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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半生花劫-第4部分

小说: 半生花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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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地方官?”水朵朵不明白地望着木鱼问。木鱼知趣地附在她的耳边说:“就是他老爹管我们这里!”
  “哦,这个意思呢。可是我阿爹很厉害,你要是欺负了我,我就告诉阿爹,把那个什么林老虎打得落花流水。喂,你信不信?”水朵朵骄傲地抬起头来,死死地望着小霸王,那气势仿佛在说,不信就试试看。
  林小虎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她。水朵朵以为要开战了,用力握紧了拳头。结果林小虎一扭头,就回到了座位上,刷刷刷地在宣纸上写起字来。
  水朵朵以为林小虎害怕了,就又坐到了凳子上,和木鱼聊起天来。
  聊到落日黄昏,月姬阿冰夫妇二人才拎着包袱走出来,阿珍姨娘,贺老夫子也在旁边,他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就招手唤水朵朵过去。
  朵朵目光扫了一下小霸王,就大大咧咧地跑过去了。
  “朵朵,阿娘问你,你喜欢这里吗?”月姬抚摸着朵朵的脑袋,关切地问。
  水朵朵哪里敢说不喜欢,她想,如果真就那样说了,阿娘是一定要把自己带回去了,那还谈什么游玩啊。最后朵朵想了想,咬着牙说:“当然喜欢。”
  阿珍姨娘上前就把朵朵一把搂过去,对着月姬说:“梅姐姐,这下你们可放心,朵朵可说喜欢这里呢。”
  月姬阿冰望了一眼水朵朵,便策马走了。水朵朵都还没反应过来,见着自己的阿爹阿娘离去的背影。她慌了,一阵大喊。
  她的阿爹听见,勒马又回转过来,对着贺夫子拱手道:“妹夫,请多多关照朵朵。改日在登门拜谢!”
  接着转过一个小山坡,她阿爹阿娘的身影早已隐在了漠漠烟色中。这是第一次离家,朵朵心里有点失落。她闷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着桌子,也不说话。
  她小声地哭起来,眼泪一颗一颗掉在自己的大腿上,裙子都被打湿了好一半。
  木鱼好像听见了。他蹲下身子,偏着头望过去看了两眼,便不知所措地嚷起来:“夫子,夫子,朵朵哭了。一直在哭呢。”
  阿珍姨娘急坏了,连连上前,把哭着的水朵朵拉起来,擦掉她的眼泪说:“朵朵别哭,姨娘去给你做好吃的。来,我们进屋。”
  院子里其他的孩子傻傻地站着,眼红地听着她阿珍姨娘所说的话。木鱼也无聊地站着,这水朵朵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心情好呢。
  贺夫子手拿教棍,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所有丢魂儿的学生都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心里毕竟是听不进去了。谁不想着阿珍姨娘给水朵朵做的好吃的呢。
  天空覆盖着暗黑色的罩子,夜色朦胧,淡淡地从外面院子里传来蝈蝈蛐蛐的叫声。田野里青蛙呱呱呱呱地闹个不停。窗外的一棵大树上,几只知了发了疯似的叫着。水朵朵也恢复了平静,再也不没出息地哭了。她把脸往外望着,心里暖洋洋的。现在她真的没在宁静的水月谷了呢。
  “姨娘,你这里朵朵真的很喜欢。白日里我哭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和阿爹阿娘分开。”水朵朵捧着腮,望着外面晦暗的天空,笑着说,“我以后一定会很开心,很努力进学的!”
  阿珍姨娘在旁边看着信誓旦旦的朵朵,总算松了一口气,原还以为她会哭得不可开交呢。于是会心一笑,继续把弄着簸箕里面金黄的玉米。
  水朵朵也走过去,蹲下来帮忙。
  阿珍姨娘很欣慰地点了点头,也兀自剥着玉米。
  两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洗洗睡去。
  水朵朵拥有自己的一间小屋,就跟在水月谷一样。
  阿珍姨娘第二天就去集市买了几匹桃红色的布,做了几件好看的衣服给朵朵。因为此事,她还夸阿珍姨娘心灵手巧,也卖弄地在自己的新裙子上绣了几朵漂亮的桃花,颜色正好相称。
  她觉得好看,阿珍姨娘也觉得好看。木鱼还拍马屁地说她是小仙女。
  进学的日子就在第三天,贺夫子给她准备了纸和笔,看她跟木鱼玩得最好,就让她和木鱼坐在一块儿,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新来了五六个女孩子,也成了贺夫子的学生。朵朵看她们都挺漂亮,于是捉弄木鱼说:“木鱼,你觉得她们好不好看?”
