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作者:老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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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马昊面无人色,他的苦胆都已经被吓破了。他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先低头去看衣服上的价格标签,看完了,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好,不错。”
原来标签上写着:百分之百纯山羊绒制品。法国纽埃尔兄弟制衣公司出品。价格6666元。
马昊心想,幸亏是6666元,只有四个6,而不是66666元。他在由衷地感谢了一声上帝。莫晶晶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她只顾将羊绒短大衣贴在身上比划着,比划了一通,跑到更衣室里穿上,又回来在镜子面前照了一番。
“你真觉得不错?”
“是不错。”马昊惟恐她又有别的名堂,他但愿她赶紧将这件法国山羊绒短大衣买下来,要是过会儿她又看上了什么德国、美国制造的山羊绒短大衣,那就更麻烦了:“真的不错。这件羊绒短上衣真好,颜色、质地、做工都一流,配你真合适,穿在你身上,要型有型,要样有样,就好像是为你专制的一样。”
他真恨不得自己还能有些什么别的能促使她赶紧将这件山羊绒短大衣买下来的说词。
“你要是觉得不错,那我就买了?”莫晶晶撒娇地说。
“买吧买吧。”马昊道,“你让小姐开个票,我去刷卡,正好我带着牡丹卡。”
半个小时后,他们离开了天都百货。莫晶晶右手拎着一个装有那件羊绒短大衣的提兜,左手挎着马昊的胳膊,脑袋略偏,枕在马昊肩上,好像小鸟一样。马昊从来没有见她这样温顺过。有那么一阵儿,他觉得这种感觉真好,心里甜甜地受用,也不禁挎紧了莫晶晶的胳膊。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搂在莫晶晶的腰上,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一脸矜持炫耀的表情。但是这种良好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他便不禁在心里骂自己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子。
一切如何舍之所料,署名藏西贵的证券投资系列文章陆续在市报上刊发后,很快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藏西贵三个字迅速窜红,每天他都接到几十上百份邀请他前去搞讲座的邀请函。
吃水不忘挖井人,藏西贵对何舍之自然充满感激,对何舍之有求必应。何舍之和藏西贵一样是个懂得珍惜机会和把握机会的人,他清楚地意识到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他按照一本饮食指南上的指点,几乎将瓜州市有名的馆子,将从前想吃而没有机会吃的东西,挨着个地吃了个遍。从临水轩到全素斋,无不留下了他的齿印。
这天中午,在潮汕风味的月明楼,何舍之一边嚼着十二元一个的水晶凤爪,一边在心里不住地想,我这算是爷爷吃孙子吧。藏西贵似乎对他的好胃口感到吃惊,他笑笑说:“小何,我说句话你别生气,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像刚从门头沟出来似的,好像从没吃过好东西。你做记者的,难道平时还缺这一口不成?”何舍之笑着回答:“我平时啥都不缺,别说这一口,哪一口儿都不缺。不过,我们做记者的,平时只能客随主便,人家安排什么,我们就只能吃什么,很少有自己可以点著名菜吃的机会。”说完,望着藏西贵说,“怎么,把你吃肉痛了?要是你舍不得,今天这可以是最后一顿,不不,连这一顿都可以由我会钞,就算我回请你一次。”藏西贵听出他话里味道不对,赶快笑着说:“别介意,你看哥们儿是那样的人吗,你尽管放开肚皮吃,变着法子吃,这点儿开销我还是撑得住的。”
