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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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孩忍不住偷瞄——
果真是个英武不凡的人物……
曹彧不太理解这些女孩的眼神,直到听随护的宦官说她们是太后的亲戚,方才领悟——这些女孩大概就是太后给他们找的妻子人选了。
也不知是谁透出去的,说孙家小姐是由曹彧护送入京的——一时间,他竟有些炙手可热,那些想利用裙带关系攀附权贵的人纷纷来打听孙家小姐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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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达老弟,如今能见上你一面真不容易。”说话的是个白面、短须的中年人,身材瘦削,眉眼间中透着儒雅——他便是齐国名士奉贤君——蔡长文,“听说有富家子弟愿出百金,请人通融见你一面。”
曹彧无奈的笑笑,“长文兄就别取笑我了,坐。”
两人各自入座——
胡子合上门,站到门外去——
“豫州驻军一事,可有眉目?”蔡长文。
曹彧微微点头,“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但是风险不小。”
“喔?说来听听。”
曹彧将翁石毅的事陈述一遍。
“与老弟你出这主意的人,到真算机灵,而且还孰知齐国的大小事,改日有机会,该约出来一起聚聚。”蔡长文笑道。
“她这人……有些胆小守旧,而且不喜欢出门见人。”天天藏在角落里,想找到她都不容易。
“那真是可惜了。”蔡长文顺手为自己倒杯清茶,“听闻太后给你赐了孙家的女儿?”
曹彧点头,“昨天刚下的旨,宗正孙道胜家的。”
“你这未来岳父的官职不小,够给你面子的。”
“这面子是冲着家父手里两万人马而来。”
……
两人在茶室聊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掌灯时分才拱手告别——
从茶室出来,刚转过一条街,迎面便碰上曹重,非拉他去饮酒不可——
曹重自小便与佟榕等官宦子弟玩得来,曹彧不太喜欢他们那一套,所以极少参与,但偶尔也会有想放纵的时候,就像此刻。
因王上新卒,都城禁酒乐,诸如万楼之类的声色场所皆关门歇业,想饮酒作乐,自然要找隐蔽的地方——
曹彧酒醉之后不似侄子,舞刀弄枪的四下招摇,他会找个角落,或倚、或坐,同时欣赏屋里的喧哗——曹重说他放不开,大概吧?他很难对谁放得开,出生即离开生母,决定了他现如今的性格,因为没人宠惯他。
胡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到马背上,往秦侯府方向走了两步后,又扯回了马缰——还是去亲卫营的驻地吧。他们将军刚被太后赐婚,就这么醉气熏熏的回府,让侯爷知道了,恐怕又会不高兴——侯爷对小儿子的管教尤其严格,长子、长孙能犯的错,小儿子就不行,大概是因为他生母的出身吧,总担心他生出淫奢气。
“胡子,茶——”躺到床上第一件事就是要茶喝。
胡子从桌上递过凉茶。
曹彧一口饮完后,仰头倒在床上,舒坦得吐出一口酒气。
见他闭目熟睡,胡子这才关门出去。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有女人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想抬头,却发现头痛欲裂,用力捏一下眉心,一个挺身,坐起来——
环视一眼四下,是亲卫营的房间,估计是胡子怕父亲发现,特意把他送来了这里——
“嗯……”如果说之前听见女人的声音是在做梦,这次他可是醒着的——
敢把娼妓带到大营来,这人他一定要见识一下——
忍着头痛欲裂,顺着声音来到某扇门前,敲两下——
没人应!
再敲两下——
“滚!”里面终于有了反应。
曹彧微勾唇,后退半步,似乎有踢门的打算。
匆匆跟过来的胡子一见这情势,立马挡住他——这种腌臜事,当然不能让将军污了脚——胡子左腿一抬,直接把门板踹倒——
这一声,不但吓到了屋里人,其他房间的军官也都被惊醒……
众目睽睽之下,里面的人出来了——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瘦矮个。
瘦矮个一见是曹彧,先是一愣,继而赔笑,“将军。”
曹彧不查也不问,只对守夜兵挥挥手,“三十军棍。”亲卫营和西军都是这规矩,乱军纪者,先打再审。
瘦矮个一听,腿肚子差点转筋,就他这身板,别说三十军棍,十棍就差不多回姥姥家去了,他来军营为的是升官发财,可不是挨打的,“慢慢慢,将军,我叫孙梁栋,是临溪孙家人,跟您未来岳父是堂兄弟啊。”
守兵一听这话,忍不住瞄向曹彧——还打吗?
