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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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日子,殿下被诊出了喜脉,就更走不了了。那刘潭虽反了朝廷,对殿下倒是没有恶言相向,也因此,殿下本是打算为了腹中的孩子不再为难他,只是后来刘军在北郡战绩不乐观,重要关隘都被秦川军占据,那刘潭便亲自往北郡督战,就在此间,东都因瘟疫发生了一场骚乱,侯府的家眷迁往城外的庄子避难,谁知竟让难民围堵,等刘潭赶回来时,庄子已经让人放火烧尽,刘潭救走了自己的妹妹和孩子,唯独殿下落进了难民手中,好在张昭力保,才不致丧命,可惜这番折腾后,腹中的孩子没了,自那之后,殿下便铁了心要来西京,刘潭怕殿下逃走,一直把我们囚在侯府,等我们逃出来时,殿下的精力也耗尽了,到西京界碑时,就撑不下去了……”泣不成声,“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殿下。”
樱或面无表情地听完瑶君的叙述,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泣不成声,良久之后,抬头问张昭道:“今天是十几?”
张昭被问得有些莫名,下意识道:“十月十六。”
“你去东都告诉刘潭,公主死了,明年十月十六之前,我要他的项上人头——做祭品,让他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好。”
“……”在场的所有人——瑶君、芙蕖、张昭、吕松,都诧异不已,大人这是悲伤过度胡言乱语,还是真有这打算?
“办不到么?”樱或再问张昭一句,
“办得到!”张昭赶紧应声。
“下去准备吧。”樱或低下眼,瞅着脚前的地板继续面无表情,一直等到天色乍亮才詹起身,并且说她困了,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醒来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也没有问起过有关公主的任何事,甚至连公主的葬仪都是芙蕖和瑶君安排的,根本不敢问她该怎么处理。
这一年是壬申年,李炎刚六岁半;刘潭丧妻,同时与赵军在东燕战平,双方势力相互削弱;而曹彧挟持太后和王上于云霓关近两年后,仍然继续往云霓关外增兵,同时以杨岭为跳板,控制住了武秦的南疆沿线;西京的小齐王曹未——即樱或这边,在这近两年间,军事上不但无所作为,甚至在云霓关的问题上一直受曹军压制,可谓凄惨,但内政上建树却是颇多,不但开通了从云霓关至豫州西的皮、米、茶道,还开出了六国头一份的“限时”兑换币,方便了诸国商贾买卖交易,将西北的大小贸易都吸近玉京山,在战乱无度的当下,安定平和的西京一代日渐变成了商贸兑换的最佳地点,财富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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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年春,东都军在与赵军的对峙中渐拜下风,初夏时,东都更发生了以商贾为首,商贩为众的□□,令刘家在东郡的统治雪上加霜。
刘潭急向曹彧求救,而此时的曹彧正为了武秦南疆的矿产与赵军争持不下,根本分不出人马去帮他收拾烂摊子。等他腾出手时,东郡的暴乱早已演变成了反抗刘家统治的民愤。
未免东郡骚乱让赵国有机可乘,曹彧不得不撕毁与刘潭“互不侵犯”的密约,派手下大将萧杜带兵入驻东都!
