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第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会。”拍拍她的手,算作安抚,关于这件事,她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了。
“你会才怪了。”他只会记得他的正事。
“就算我忘了,不是还有你?”
“若是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自然不需要跟你啰嗦——”话未完便被腰上的力道收口——他现在不能听到“死”字,连她都不能说,“曹彧——”艰难的抬起手,摸上身后人的脸,“你最好是能离开。”看着她一点点死去,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选择,“死人真得很丑。”她不希望他看到她那个样子。
曹彧微微低首,脸贴着她的,悄声低道:“你非要这样对我么?”
低低笑出声,“这大概就是报应。”当年他撒手让她回京都,任她自生自灭,现在她也要撒手离他而去,在他最难的时候,“真的……”额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揉一下,“你还是走吧。”曹参离世不满一年,东北尚在危机之中,曹重又开始犯浑,如今再加上她,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看不见是最好的,我也走的安心。”最好能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她看不了他们一个个的为她悲痛欲绝的样子。
“我不会走。”他道,“你也休想。”想尽方法,他也会让她活下去,“你只要告诉我,你会坚持下去!”看着她的侧脸,想得到她的保证。
望天,真想扇他一巴掌——如果她还有这个力气的话,他每天都会跟她要这种保证!如果她的保证有用,还用得着他去折磨那些大夫么?“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有三岁孩子的想法?”不是她不想活下去,而是知道没有可能,“我……真得很累。”她坚持了这么久,真的是太辛苦,为什么她这辈子会这么累?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忍耐!
“会好的,很快。”搂紧她,“我会想办法。”在她耳边低语:“你再坚持一下,就算是为了儿子们。”
“……”一声长叹,“好,好。”她答应着,额头贴到他的颈间——今天似乎是说了太多话,体力有点不支,要休息一下,就一下,等她休息好了,再去坚持……
“饿了么?”为了确定她是否还有意识,他总是会在她困倦的时候说一些闲话来打搅她的好梦——天可怜见,她已经多少天都没有饥饿感了?
太疲倦,懒得理他的话,继续沉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
“口干么?”他仍旧不死心……
好生烦人!
又不知多久——
“炎儿来了。”他竟把炎儿也叫进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娘?”炎儿的哭泣声和着小白的啼哭简直让人无法承受……
求你们……她不过就是想休息一下,为什么不能让她的耳朵安静一会儿?“还在。”艰难的出声。
因她开口,一堆人大呼小叫着。
没多会儿,樱或缓缓觉着嘴里一阵咸涩味儿——又开始给她灌药了。
活着不易,死也不简单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0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还有一章更新
七十默九心
昏睡,醒来,再昏睡,再醒来——
治疗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需要足够的忍耐与勇气,自己的,身边人的。
最痛苦的时候莫过于夜深人静,当所有人都累到昏睡,而你却被病痛折磨到生不如死时,嚎哭也许能让你舒服些,却会打扰那些关心你的人,把他们叫醒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分担不了你身上的任何痛苦,只能看着你伤心欲绝,所有痛苦还是要自己忍耐,一天,两天……茫茫无期。
即便是擅于忍耐的她,也会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李炎清楚的记得,某个深夜,当他梦醒来到母亲的房门前时,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母亲正抱着父亲的手,呜咽着求他放过她——