何舍之脸上笑得像朵花,心里却愤愤不平,骂藏西贵王八蛋,心说,你他妈连我老婆都玩了,老子吃你几顿饭算得了什么,说句实在话,老子吃你还真算是瞧得起你。
何舍之吃完水晶凤爪,把骨头吐在桌上,用餐巾抹掉唇上的油腻,笑着问藏西贵说:“西贵,你现在是大名人了,做名人滋味如何?”藏西贵光笑不说话。何舍之说:“西贵,你是想就到此为止呢,还是想把这名继续出得更大一点儿呢?西贵,你想没想过让自己名垂青史?”藏西贵说:“名垂青史我倒没想过,不过这名人瘾我他妈倒还真没过够。不瞒你说,我现在才发现,做名人就好像喝雀巢咖啡,味道好极了。”
何舍之听了差点儿笑喷。
藏西贵也笑得嘿嘿的,将手里的烟灰乱弹。
何舍之一边笑一边瞅着藏西贵,神情显得很暧昧。藏西贵让他瞧得慢慢脸红起来,最后竟红成了一只澳洲大熊虾。
一顿饭吃了两小时,吃完两个在月明楼前面的花台前分手。何舍之回到班上。他刚一回到班上,晚报社的王社长就来找他,要他去参加全市下岗职工自强不息先进经验交流大会,找几个先进人物,写篇人物通讯。
何舍之知道这种会没有什么油水,不太想去,而且采访任务应该由分管业务的总编辑来安排,社长的职责是主持报社的行政工作,让他去采访是越俎代庖。何舍之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考虑到自己正处在“扶正”的关键时刻,又知道这位王社长一向与对自己很有好感的张总编不和,担心惹恼了他,到时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不得已,只好强打起精神去参加会议。
会议在马甸桥附近的一家宾馆里召开,一些下岗后自强不息、再创辉煌的下岗职工在会议上做了很好的发言,但是何舍之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因为他心里惦记着梅岭琳。他已经跟官丽丽打过招呼,今天晚上有事,不能陪她去看瓜州话剧团新排的话剧《月上柳梢头》。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到会议结束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从马场子打车走环城路到什坊院,有半个小时足够了。何舍之盘算这会儿去至少还可以与梅岭琳盘桓两个多小时,就算在瓜州大广场附近找家咖啡,跟梅岭琳坐坐也是好的。
但是会议组织者知道他是晚报记者,使劲想讨好他,硬拉着他不让走,非要他共进晚餐。何舍之没有办法,只好跟那些下岗职工一起吃了一顿晚饭。那些下岗职工大多是些粗人,当下连酒带饭,乱哄哄闹到散时,已经十多点钟,何舍之只急得暗暗跺脚。
筵席一散,何舍之就往梅岭琳住的旅馆里打电话。旅馆服务台的人告诉他,他要找的人,今天一早已经结账走了。何舍之有些吃惊,也有些迷惑不解。他不知道梅岭琳是回去了,还是换了旅馆。如果梅岭琳是回去了,不是为了回避他吧?何舍之站在车水马龙的环城路上,不由对王社长、对下岗职工经验交流会深恶痛绝。
第十三章
熊之余和尚哲义一大早就起来送亚丁去机场了,只留了梁小一个人在家里看家。梁小恪尽职守,将院里院外、楼上楼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净。
十点多钟,熊之余和尚哲义才从机场回来。趁熊之余不注意,梁小将尚哲义拉到一边。尚哲义看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由笑道:“怎么了,梁小?”
梁小不说话,从兜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他,同时还不住地东张西望,好像生怕有人瞧见似的。尚哲义好奇地展开信一读,脸上神色亦不禁为之一变。
“这信是谁给你的?”他愣呵呵地问。
“早晨扫地时,我在门缝里拣到的。”
“谁送来的知道吗?”