  木鱼胆子一直挺小,见水朵朵这般说话,他不好意思起来,用手胡乱一指,正中一个女孩道:“那个……那个最……最漂亮。”木鱼立刻收指背过头去。朵朵看出来,木鱼对新来的芝女很有好感。
  于是朵朵把玩笑开得更大,又说:“要不要我跟贺夫子说一声,让他把芝女调过来跟你坐。”
  木鱼朝着朵朵慌慌张张地摆手,就连书本掉桌子上,他也没反应屈腰去捡。
  芝女是小霸王林小虎的远房表妹,这个秘密是后来林小虎自己泄露出来的。一众伙都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木鱼知道,水朵朵也知道了。
  但是木鱼不失落,这倒把水朵朵弄糊涂了。
  “世界上漂亮女孩儿多得是,我经常看到比芝女还漂亮的女孩儿。”木鱼模棱两可地说,水朵朵想,他从哪里去看更漂亮的女孩儿去了。
  一天傍晚贺夫子派他们野外打柴。木鱼和水朵朵都在其列。
  中途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雷声隆隆地响着。林小虎等人秘密组织起来,有意把水朵朵和木鱼推进了淤泥地里。
  他们的脚慢慢没进泥里,整个身体动都不敢动,稍稍一用力就会陷得更深。
  林小虎见着他们在淤泥里笨重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又见着他们慢慢地往下陷,整个人都吓傻了。看了一会儿,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还被林小虎叮嘱此事谁都不能说出来。
  几十个孩子做了保证,就晃悠着撑着雨伞走了。雨越下越大,淤泥地里的污水越积越多。
  木鱼吓破了胆,在旁边一直哭一直哭。
  朵朵瞧了瞧四周,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树,她用脚把阿娘临走时留下的破油纸伞勾起来,把伞支撑着一步一步往树那边挪。
  突然,水朵朵激动地尖叫起来。木鱼忙问:“怎么啦,朵朵?”
  “木鱼,你别躬着身体,站起来。”水朵朵站在淤泥里,拎起了自己的裙子,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木鱼,我们别自己吓自己,你看,这淤泥没有多深,而且下面还有东西能踩。快,你像我一样站起来试试看啦!”
  起初木鱼瑟瑟发抖,然后试了试。才发现真是大惊小怪,于是直起身子说:“朵朵,他们可真坏,我们回去必须好好整整他们。”
  水朵朵想了一下,最后说道:“木鱼,现在最重要的是到那棵树上去,才能通过树跳到岸上。你看四周都是淤泥,我们不能保证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木鱼不假思索地道:“对,朵朵。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爬。然后用绳子来拉你。”
  水朵朵点了点头。定在那里。等着看见木鱼迅速地爬上了那棵树,那颗如同敲着急鼓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很快,木鱼又爬了过来。他把很粗的木藤给朵朵:“一定要拉好这个,别松手。我带你过去。”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终于爬到了岸上。
  水朵朵望着木鱼满脸的泥巴,哭笑不得。而木鱼望着水朵朵的污垢,也笑得前俯后仰。最后两个泥人直接倒在了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木鱼,我们演一场戏吧!”朵朵俯身起来,看着木鱼说,“你背我回去,就说我可能快要死了。”
  “为什么?”木鱼挣扎着爬起来,不可思议地问她,“朵朵活得好好的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木鱼,你不是说要好好整一下林小虎他们嘛。我觉得就应该趁这个机会,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朵朵耐心地说了自己的妙计。
  木鱼连连点头拍手叫好。
  就这样,木鱼背着水朵朵一瘸一拐地回了书院。隔着老远,木鱼便噎着嗓子喊:“夫子夫子,朵朵快不行啦!”
