建设指挥部合同违约金共计240万元,也就是说,除掉这笔钱,兴隆工贸有限公司尚欠瓜州大桥工程建设指挥部人民币133万5千元。
熊之余和尚哲义正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信封,两人拆开来一看,发现里面有一个瓜州市工商银行发出的通存通兑的活期存折,存款日期就是昨天,也就是1998年4月21日,存折上面一共有存款52万元,户主一栏上填着“熊之余”三个字。
与这个活期存折一并送到的,还有一张便条,落款是郭兰。郭兰在便条上说明,这52万元是她“借”给熊之余还债的,让他放心使用。除了这寥寥几行字,便条上一无所有。熊之余看完便条后大感不安,他想去看郭兰,将钱还给她,他不能连累郭兰。但是丁铁一拦住了他。丁铁一说,如果他还清了债务,那么,一切随他所愿,他想到哪儿去就可以到哪儿去,他想即使想上天,他也不管;不过,在他清偿债务以前,他哪儿也不能去。
“你万一跑了,我无法向瓜州人民交差!”
丁铁一的态度说不上蛮横,可也谈不上和蔼,他叼着烟,行动做事就像在演戏。他就像一枚包铁橡皮钉,扎得熊之余处处难受,却有苦说不出来。熊之余无法,只好拜托尚哲义去郭兰那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她的,她的生意虽然做得不错,但是让她一下子拿出50多万元来替我还债,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能力。你替我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事,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替她帮把忙。这个存折你拿上,替我还给她,你就说我谢谢她。这钱我用不着,我不能拿她的钱替我还债!”
熊之余将那个52万元的活期存折交给尚哲义。他小声叮嘱尚哲义,不要让丁铁一看见,他担心如果让丁铁一看见,丁铁一会截下存折。尚哲义也有此担心。所以他寻了一个塑料袋,将存折包好,解开裤带,将存折塞在三角裤衩背后的暗袋里。他的动作和表情,如一个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从未见过世面的农民一样,熊之余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险些没笑出来。
尚哲义之所以还能有活动自由,是因为他们需要让他出去筹款还债。
尚哲义离开兴隆工贸有限公司的小院子,径直到芳新园找郭兰。不料,当他来到芳新雷锋四幢302室时,却发现一群工人正在那儿敲敲打打地搞装修,四下里凌乱不堪。
尚哲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清楚,原来郭兰将自己芳新园的居室卖给了一个开鲜鱼档的老板,价值四十多万元的房产,她只卖了二十六万元,看来她是急需钱用。尚哲义又来到她在新南门的南货店去找她,才发现她将自己在新南门的南货店也卖出去了。
他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郭兰女儿上学的幼儿园都去找过了,仍旧连郭兰的汗毛也没找见一根。不但郭兰,连她的女儿媚媚也像是从瓜州消失了。幼儿园的老师告诉他,媚媚已经有十来天没到幼儿园上学了。
尚哲义黔驴技穷,只好回去向熊之余一五一十如实报告。熊之余一听,差点儿没急哭起来。他像一匹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转悠来转悠去。他转悠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第二次来到楼下。丁铁一在楼底下设了一个岗哨,以防止他逃跑。
他克制着对自尊心的伤害,低声下气地央求丁铁一让自己出去找找郭兰,他向丁铁一发誓自己决不会逃跑。想不到一向心高气做豪情盖世的大公子,也会落到这个地步,尚哲义在楼上看着不禁不住地摇头。
然而,尽管熊之余好话说尽,连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层,丁铁一却寸步不让。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老板椅上,这张老板椅本来是熊之余的,是他让人从楼上搬下来供自己享用。他嘴里叼着根烟卷,呲着一嘴焦黄的碎米子牙说:“你跑不跑我哪知道?腿长在你身上,万一你跑了,让我来顶屎缸?你少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