自此,从东南至西北,多半个齐国归秦川所有。
入秋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平成侯曹彧现身西京,与之前的霸道不同,他这次来不是带妻子走,也不是给西齐王的背后“黑手”梅樱或下最后通牒,而是来求她帮忙。
在经过数日的周旋之后,西京这边终于同意见面。
曹彧派来谈判的是巧舌如簧的蔡长文,樱或这边派出去应对的却是一名商贾出身的司农丞——这一仗打的不是谁的刀利,而是谁的算盘珠子多。
可想而知,曹彧这方吃亏是必然的,因为她梅樱或手里不只有齐国的巨贾,还抓着其他国家的商贾脉络——她是六国之中公器私用于盐、铁贩卖的第一人,财富可甲一方,尤其这几年在西京一代施行“限时兑换币”之后,为交易方便,各国钱币在西京可以兑换成“西币”,交易完成,出了西京,有专门的兑换处,再兑换成各国钱币,完全不担心钱币会影响贸易往来。
不但有钱币的便利,商贾在西京还可以雇佣西京的军队护送他们的商货。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西京是六国中最自由、最富有之地,因为这里没有战争,没有交易不便,更没有安全不保。这些被各国权贵看不起的九流之外的商贾,用他们的财富迅速将西京捧成了六国最大的贸易之地。
蔡长文再巧舌,也架不住白纸黑字的账目,更敌不过黄橙橙的金山,因为他们现在需要这些东西。
想要钱?可以,拿东西来换!他们西京既然能用钱买通东都巨贾,造成东都骚乱,同样也能用钱安抚住东都民心——只要统治者不缺钱,就不会有苛捐杂税,自然也不会官逼民反。
他曹彧靠着南郡的补给才有今天的地位,南郡养活的了他七万大军,却再也养活不了更多的人,想要东郡安定,必然要用到钱,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钱,他没有,而她有。
“云霓关外的驻军一旦撤走,三十辆载满黄金白银的马车也会立即送往东都。”这是西京唯一的条件。
蔡长文长长一声叹息,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竟然被一名商贾给威胁了。
从谈判桌回到下榻的客栈后,蔡长文食不知味,“仲达,看来这西京不灭,咱们是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曹彧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灭掉?”
“你的意思……”蔡长文疑惑。
“等处理完东郡的骚乱再说这些。”与蔡长文的长吁短叹不同,曹彧显得精神奕奕,“尝尝这西域来的佳酿。”给蔡长文倒满一杯美酒。
他们吃饭的房间是客栈二楼的雅间,推开靠内侧的窗户,正对着一楼大厅里的戏台,戏台上正有穿着露腰胡服的胡姬作舞。
当了这么多年的平成侯,美酒、佳肴、女人他一样都没有,今天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福气……
“将军,东都有急件到。”侍卫却在此时推门进来。
曹彧微微颔首,示意侍卫说。
“刘潭死了。”
眉头微蹙,“怎么回事?”他记得离开东郡时,没有下令诛杀刘潭。
“刘家搬出东都时,在城外被乱民围堵,混乱中,刘潭被斩首,刘家其余人完好无恙。”
“……”东都骚乱早已控制住,不可能还有乱民,而且乱民也不可能只斩刘潭,“永宁公主可有寻到?”
“还没有。”
“……”这就对上了,永宁公主离开东郡后,一直杳无音信,现在刘潭则突然被斩首,两者之间更像是某种因果关系,“马上通知西京府,就说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撤出云霓关外的驻军。”
“仲达——”蔡长文惊讶,云霓关外的驻军不能撤啊,一旦撤出去,就不能遏制住云霓关,太后和王上也将会回到西京,到时岂不让西京更加名正言顺?
“无妨。”曹彧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九 白石山
癸酉年初冬,樱或将月鹄安葬于永宁湖畔,在回往西京的路上,收到云霓关的急件后,随即改道北上。
云霓关外的曹军此时已撤走大半,没有人再来检查并阻拦她们。
在云霓关呆了一夜之后,次日晨,一辆车驾从东门出,直驶向曹军大帐。
“我要见曹彧。”这是樱或对守将董牧唯一的一句话。
若是换做别人,董牧不会这么任由她发号施令,因为是她,他只能就范,急命传令兵往杨岭关去找曹彧。
当晚二更底,曹彧抵达云霓关外的曹军大帐——
“除了她,还有谁一起过来?”将马缰扔给守卫,一边往中军帐走,一边问董牧。
“只有夫人和随从。”董牧道,“夫人的脸色——”话刚开口就倏然闭嘴,因为他口中的夫人此刻就站在中军帐外,“属下先告退。”乖乖停下脚步。
曹彧看到中军帐外的身影后,也微微顿一下,不过很快就抬步过去——
“月鹄死了,王上也不在了,现在你满意了?”樱或冲曹彧冷笑一声,“现在能放他们走了么?还是……打开棺椁让你检查?尽可以提,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们都会一一做到。”只求他能放太后和王上的棺椁回西京。
“不需要。”他现在可以放他们回西京。
“月鹄的事是你派人告知太后的?”她想知道的是这件事。
“是。”他毫不遮掩。
视线转到一边,借以抑制眼中的愤怒,轻轻咬唇,他怎么还有脸答的这么干脆!“我早该杀了你。”
“现在也不晚。”他伸手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他却不气馁。
一场拉扯就这么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下——整个曹营,有谁敢对他曹彧下这种狠手?