  一院的孩子吓破了胆,林小虎听音立刻站起来,两脚不听使唤地开始打颤。脸色苍白地就像一张白纸。心里面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按老爹平日的话讲,这可是蓄谋杀人啊!林小虎胆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身后的小跟班一个一个叫着老大,茫然若失的呆滞神情。
  远远地,阿珍姨娘听见了这个事情,手忙脚乱地晾好了衣服,飞身下房。她一把将水朵朵从木鱼的背上抱下来,急匆匆地抱进了内屋。又急急地走出房去请治病的太夫去了。
  彼时,小霸王的心悬得更紧了,一时间沸腾地就像大漠里的黄沙,龙卷风般荡来荡去,一会儿又像广海里的大浪,浩浩荡荡地奔腾而来,奔腾而去。
  总而言之,他害怕得紧。因为看样子,有个事实表明:他林小虎杀了人。
  但另一边的泥人木鱼也害怕得紧,因为看样子,有个事实也表明:朵朵这次事件闹大了。
  不过一屋里的朵朵却高兴得紧,因为看样子,有个事实特别表明:她的演技成功了,最关心她的阿珍姨娘出马了。
  事情怎样发展,没有人知道。但恶人终究会有应得的报应。从小水朵朵就是这样被教育大的。
  她一双弯弯的眉毛带着黄泥紧紧贴在自己的眼皮下。全身湿透了般,又重又冷。酸痛无力的感觉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喉咙里一阵阵烧灼的疼痛,她把手放在自己额头上用力一拍,飞溅起的泥巴脏了一脸。
  好一会儿,阿珍姨娘把太夫接了来。太夫想要找个地方,却又恶心地不想抬眼往朵朵的脸上看。那个表情太滑稽了,朵朵一眼都知道这个太夫有洁癖。
  因为至始至终,这太夫的眼睛都在水朵朵手上游走,想寻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把把脉。可是瞪了老半天,都只卖弄了一下医术,说了几句朵朵听不太明白的话来:“眼睛呈红色,嘴唇有点发白。看样子是伤了寒。让老儿给这孩子开几服药就行了。”
  阿珍姨娘打水替朵朵擦了擦,换了身衣服,就闭门走了出来。
  “木鱼,朵朵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们两个究竟干什么去了,脏兮兮的?”
  “不是我们的错。是下雷雨的时候,我们被林小虎他们推到淤泥地里的,为此还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呢。”木鱼说着,又呜呜咽咽地揉着眼睛。东一下泥,西一下泥,干了的全都抖抖索索地掉了一地。
  阿珍姨娘站在一旁,很是心疼。只得缓了语气说:“木鱼过来,快回家换身衣服,不然以后着了凉可不好。”
  木鱼担忧地望了一眼阿珍姨娘的内屋,恋恋不舍地走了。他苦思着,也不知朵朵能否应付?
  落日将至,贺夫子家访回来,无故遇上水朵朵一事,自是气得不行,加之朵朵卧病在床,无法用膳。更加觉得有付水月谷主之托。当下,将小霸王林小虎等人叫到了跟前,案前大摞大摞的书本厚重如山,逼得周遭的气氛也森肃了些。
  林小虎几人都垂首摒息,不敢说话。
  “今天是谁将水朵朵和木鱼推进了淤泥地里,给我站出来!”贺夫子将教棍朝书本上一拍,几个孩子稀里哗啦哭个不停。
  阿珍姨娘跟朵朵她娘如至亲姐妹,有人欺负,自是关切得很。此番相公在外大发雷霆,以往至少还出去说说好话,现下连帘子都难得挑起来。一心守在朵朵床前,只担心孩子有甚需要却无人搭把手。
  恍恍惚惚也就睡了几日,等到朵朵伤寒痊愈。
  不过照这种情况下去,愈演愈烈的形势只是每况愈下,让木鱼着实害怕得紧。
  一场戏演得如此逼真,真真头一回。也确是第一回。可见,万事开头难,贺老夫子教育地极是。想到此处,木鱼又对平日学业没甚认真感到心虚。
  直到朵朵来了课堂,木鱼才一把将她拉到一边问:“朵朵,你究竟是真生病了,还是……”木鱼说到此处,声音又渐渐低下去:“是不是装出来吓唬他们的?”
  水朵朵抽回手,没好气地说:“你见我那样子,像装病么?”她将此话说得最为大声,其实也还是为了说给林小虎等人听得。
  木鱼道歉地说:“那是,那是。我见你那不能动弹说话的样子,也觉得不是光装就能装出来的。”
  “这几日夫子都让你们学了什么东西?”水朵朵哈了一口气,坐到座位上。
  “倒也没学什么,不过……”木鱼瞅了瞅四周,嘿嘿一笑,“不过得多亏了朵朵你,要不然怎么可能被贺老夫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呢。”
  “你说真的?”水朵朵怀疑地坐到了座位上,又挺惆怅地对木鱼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本来及时换衣。肯定不会伤寒的。结果自己咒自己,还咒地恰到时候了。”
  木鱼捧腹大笑起来。朵朵冷言冷语地打断他:“你还笑!下次有种我们换着来。”
  木鱼忍着笑看着她,也没继续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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