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作者:老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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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舍之从腰带上摘下呼机来瞧,发现呼机右上角果然有一个表示电源不足的绿角方块。何舍之不由气结。官丽丽问他是否呼机没电了,何舍之说是。官丽丽唔了一声,没说什么,何舍之心里却一阵不自在。他岔开话题,问官丽丽现在何处。官丽丽说在机场,接着问他吃过晚饭没有,都吃了些什么。何舍之看着一地的面条,有会儿没说话。官丽丽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何舍之连忙说,吃过了,吃的是火腿加面包,还喝了一瓶精装瓜州淡啤酒。官丽丽好听地笑道:“够奢侈的呀,你!”就嘱咐他大周末的,不要老是一个人闷在屋里,小心闷出病来,让他出去找谁玩玩。
何舍之听了说:“人倒好找,可玩什么呢?”官丽丽说:“除了赌,什么都可以玩。”何舍之说:“玩什么都是票子的。”官丽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看得太重。”何舍之说:“还是看重得点儿好。”不等官丽丽说话,他又说:“行了,你别唠叨了,听你碎嘴唠叨活像个狼外婆似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官丽丽说:“我瞧见了。”何舍之听她挪揄的语气,有些尴尬,正想说什么时,突然听见官丽丽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何舍之头皮一麻,吓得忙问怎么了。官丽丽说:“没啥,广播在催促登机了,我得把电话挂了。”何舍之松了口气说,笑道:“你一惊一乍没关系,人家可险些被你吓死了。”就祝她一路平安,在电话里吻了官丽丽一下,官丽丽在回吻后,把电话挂断了。
何舍之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忙音,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挂上电话,找毛巾擦干净腿上的面渍,发现烫掉了一层皮,手一碰疼得他直咧咧嘴,他找创可贴没找着,拿拖把将办公室收拾干净,就到外面买了一瓶紫药水,抹在伤口上,又受了一回罪。
在这个连动物都耐不住寂寞的初夏的周末,何舍之却没有听官丽丽的话,出去找人玩,因为找人玩就意味着要花钱,而他现在需要节约每一个铜板,以便尽早实现他的人生第一大目标——跟官丽丽结婚,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然后做一个平凡的人,悠闲地过一生。
要实现这个目标,他什么都不缺了,就缺经济实力。
这天晚上,他很早就回到单位分给他的单身宿舍睡下了。在他贴胸的口袋里,藏着一张官丽丽的半身玉照,在他的枕套里,掖着一张总额不到四千的工商银行零存整取的存款折子。
第四章
尚哲义比预计的晚了两天,直到星期一早晨才从甘肃回来。熊之余早已急得坐立不安,一见他走出机场,就忍不住埋怨道:“你可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尚哲义先朝与熊之余一直到机场接他的梁小笑笑,才对熊之余道:“亚丁已经来了?”熊之余道:“前天接到他的电报,说今天晚上到。”尚哲义道:“今天晚上到,你急什么呢?”熊之余道:“我怕你今天还不回来。”尚哲义道:“哪能呢?我在甘肃又没有相好,让人绊住了腿回不来。”熊之余道:“你小子,鬼知道。”尚哲义不理会他,对梁小笑道:“他专会冤枉好人。”梁小听了但笑不语。
三个人一起坐上了熊之余的二手夏利。熊之余一边顺着机场天桥将车开出机场,一边问尚哲义事情办得怎么样。尚哲义道:“很顺利,订了一千公升西凉葡萄酒。”熊之余道:“对一千公升,管什么用?”尚哲义道:“让亚丁先尝尝,如果他觉得好,我们再去订货。放心,货有的是,我已经跟西凉葡萄酒厂的金厂长打好了招呼,我什么时候要货,他什么时候供应,保证优先满足咱们。”
熊之余早知道尚哲义办事能力强,但没想到他本事大到这种地步,第一次去甘肃,竟然就将堂堂西凉葡萄酒厂的厂长给摆平了,他不禁由衷地夸奖了一句:“你小子,真有你的!”