曹彧揉一指眉心,“六十军棍。”既然是孙家的宗亲,正好让他来立一下军威。
“我可是太后娘家人——”瘦矮个被拖走之前,声嘶力竭。
但听啪啪啪——
六十军棍打完,人没气了——
曹彧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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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太后头疾复发,加之长公主在南郡竖旗讨伐“妖后”,惹得她心烦意乱,药石就一直没断过。偏偏孙家也跟着添乱,一大早来宫里哭个没完,更让她头疾加重。
“这孙家人实在可恶——”太后詹氏,近四十的年纪,微瘦,五官精致,就是脸色有些苍白,“能耐没多大,惹事到不少。”
“身体重要,太后不必为这种小事劳神。”樱或接过侍女手里的茶水递过去。
“事情虽小,可牵扯不小,本打算让孙家的子孙在亲卫营这些地方多待待,看有没有几个出息的,不想一进去就出了这种事。”喝一口蜜茶,押下口中的药味,“这事还不能草率处理,不得当的话,恐怕朝臣们又要不服。”詹家、孙家势大,朝臣早有不服,这些她还是知道一点的,“我本打算装聋作哑,当这事没发生过,孙家在宫里哭一哭,也就过去了,这曹参倒好,把儿子绑来让我处理——”气恼到咳个不停——
“这曹参的确太过小心了,反倒让太后不好做人。”
“这事你最懂我的心思,还是你去处理吧,都打发走——省得看着心烦。”太后以手撑额——头又开始疼了——
樱或示意两旁一下侍女,“让太医进来吧。”每日都要施针才能止痛。
从未央宫一出来,就见台阶东站着孙家人,台阶西站着曹参父子——
“太后玉体欠安,今天不能召见各位了。”樱或道。
众人一阵静默——
樱或觑一眼双手被绑,跪在地上的曹彧,“侯爷为什么要绑缚少将军?”
曹参脸带惭愧,“孺子鲁莽,犯下大错,特绑来请太后发落。”
“犯了什么错?”
“……”曹参语塞,因为儿子行得是正当的军法,没有错处。
“既然没犯错,就把绳索去掉吧,堂堂骁骑校尉,如此模样,让人看了笑话。”樱或示意一下殿旁侍卫。
侍卫上前将曹彧的绳索解下——
曹彧起身,视线掠过台阶上的女人,什么话也没说。
孙家见曹彧被松绑,当下便开始哭诉起来——什么姑舅奶奶,表侄女的,吵得人头胀,这哪里是王亲国戚该有的样子!
“太医正在替太后施针,禁喧哗吵闹——”樱或。
闻声,孙家人戛然而止,却仍跪在地上低低饮泣。
“太后的意思是——曹家与孙家既然已经联姻,将来就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没有仇怨,事情已经发生,当先安排了逝者的后事。此后——孙家子弟在军中当以此为戒、时时自省,方能百尺竿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孙梁栋这事就此了结,孙家不要再追究,他们得到的补偿就是——让孙家子孙在亲卫营升迁!
一旦孙家进了亲卫营,就意味着京畿重地的兵权不再是曹家一家的了,这显然对曹家不利,不过——
“如今南郡叛逆日渐嚣张,王上与太后对此事甚为烦忧,骁骑校尉曹彧战功卓著,望能南下助战,替王上、太后解忧——”曹家既失了半块兵符,就要从另一边补回来——这是太后的意思,主要是为了不让曹参感觉被削弱太多,不过助战南郡却是樱或临时想到的——这小子不是说要在豫州屯兵吗?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这下,都该满意了吧?
孙家人擦擦眼泪,不再低泣,看上去是满意了——
曹家父子也无话可说。
樱或转身回未央宫,走到一半停下,回头,“骁骑校尉军中醉酒,自去领军法吧——”隔这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可见昨夜喝了不少——这三十军棍就当是送他南下的“礼物”,最好谨记不要再惹事。
曹彧蹙眉——进宫前,胡子特意让他换了衣服,她居然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长驻
蔡长文到豫州时,来城外迎他的却是罗城太守。
罗城太守翁石毅,四十来岁,矮胖的个头,穿一身灰布衫,乍一看并不像当官坐堂的,更像个穿山打猎的猎户。
蔡长文是次日在边界线见到曹彧的,穿一身旧软甲,皮肤微微晒黑,比在都城时糙了不少,却显得意气风发,观人看气,这气便是眼神,眼神如炬者,必然内有城池!