母亲一向是高贵、坚韧的存在,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她低声下气求过谁……他不懂,为什么她不想活下去……
那一晚,他第一次见父亲那种眼神——放弃的眼神,父亲从不轻言放弃,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教他要争取,却在母亲的乞求下决定放弃……
那一夜,小小的他失眠了,坐在弟弟的摇篮前,看着睡熟的弟弟,无声的擦着眼泪——八岁了,他早已明白父亲那眼神代表了什么,代表着他们的家要破了,因为父亲放弃了,母亲也放弃了……
☆、七十一 掌中砂(上)
丙子年秋。
红枫开满了山野。
一个艳阳天——
李炎第一次来永宁——弟弟在这儿,他是来看望他的。
他的课业繁重,本来并没时间来永宁,好在父亲在西京大捷的消息传至秦川,伯父一高兴,就放了他的闲,这才得空过来。
与秦川虎踞龙盘的地势不同,永宁四处都透着温和,无论山水,还是人文,都是如此。
弟弟的住处在永宁城外的永宁湖畔,从秦川到这儿,需要穿过永宁城——与秦川相似,永宁城十分繁华。不但繁华,连人的长相都是各式各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五官奇特的西域人。
“小姨,你太慢了,我先过去。”十岁的他早已长成俊挺的少年,坐在马背上更显出几分英气,今天是他第一次骑上“红棕”的日子,这可是萧寒叔叔特地为他挑选的西域宝驹,腿上只稍稍一使劲,跑得比风还快,他哪里肯跟着芙蕖的马车“闲庭信步”。
“你慢点!”芙蕖扒在车帘处不顾形象的高喊,可惜被喊的人早已绝尘而去,根本听不到她的声嘶力竭。
马蹄哒哒哒的在枫林道上回响着,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经穿过枫林,视野也乍然变得开阔——
枫林外便是美丽而宁静的永宁湖,湖畔之西有一块数十丈高的崖壁,崖壁旁的红叶枫之中,有一方白色圆顶的小楼……
看到那方小楼后,李炎拍一拍马脖子,示意马儿过去。
已经八九个月没见到弟弟了,上次见时,他路还走不好,如今再见,已经开始四下乱跑了,穿一件锦裘镶白狐毛的小夹袄,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女娃——
“过来。”李炎蹲在地上向弟弟拍拍手,示意他过去,“我是哥哥。”
太久没见,小家伙对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哥哥完全没有印象,所以坚决不过去给他抱。
李炎毕竟是在秦川长大,性格随父亲多一点,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见弟弟不给抱,便仗着人高马大,直接动手抢,“我是你哥。”忍不住捏一指弟弟嫩嫩的脸颊,得到的回应却是被狠狠咬住了手指,若非乳母过来拉开,恐怕这场兄弟相见会带上一点血腥,“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像女孩子一样咬人?”一边甩手指,一边教育弟弟。
小家伙看着哥哥甩手的样子,不但没一点悔意,反倒呵呵乐起来——这个哥哥有趣,被咬了手,不但不哭,还跟他玩,于是乎扒在哥哥身上再也不愿下来——不再认生。
李炎一手托着弟弟,一手接过侍女递来的香,走到院子东北角的祭祠前,把香插进香炉里,本想把弟弟放下来,恭敬地作一个揖,结果弟弟团在他身上,根本不愿意下来,他也只好对着祭祠鞠躬作罢,希望母亲不要生气才好。
上完三炷香,李炎这才往屋里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团在他身上的弟弟突然松手,若非他反应快,小家伙准定摔到地上,“怎么了?”见弟弟扁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站在门槛外,李炎错愕,刚才还满脸亢奋地在他身上揉来揉去,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副可怜相?
“犯了错,又不愿受罚,这种没有担当的小气鬼当然没脸进来。”一道女声自西花厅传出来。
李炎听到这个声音后显得异常开心,不再理会弟弟的可怜相,三两步跨进西厅。
西厅不大,布局也很简单,只有一套桌椅,外加窗边的一张软榻,此刻软榻上正半倚着一个女人——银白的长袍,绒白的细毛披肩,一头刚过肩的黑发松散的披散着,更显出她脸色苍白——虽然如此,但对李炎来说,这已经足够他开心了,至少比上次见面时好了太多,连声音都恢复了之前的清傲——他非常怀念她这种教训人时的语气,这才是他娘该有的样子,“娘——你能下床了?!”紧挨着母亲坐到软榻上——不错,他娘没死。
“从楼上下是来没问题。”揉揉儿子耳后的绒发,“这种时候,你怎么会有空过来?”曹景在其他方面的建树不大,在做严师方面倒是能力显著,连曹彧想给儿子讨闲都无所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放他过来?
