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花劫-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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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决定!墨离,我阻了你,待你主子醒后,你可以去亲自问一问?”
墨离愣在原地,望着被疾风吹动的背影,无比震撼。
那样一个女孩子,怎么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气质?
水朵朵捂着低沉繁密如鼓乱跳的心,一步一步踏着楼梯而上。然而在最后一步的挣扎之下,她开始摇摇欲坠。
墨离飞身上前,伸出那滚烫痉挛的手,扶着她还有意识的身体。适才他明明心里大为不解,明明叹息这女子心性凉薄,明明为无法替昏迷在床的庄主完成任务焦躁不安。
可是心中那股可以将性命交付于此的信任翻江倒海,终于将一切的质疑压了下去。能够被庄主爱恋的女子,也许他该试着信任,也该试着忠诚。
拥着她坠地的身体,他恍惚听见那女子声声的低喃。她在叫,阿妍,阿妍?
谁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什么样的心境让她果断给了叶滢一个赴死的抉择?而且那般不顾性命地和属下墨离对抗?
寒风阵阵,呼啸不止。
楚城司徒府外一片砂砾,往日亭台楼宇,院中药草,诗词古画顷刻间付之一炬。
唯有森森黑魇笼罩上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叶滢躺在床上几年不见光明的黑。
以司徒女主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入城中,光明正大地暴露自己的踪迹。对太子楚夫易来说,不过是愚昧无知地钻了自己的套。可对叶滢来说,却是一颗从容赴死,追随相公坚定不移的决心。
破败不堪的司徒府里涌出大批禁卫军,杂踏有续的碎步声声,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
太子楚夫易坐在司徒府门口,太师椅上霸气横生。冷傲的话语在寒风中穿梭来去。
“叶夫人,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请支持!
☆、生不同来死同穴
“对,我们又见面了。当年太子对我所做之事,还记得清楚罢!”
叶滢迎目相对,紫薇花裙摇曳生辉。
端坐于太师椅上的太子楚夫易扬手一挥,四下禁卫军开始往叶滢所站之地汇聚。
身旁年长的女婢张开双臂,又近身护主。可天地间只晃过一声闷响,那女婢就前倾倒地了。
原来早已有人将长箭对准了她的心窝。
只是角色更改,角色的死亡。
女婢死了,那么轰隆一倒,地上如絮雪花纷纷攘攘,四下翻飞涌动。
原来让一个人死,是如此轻而易举,而让一个人活,却是难比登天。
叶滢少时医术精湛,可救回一个人却是费尽了心思。她除了惊慌失措俯身流泪,没有旁的办法。没有任何治伤工具只能是死路一条。何况那长箭百发百中,直指左边心脏。
真是一条不归路。
叶滢忽想起进城之前,跟着自己多年的女婢那么哀怜地请求同进王城的坚定。心中不由自主地愧疚和自责。她明明可以给女婢一条光明之路,只要那时她再残忍一点,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风雪渐止,寒风依旧。
一霎那的功夫,全身僵硬,数把大刀横交纵错,紧紧地贴着她的脖颈,吹弹可破的肌肤被重力磨出点点伤痕,可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司徒叶以外,没人会来怜香惜玉,即便是这血气方刚的楚地太子楚夫易?
她拢袖的双手忽地被身后两人拽住直接拉向了背后死死缚住。
她刚醒来,她是一个柔弱女子,根本没有力量扭转乾坤,只能任由自己冰凉的双臂被两个身手矫健的禁卫军一步一步拉扯,直到被送进阴暗潮湿的天牢。
不期而至的欣喜将她重重包围,可惜,除了司徒府里的下人,并没望见她心心念念的相公,司徒叶。她霎那苍白,双膝蜷曲的深深恐惧凉入寒意倾袭的心。
她的相公,她的相公,究竟在哪里?
泪眼迷朦,双手拽着那些铁条,就像被一股大力死死钉住。她动弹不得,因为铁条岿然不动。回眸失魂落魄地跌落,双指汨汨的鲜血一步一步滑下,留在那些固若金汤的铁栏之上。
同旁的家丁女婢咬着嘴唇瞠目结舌,泪如雨下。
可惜,百无一用,牢还是牢,锁还是锁。
“太子!”两个把守天牢的将军拱手作揖,楚夫易屏退二人,往牢中走去。
踏碎声声,引人注目。
黑寂天牢,锥心刺骨。
步伐声渐无,楚夫易在叶滢所住的牢门外停了下来。血渍斑驳,他很快望见回眸冷视的眼神。那眼神充斥着深入骨髓的怨恨。
叶滢怒视他,诘问道:“你……到底把我相公关在了哪里?”