听了熊之余的夸奖,尚哲义只是淡然一笑。这样的夸奖他听多了。
说起这两人的关系,很奇妙。用北方话来说,这两人是铁哥们儿,换香港话,就叫做“死党”。两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当初尚哲义听说熊之余南下创业时,立刻毫不犹豫地辞去了自己的公职,卷起铺盖与熊之余一起,来到瓜州打天下。两人初到瓜州,打不开局面,最困难的时候几乎闹到无钱吃饭,熊之余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尚哲义,几次三番想劝他回长蒲,都被尚哲义坚决拒绝,所以熊之余对尚哲义充满了感激。
回到公司,熊之余拿了一张名片递给尚哲义说:“不好意思,刚下飞机就又派你差使,你拿这名片到大鸭梨酒楼订桌酒席,你就说是我要的,让这小子给我找个好厨师,好好做一桌菜。”尚哲义低头看了看名片,见名片上印的是:马昊、大鸭梨酒楼法律顾问、保安部主管。
尚哲义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两下子,我才走没两天,你竟然跟大鸭梨酒楼的法律顾问兼保安主管勾搭上了。”熊之余笑道:“不是我本事大。这家伙是我大学时的同学,我也没想到他会是大鸭梨酒楼的法律顾问兼保安主管,要不然咱们几次到大鸭梨酒楼吃饭,我无论如何也要找他给咱们打个八折。毕业分配时,他本来是分配在瓜州市检察院的,没想到他拒不服从分配,自己跑大鸭梨酒楼应聘去了。”
尚哲义用指头弹了弹名片,笑道:“看来你们班上都是些不安分的家伙。你在长蒲呆得好好的,偏要跑到瓜州来;这家伙放着好好的检察院不去,偏要跑到什么大鸭梨酒楼,大鸭梨酒楼真有那么好吗?”熊之余道:“各人想法不同,他觉得大鸭梨拿钱多。”尚哲义道:“听说大鸭梨坐台小姐多,个个如花似玉,你有这个关系在那里,要不要请他给咱们介绍两个?”
这时候他们正坐在熊之余的办公室谈话。熊之余听了尚哲义的话,朝窗外望了望了,悄悄朝尚哲义啐了一口道:“你找挨骂呢!”尚哲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梁小正拿着个水壶在走廊上浇花,也不禁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今天晚上咱就甭让她去了。”熊之余道:“以什么理由?你要是能给我找个合适的理由,我就不让她去。”尚哲义笑道:“理由还不好找?一找一大把,你就说、就说……”
他“就说”了半天也没“就说”出个所以然来。熊之余故意逗他:“就说什么?”尚哲义笑道:“唉,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不就成了?”熊之余笑道:“我找不出。”尚哲义道:“我刚下飞机,高空综合症还没过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要不然,今天晚上咱就让她去吧。找小姐的事改天再说。”熊之余道:“改天再说?改天我让人阉了你,让你一天到晚找小姐!”
尚哲义拿着熊之余给他的名片来到大鸭梨酒楼找到了马昊。马昊一看是熊之余交办的事,自无二话,立刻领着尚哲义下了楼,订好了包间,又领他找到大鸭梨最好的一位姓张的厨师,当面做了交待。
尚哲义感激不尽。
按尚哲义的意思,马上就要赶回公司去,但是马昊坚持请他到自己办公室喝杯茶。尚哲义不便太过推托,便跟着他上了楼,来到马昊的办公室。马昊拿出一瓶雀巢咖啡,问他喝茶还是喝咖啡。
“茶吧。那苦里巴叽的劳什子我喝不惯。”
“我也喝不惯。”
“中国人还是对茶感到亲切。”
“茶我也不太喝,我只喝白开水。”
“白开水好。所以说白开水是最好的解渴饮料,只是未免太淡了一些。”
“这日子,有些东西还是淡些的好。”
尚哲义一时琢磨不透马昊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敢轻易答茬儿。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马昊瞅着尚哲义笑道:“熊之余有眼力,找了两个好搭档,男的英武,女的精神。”尚哲义笑道:“过奖。”马昊道:“我说心里话,你别假谦虚。”
尚哲义笑了笑。
马昊呷了口水接着道:“我看熊之余与你们小梁姑娘关系不一般。”
“他俩关系是挺好的。”
“小梁姑娘真是个大好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她做的那菜,快赶上我们大鸭梨一流大厨师了。”
“你夸奖了!不过梁姑娘做的菜确实很好吃,我们平时都是她做饭。”