“你还有我们。”曹彧轻轻松松就压制住她的骚动,将其紧紧箍在胸前,低道,“我可以给你自由,却给不了你性命。”太后的败局早已注定,不是他曹彧拿走齐国大权,别人照样会拿走,在太后那边,她的确可以得到自由,却也会渐渐凋落,慢慢的失去身边的一切,包括朋友、知己,甚至连她自己。这些他都帮不上她,他能做的就是护住她的性命——太后和王上不在了,对她来说也许是打击,但对他来说,却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他们不在了,至少她就没有借口继续在那个地方消耗自己了。
“这么说,我可以带他们回西京了?”王上不在了,公主也不在了,接连的噩耗打击,太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久,他现在可以放他们回去了吧?
“他们可以回去,你——不行。”回去之后她将会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公主、王上、太后,他们的死都将由她来承担,这女人看上去冷情,却也最重情,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打击。
“喔?又想把我送到你的南郡?”冷冷的勾唇。
“你想去哪儿?”只要不回西京,哪里都可以——私下里,他可以允许她的一切任意妄为。
“再不用见到你的地方。”
“……”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否则也不会意气用事地跑来向他兴师问罪,“有个地方,见到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不顾她的冷嘲热讽,也不顾她还在气怒之中,抱了人就走,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意气用事过来兴师问罪,总之她过来了,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乐事。
她对他来说代表了很多意义—— 一开始是伯乐、上司,甚至师长,是她一手造就了他的起家。接着,是同道,她了解他的抱负,并为他提供了正事上的诸多便利。直到最后他们才变成敌人。
大概是因为有这些经历的缘故,她极少在他面前展现身为女人的一面,多半是上对下、长辈对晚辈,甚至是敌人对敌人的态度和口吻,她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甚至一旦出现偏差,当她再不能俯视、控制住他时,她会变得心里不安。
而他对她,虽然从没有上司、长辈的看法,但允许她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也早已成了习惯,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不习惯受女人威胁,甚至被女人训斥。
相反,对他来说,有个人能训斥自己,反而会让他有种归属感,这大概跟他自小没人管教有很大的关系——有人训斥就意味着有人在关心你,这种感觉很好。
驰骋南北这么多年,他与她聚少离多,甚至见一面都难,但他知道这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会离开他,因为她只有他,最后的最后,她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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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带她去的地方离云霓关很近,就在关外东北角的白石山,是前年往山中踏勘时发现的好地方,几乎第一眼看见这里的景致就知道她会喜欢,便让人建了这栋半山居。
春天——从半山居里望南,一片生机盎然的浓绿浅红。
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
最美的要数冬雪天——因为北边的山崖挡去了呼啸的北风,半山居处的雪片几乎是垂直飘落,安静的几乎不真实。
这两年一得空他就会过来这儿,那些桌椅床榻、栅栏庭院,都是他亲手做的,去年儿子北上时,也是住在这儿——这里只缺她的味道……
站在正厅门口,瑶君偷偷瞄向庭院里的男女——她跟这位平成侯接触的不多,只道他相貌堂堂、是个战才卓越的大奸臣,眉头一沉,杀伐戾气尽显,谁知竟还有这一面,兴冲冲的像个少年——即使对方懒得搭理他,依旧不改喜色,难怪芙蕖老是说他的好话,他的确对大人与旁人不同。只是……不知道发现大人的真正目的后,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是炎儿从秦川送来的。”见樱或拿起木架上的一尊人像——确切点说就是她的雕像,曹彧开口解释。
“……”樱或的唇角微微上翘,前段时间跟儿子见面时,他捧着她的脸看了好久,原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