他退了两步,眉目间尽显怖意。见着自己的身体已退到足以不被其伤害的距离时,他才端出一个笑容,若有所思地打趣说:“叶姑娘怎么如此不解风情,本太子一心一意来看你,你总该有些感动才对?”扶额又惆怅,“哎,也不能怪你。你终归和那司徒叶相好一场,让你移情别恋着实不易?”
“你到底……把我相公抓到哪里去了?”叶滢质问,声音颤抖凌厉,“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相公也替你做了不少事?你怎么可以胡乱一个罪名,就抄了我们的家。”怒气涌上心头,一口鲜血喷出,紫薇花裙血渍清晰,无不令人心寒。
楚夫易不在意,除了收回脸上的笑意,并没多做解释,他倾身走近,伸手想要碰触叶滢的脸,退步之际,右手瞬间擦过她的衣领,悬空滑落,磕在铁栏上。
“哼,司徒叶自己选择了背叛,那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代价,我当时怎么那么傻,会想到救你。”叶滢右手抵着胸口,痛心疾首地摇头退却:“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我怎么要救你呢。背叛?呵呵,你将我控制多年,让我相公饱受寂寞相思之苦,如今你却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我全家,真是厉害,楚太子!”
昔日叶滢上山采药,曾经悉心照料过身负重伤的楚夫易。也因着这样的见面,后来的楚夫易才抓住了司徒叶的把柄。所以生出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本太子不想跟你说这些!”楚夫易大怒,盈怀的恨意,那眼眸中似有无边黑夜,左右夹击。
叶滢不知,若不是感动于救命之恩,他早就下手杀了她。身居太子之位,往往很难动情。
天牢之外,低垂的天幕,残星点点,晕出一片光华。
他背手离去,只一味冷笑,那笑声不知是唐突了别人,还是冰冷了自己?
太子,永远不可以流泪,母妃告诉他。
无毒不丈夫,成不了大器,母妃也告诉他。
有舍才有得,保住太子之位,才能坐拥天下,母妃还告诉他。
“叶夫人,我早就知道,司徒叶将当年旧信交到了你的手上,如果……”转身相望,“你将东西交出,我便放了你,如何?”
叶滢冷冷反问:“你想让我出卖我相公,以此苟且偷生?”
“愿不愿意,你自己掂量。我只给你这么一个选择!”声音戛然而止,天牢一片惨淡。
她心灰意冷地坐跪于地。
为什么是一个选择?
为什么只有一个选择?
为什么是一个苟且偷生的选择?
为什么要抛弃相公来换取一个生的选择?
旁边的牢房里,几十双眼睛怜悯地望着她,那确实是一个难以着手的选择,痛彻心扉的选择?
戌时将至,残雪耀目。几丈之余的高墙之上,司徒叶悬空高挂。脚下落雪深尺,四周冷风不绝。两手缚于头顶之上,艰难哽咽,嘴唇冻裂,霜重寒心。他已被吊在那里,整整五个时辰,他沉沉的喘息是对命运的反抗,还是在用最后的力量死命苦撑,然后等着她来,等着与她最后的告别?
他的脸上经久不变的微笑,她出城了,他的朋友一定会言出必行,护她周全。
如此,他就可以安心闭眼,可是为什么头脑里会有她一闪而过的音容相貌,他为什么忍不住心里的挂念,期盼着她来?这对爱的固执和自私为什么压地他喉咙里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他多想再次见到她,哪怕轻轻地一瞥,只在不远的那个小小的角落,一眼罢了?
风声鹤唳,残阳映雪。
高墙之上,太子楚夫易披裘冷笑问着旁边的随从。他说,这么久了,该死了罢!身后随从面色一僵,答复道,太子殿下,他还没有断气!楚夫易僵持半晌,嘴角上扬,他欢喜,捋了捋袖,这样的对手,不该死得那么早,否则好生无趣!