马昊真心实意地道:“你们真有福气。你们熊老板和小梁姑娘什么时候办事?我好准备一份礼物。”尚哲义道:“你没问他吗?”马昊道:“问了。他不肯说,好像怕我送不起礼似的。”
“我也不知道。”尚哲义道,“大概还没有这么快吧。”
“等他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通知我一声,我也不指望他了,我知道那小子的德性,靠不住。”
“好咧,包在我身上。”
尚哲义从大鸭梨酒楼回到公司,一进门就看见熊之余正捧着一本东西在看。尚哲义戏谑地说:“嗬,百忙之中还不忘看书学习,你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熊之余放下本子笑道:“别放狗屁。刚才晚报有个姓何的记者拿了个本子来,说是想拍一个电视片,问咱们能不能出点儿赞助。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叫何舍之的记者写的本子。”
尚哲义一边接过本子看着一边道:“拍什么片子?这日子拍电视剧可不赚钱,除非大投资大制作,像中央电视台拍《三国演义》、《水浒传》那样,一投入就是几亿十几个亿,那样的话兴许还能赚两个,投资少了可是不行。”
熊之余道:“不是电视剧,是一个人物专题片。”
尚哲义摇头道:“专题片不赚钱。他要多少钱赞助?”熊之余道:“他要五万元。”尚哲义道:“五万元倒是不多。对了,他一个报社记者,拍什么电视片?”熊之余道:“谁知道。现在的人还不都是乱串,无利不起早嘛,哪儿有钱往哪儿跑,这位何记者总也是自己想从中赚几个呗。”尚哲义道:“他妈的,这日子到处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连报社记者也不例外。”熊之余笑道:“报社记者也不是天上神仙,他们也要吃饭穿衣。这个何记者听说挺有名的,是瓜州晚报的头号。”
尚哲义笑道:“我从来不看报纸。有听他们吹牛拍马唱赞歌的工夫,我不如去听蛐蛐叫唤。”熊之余道:“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报纸还是挺敢说的,像《南方周末》……”
“敢说管屁用。”
“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又不打算办报。你快看看这个本子吧。”
尚哲义一边低头看着本子,一边沉吟道:“要是晚报记者来拉赞助,还不太好回绝呢。他们都是地头蛇,方方面面都有关系,要是得罪了他们,可没有咱好果子吃。”熊之余道:“我看这个本子还是不错的,而且五万块钱也不算多。不行的话,就给了他吧,只当是扔进水里听了个响。”尚哲义道:“五万块钱确实不算多,我就怕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各路记者都闻风而至,咱们有多少个五万哪?”
熊之余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不由也沉吟起来。
尚哲义一会儿就将本子看完了。本子其实不长,加起来才二万多字,薄薄一册。讲的是个女人的故事。据何记者在这个本子里说,这个名叫郭二兰的女人从前是河南伏牛山里的一个放牛娃,后来耐不住家境的贫寒,从山里跑了出来,跑到一个做炒货生意的老板家里当起了打工妹,在那位炒货老板家里负责烧水做饭,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被炒货店老板看上,这位名叫郭二兰的山里妹子又急于脱贫,以为傍上大树好乘凉,两个人就搞到了一起。那位炒货老板本来有家有口,事情被炒货店老板的媳妇发现,那个泼妇大闹了一场。后来炒货店老板终于摆脱了结发妻子,与这位山里妹子结了婚,家产却被那泼妇和两个儿子全部夺去了。不久,这位炒货店老板又因聚众赌博和玩弄少女被公安局拘了起来,经过一审二审,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炒货店老板的前妻和两个儿子就趁机想将那位山里妹子从炒货店老板唯一分得的一套房子里轰出去,以便将这套房子据为己有。这时候这位山里妹子已经给那位炒货店老板生了一个闺女。她向法庭提出起诉,要求维护自己对这套房子的所有权,对方却钱多势大,官司落败。这个年纪轻轻的山里妹子带着个小小闺女,走投无路,又没有脸回伏牛山老家,于是带着平时积攒下来的那个炒货店老板给她的几千块零用钱,还有从炒货店老板那儿学来的一手炒货本领,南下创业,三搞两搞,竟让她在瓜州搞出了一份大事业,现在年收入以十万元计。
这故事听上去有些像天方夜谭,所以,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