“不知道。”
尚哲义想了想,将信装进兜里,同时叮嘱梁小:“这事你暂时不要跟大熊说,他性子急。”梁小点点头,心想,他性子急我岂不知道?我就是因为他性子急,脾气暴躁,怕坏事,才没敢将这封信交给他的。
“这事我来处理。”尚哲义继续道,“你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千万不要让他瞧出来。”
“我知道。”尚哲义不信任的语气,使梁小有点儿不悦。
尚哲义瞧出来,对她抱歉地笑了笑。他对熊之余撒了一个谎,说他有点儿事,要出去一趟。随后他就一径来到所辖的温榆里派出所。接待他的是温榆里派出所所长丁铁一,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微胖,一双眯缝眼,只剩一道缝,从那道肉缝里射出来的眼神光芒却十足。
丁铁一接过信来读了一遍。
原来是一封恐吓信,或曰勒索信,上面用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成了这样几行句子:“限你们在三天之内准备好十万元安全保证费,具体交款地址待后通知,如果不遵令照办,便要……”言词阴森,极尽恐吓威胁之能事。信没有落款,落款部位只画着一幅瓜州的轮廓草图,在瓜州的轮廓草图上面,站着一个笑模笑样的人,戴着顶瓜皮帽,看上去活像旧时候的地保。尚哲义心想,这意思很明白,这位肯定以为自己是瓜州的地保。
丁铁一看完信,将信扔到桌上。
“你们有什么打算?”他懒洋洋地问。
“我们请你们派人保护我们。”
丁铁一笑笑,伸手指指屋里。“我们总共就这么几十个人,十几条枪,那也要我们保护,这也要我们保护,我们怎么保护得过来?况且……”他用手指敲了敲扔在桌上的恐吓信,“谁知道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我觉得这不像是个恶作剧。”
“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
“你觉得的事不能作数,你要拿出证据来。”
“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这点儿证据远远不够。”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呢?”尚哲义无奈地道,“难道你要我们坐以待毙?”
“你不要害怕。你要害怕的话,喏,那里有我们派出所的电话。”丁铁一指了指对面墙上,那里贴着一个宣传画,上面画着一个斗志昂扬举手做宣誓状的警察,离警察的嘴巴不远,好像是这个警察说的话,印有两句话:有事情,找民警。下面有瓜州市各个派出所的电话,包括温榆里派出所的电话。
丁铁一道:“你把我们的电话号码记下来,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尚哲义没辙,只好按其吩咐,将电话号码抄下来。抄完,他将抄有电话号码的纸条珍而重之地装在钱夹里,一面道:“我们一打电话,你们准能到吗?”
“那可难说。电话打得通打不通还两可呢,我们这里的电话不太好使。”
“那怎么办呢?”尚哲义不禁挠头,“万一这个什么瓜州地保打上门来了,我们怎么办呢?”
“不会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得也是。”丁铁一沉吟道,“如果你们能帮助我们改进一下设备,我们也许就能在你们有事的时候随叫随到了。”他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他肥肥的两只巴掌撑着他那个肥肥的下巴。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尚哲义,眼睛在肉缝里闪闪发光。
“您……想让我们如何帮助你们改进设备呢?”尚哲义小心翼翼地问,心里想,如果你想让我们给你换一台交换机,那我们可换不起,一台交换机,即便是国产的,至少也要十几万元。
“哪里。”丁铁一好像瞧出了尚哲义的心思,笑道:“我们这里是派出所,不是邮电局。你们只要给我们买两部手机,问题就全解决了。”
“两部手机没问题。”尚哲义心里盘算,一部手机不过几千元,两部手机也不过万把元,比那位什么瓜州地保要的十万元少得多,这是桩合算的买卖。他没有想警察有守土之责,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对方应尽的职责。他是在社会上闯荡了多年的人,身上早已没有了少年人的那种天真。“手机我们可以给你们买,没问题,可是手机使用费怎么解决呢?”
“我们是行政单位,全靠上面拨款。”丁铁一道,“你知道我们穷得叮噹响。全国警察都穷得叮噹响。”
尚哲义大为踌躇。他知道买一部手机要不了多少钱,可手机使用费却是个无底洞,他要是拿手机打国际长途,那就更加孬了。一个月打个十万八万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丁铁一好像学过心理学。他再一次瞧出了他的心事。他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胡打的。我向你们保证,一个月决不会超过这个数。”他伸出一个肥肥的手指头在尚哲义向前晃了晃,“以后你们个人的安全、你们公司的安全我们就全包了。”
“这是多少?”尚哲义盯着丁铁一那只肥硕的指头,紧张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一千还是一万?”
“我们没那么贪,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土匪,还是强盗?”丁铁一哈哈大笑,“一千!”
吁——尚哲义松了一口气,心里想,一千还好办,一个月一千块钱我们还负担得起,只当是花钱免灾吧。他满面笑容地对丁铁一道:“没问题,那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