“仲达,刚才看什么呢?”刚才远远见他站在四角亭边眺望西南,似乎看什么看得很出神。
曹彧笑得隐晦,“过几日你就知道了。”邀他入座,“大老远把你接过来,一路上还好吧?”倒杯茶递到蔡长文面前。
“别的还好,就是吃得有些不习惯。”小声道,“闹了一路的肚子。”
曹彧笑,“已经让翁太守在城中找了厨子,今晚就能吃到都城的菜。”
蔡长文扬眉,厨子都给他找好了,这是要让他长住啊,“怎么?有什么事?”
曹彧低眉,掩去眼中的神采,“兄长一直不愿入世为官,大抵是不想掺合都城里那些争权夺利的事——”
蔡长文苦笑,他确实是不想掺合都城那些达官贵人间的争权夺利,但又一直被人拉拢,无奈之下才与益阳侯府有来往,但也只是掺合一些喝茶聊棋的小事,“内耗祸国啊,眼看着齐国一天天被这么耗尽,却有心无力……”
“……”拳头在下巴上微微磨蹭一下,“……如果——我请兄长的话,兄长能否答应帮帮小弟?”
蔡长文端茶杯的手顿一下,“什么事,说来听听。”他认识曹彧时,他才十二三岁,跟着兄长到益阳侯府聚饮,席间谈起先王与诸国北上伐秦,众人都争相称赞先王如何如何,唯独这小子来一句“当踏西楚而南下,除身后之危,方解将来之患”,当时众人笑说是孩童之言,曹景还为此低声教训了他一顿,私下蔡长文偷偷对曹景笑说他这小弟将来不可限量,不是他这做哥哥的能比得上的,从此之后,这曹仲达便成了他陋舍的座上之宾。
“楚国内乱,各国都开始出兵伐楚,这半年来,我将三千南郡守军与罗城猎场守军暂作对调,训练已步入正规,待楚国四面受敌时,南下夺回青华,届时,楚国抵挡不住,必然向各国求和——小弟年少,暂时还没有邦交经验,想请兄长从旁指导一二。”
蔡长文皱眉道,“老弟,你这是请吗?找人把我带来,安排好住处,连厨子都找了,这不叫请,这叫绑。”不过他愿意。
两人呵呵大笑——继续将这个话题深入发展……
从半山草厅到山下的路都是沿着山壁凿出来的,左面是山岩,右面是陡直的山崖——此刻崖壁外正大雨滂沱,雷声滚滚,山路上却因为有岩壁遮挡,独自悠哉。
曹彧、蔡长文二人喝完茶,沿着山道一路漫步而下——
“都城近日事多,流民聚在城外不散,哄抢恶斗不止——来前跟你那侄子曹重见过一面,他如今是亲卫营头领,又掌回了兵权,正在疏散流民,听他说,太后头疾不见起色,宫中大小事都是由身边的女官处理,朝廷里则是太后的兄长詹旭在打理,遇到调兵之类的大事则进宫禀报太后定夺——如今这齐国俨然已是詹家的了。”蔡长文叙述的有些无奈。
曹彧沉默不言。
“你在这儿另起炉灶生火,真夺回青华也就罢了,顶多治你一个擅离职守、不听号令之罪,功过相抵,若是有差池,恐怕都城你是不好回去了。”大业好创,权斗难为啊,多少英雄豪杰最后都死在了庆功宴上?
“……”点头,他清楚自己做的事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小弟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都城。”回去了再想出来,恐怕比登天还难,“一旦青华开战,想回去都不行,兄长觉得呢?”在豫州先把战火点起来,一旦战火烧起来,定然不会再有人要求他回去。
蔡长文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他说这些就是担心他做那些寻常人的上报、回禀的繁杂事,到时好事也被磨成了坏事,“本还想今年能吃到你的喜酒,看来只能在这儿喝清茶喽。”
二人边说边笑着转进蜿蜒的山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