“西京大捷,父亲传信给伯父,要接我往西京一趟,听说母亲你来了永宁,我就顺道绕来。”捧着母亲的脸左看右看,他娘能捡回一条命,当真不易,当时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想不到居然能挺过来,“这是我从‘静亭寺’合缘长老那儿请来的。”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沉香木的佛珠,“静亭寺是数百年的古寺,听胡叔叔说戴这个在身上可以益寿延年。”套进母亲的手腕。
樱或眉梢微微一挑,“你们是打算让我出家?”曹彧来时,给她带了好几串,有僧有道,从她病情转好,这些东西就成了她的唯一饰物,不但如此,曹彧甚至还让人在院子里修了祭祠,“这东西是正大匡扶之物,你们就不担心它把我给净化了?”正所谓成王败寇,何况她与太后还是女流之辈,自然要被世人称作妖妇,所有她们做过的,没做过的坏事,一股脑全推到她们头上,她们这种人,神佛会保佑么?
“娘,你不是。”李炎眼神严肃,最近张师父正在给他讲解“詹氏之卒”,以及有关詹太后的为政之道,他听的很认真。张师父说,詹太后虽然做错过不少决定,但她的很多政见非常独到,而且很有先见之明,尤其是对齐国的整体布局,以及“司商重农”之举,为齐国积累了太多的本钱,“张师父说,詹太后掌权不输男儿。”相信詹太后的功绩有他娘的一半功劳。
“那个汉阳张开?”樱或勾唇,这个人她认识,曾经去齐国的光禄府自荐过,“聪慧有德,不过为人太清高,不懂迂回,不适合做实事,你倒是可以尊他一声师父,记得将来只给他名即可。”这种天下皆醉他独醒的人不适合弄权,给了他权,他可能会惹得所有人恨他,偏偏他又行事清廉,制裁他会惹民愤,最后反倒会弄得发现他的伯乐一身腥。
李炎点点头,自从听了张师父的“詹氏之卒”,他对母亲更加尊敬,因为她居然能想到那么多治略方案,实在神奇,“娘,西南的富甲县连年欠收,年年向朝廷要钱、要粮,你们是怎么让它们自给自足的?”
樱或冷哼,“我长了一颗脑袋,你也长了一颗,不会自己去想么?”她不想步太后的后尘——想把所有东西教给王上,结果最后反倒害他过于依赖,但这些话,她不能跟儿子说,只能转移话题道:“秦川难道就没有个像样的裁缝?”轻轻拉开儿子的衣襟,对他的衣服嗤之以鼻,想在世人面前博清廉之家的名声,也不必连件干净衣服都不给穿吧?“以后在我这儿,必须穿着得体。”若非儿子长得够精神,还真能被他们打扮成乞丐!
“知道了。”李炎笑笑,见侍女端进来两份点心,伸手捡来一块塞进口中——母亲这儿的点心最是好吃,“这是什么?”无意间瞅到母亲左手心的一粒红点——他不记得母亲手心长了这么个东西。
顺着儿子的视线,樱或看一眼左手心的红痣——这两年新长出来的,眼神微微一闪,“大概是药物所致。”继而转话道:“你爹上次回秦川,见着了么?”
“嗯。”一边吃点心,一边点头,“他让我去南郡把大哥接回来。”
“……”看来曹重的闭门思过之期结束了,“那个冰锥美人是怎么回事?”问得很是随意,似乎只是平常闲聊。
“……”李炎没想到母亲真会提这事,父亲交代他不许跟母亲乱说,他当时还觉得不可能,母亲的出身高贵,而且曾经大权在握,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不会是在意这种事的人,“那是外面人道听途说的传闻,怎么你也信?”
道听途说?“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要打磕巴?”如果是道听途说,他应该第一时间否认,而不是沉思。
“我没想到你会提这事——”错愕当然要磕巴。
“说吧,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关于曹彧跟那位冰锥美人的故事,她很有兴趣,反正现在很闲,连人都见不到几个,听来开心开心也好。
“那个姐姐是楚北的西康族人,家人在齐楚大战时战死,便被卖进了楚都为奴,后来辗转被当做礼物送来了秦川为奴,去年冬父亲回秦川时,跟董伯伯他们一起饮酒,席间这个姐姐从滴檐上取了冰锥要刺杀父亲——事情就是这样。”李炎道,父亲就是怕母亲知道后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