声声低唤刺破天穹,暗黑天牢中,叶滢双目赤红,登时站起身,理了理紫薇花裙,她高声对着把守侍卫呼道:“告诉你们主子,民女叶滢认罪!”
府中上下家仆女婢双膝跪地,好似在对他们的主子表示最后的敬意。
每个人的选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只要愿意,幸福就能抓得牢!
这些,就在昨夜,有个女子这般同她说过。第一次,她那样地认同,她那样地信任。仿佛那女子知道世界上某个东西缺了便会生不如死。对,的确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次,她要做出抉择,唯一的一次她要抓牢。
天牢外的把守侍卫风驰电掣地将消息传到了太子楚夫易的耳朵,是时,便腾空去到了天牢。
他怒气渐消,只觉得胜券在握,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可以不用害怕当年公孙一族的冤案再度掀开,尤其是被自己的父皇掀开。他笑:“叶夫人,我等你做这个决定很久了。”
叶滢笑了笑,她欠身开口说:“我认罪,我愿意交出当年信件,不过毕竟与司徒叶夫妻一场,既然要死,也得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太子,你说是不是?”
楚夫易担忧,可他没有任何选择。叶滢担忧,可她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很多人做个选择,也许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反败为胜一说。
叶滢能处之泰然,也许,她觉得,不论如何都是一死,那么就和夫君死在一块儿。彼岸花开,黄泉路上,相约白头。
暗云层野,苍白天幕。萧萧戚戚,寒色寥寥。
她终于被带到了城墙,她终于自由和他对视。那是叶滢爱了一生的男人。她的声音伴着幽幽雪色,清华眉目渐渐清晰。
她望着她的男人,他等着他的女人。
能听见四周传出的手臂和躯壳拉扯的声响。他想要拥抱自己的妻。可惜,一切惘然,从没有想过一条绳索可以那般坚固,那般无情,任凭用力挣脱,也纹丝不动。
叶滢捂嘴哭泣,望着这悬空吊起的男人,这个一路走来,共同走过朝暮晨昏,冷暖寒暑,历经风雨艰辛,尝尽悲欢离合的男人,正在为她做生死一搏。五脏六腑生拉硬拽,片片成灰。司徒叶苍白如死的面孔,他张着嘴,很想说话。眸中光彩,好似繁华落尽暗彩遗失。牙齿发颤,他终于皱着眉头,质问:“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这种生死诘问,并非出人意表,她早已明白。她开始天真般的笑,紫薇裙上的鲜血衬得周遭的白雪皑皑。
“相公,这次你不能丢下我,我也不丢下你好不好,你忘了,说好要陪我一起赏景的。说好了的,怎么可以失言呢,对不对?”最动容的最生死不弃的决心。叶滢将心刨得透明,她完好无损地放到司徒叶的手心,就那样将一切交给了他。
正如新婚当夜,她笑,相公,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了。正如两日前的书房里,她坚定不移,不论如何,我陪着你!
凄艳的光辉坠满天际,城墙上下,禁卫军早已持箭涌来。楚夫易看着墙下幕幕,有一种被人玩弄手掌的愤怒和绝望于此的冲动。他开始挥手,数十把长箭齐齐射向城墙,对准了的胸膛发出刺中的脆响。
绳索立断,司徒叶从高墙之上豁地坠下,又是一声胸腔喷涌,骨骼震碎的声响。
叶滢用自己的力量接住了他的身体,鲜血一层一层,缱绻缠绕。
那是她的夫,即便身中数箭,即便长枪没进胸膛,她也要救下他。
司徒叶翻身落入雪中,他用最后的力气,向自己的妻子叶滢伸出了那双手,两相交扣,十指紧握,千山暮雪,落日苍茫,可我们还要携手红尘,看最后一景。
“滢儿,春天就隐没在这片雪后,我……会和你一起……一起看风景!”眼睑微合,司徒叶已经死了。
叶滢没有任何恐慌,她似乎很释然,不用痛着熬着挨过期待她前来又害怕她前来的恐惧,终于那么一声应了她的念想。她如莺轻笑,握紧了司徒叶的手,她说,相公,我相信你!
苍青曙色,冰蓝雪影。
楚国王都白影葱葱。
几日之后,水朵朵接到消息,听说城墙之外有两个死人,这两个死人倒在血泊里,满面笑容,双手紧握一处。
这俩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