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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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笼子里出来时,周围已经围上来二十几个大汉——本来是打算晚上找机会走的,无奈这些人正在挑女人当祭品,他们也只能冒险。
曹彧右手背后,将身后的女人甩到身前,抱坐到笼子上,以防刀剑无眼。
樱或也不碍事,坐到笼子上便爬起身,踩着笼子顶的木板,攀到临近的树杈上——把自己藏得更高一些,免得给他们三人添麻烦。
站在树杈上环顾四周——这是座山寨,看上去很坚实,单凭他们三个,想逃出去恐怕有些困难,再加上她这个累赘,机会就更小了……刘潭怎么可能允许这样一个地方存在?是无力剿匪?这些年他们刘家盘踞东郡,从未有什么大战事,不可能连剿匪的时间都没有……
“马圈!”樱或对下面三人指一下东南方向。
听闻有马圈,曹彧退出重围,往东南方去——
等他牵着三匹马回来时,激战已经结束,几支枪尖正对着树上的女人——
他只能丢掉武器和马缰,再次受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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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古达山顶一片火红,连满月都相形见绌。
这还是樱或第一次穿红绸,像只吸血的狐妖。
——她和几个女孩一同被选作了祭礼,清洗的干干净净,并套上一条拖地的红绸袍,打算祭祀一完,便抛进火堆里进贡给古达山神。
而曹彧三人则被倒吊在树上,准备剥皮去骨,用以警示其他囚犯不要逃跑。
樱或轻轻拉开窗扇的一角,望向被倒吊在树上的三人,再望一眼寨门的方向——祭祀就要开始了,不知道该来的人会不会过来呢?
哐当——门被人推开,屋里的女孩们吓得缩在角落里嘤嘤低泣。
樱或回身看一眼——
进来的是名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妇,瘦削的脸颊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鬼相,也许是樱或太过镇定,老妇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向她。
两人对视了良久,老妇颤巍巍地举起拐杖,似乎是想点住她的下巴,被樱或的手指弹开——
老妇也不生气,只将拐杖在地上敲两下,两名粗壮的妇人从门外进来,一边一个,将樱或箍紧,其中一个用力过猛,竟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襟,露出了心口的一粒红痣。
“咳……”老妇想笑,却被喉咙里的痰卡住,“她留下来。”一边咳嗽一边吩咐两名妇人,“送到老大屋里去——”心口生痣能生贵子,得给儿子留着。
“是。”两名妇人架起樱或就走——
在木廊的拐角处正好撞上曹彧,毫不费力地将两名妇人击昏,“刘潭的人来了。”伸手拉好她的衣襟。
“来的还真及时。”樱或冷哼,并伸手解下系在发尾的红绸带。
“看来这小子是在给我们下马威。”被两边逼太紧,厢利用这古达山的“土匪”向他们示威。
“再示威,也改变不了结果。”他必须选一边站队,否则下场一定很难看。
“不过他的消息倒挺准。”至少对他跟她的行踪都了若指掌,否则也不会这么巧合,能把他们俩同时捉住。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明知道是陷阱,还非要闯进来。”这次要不是被古达山的“土匪”捉住,他恐怕仍要做囚犯——因为她的陷阱还没发挥作用。
“有的陷阱必须要来。”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可不多。
“……”别期望她会对他手软。
从房间一出来,刘潭的人就在院子里——全副武装、队列整齐,看上去像是特地攻进来解救他们的——不过看在曹彧眼里,竟让他对刘家军的期望低了不少——他们太过整齐了,完全不像是打过仗的样子,而且山地战竟然还穿着如此厚重的盔甲——恐怕只有唱戏的才会这么隆重。
“回去告诉刘潭,这个地方,他最好别再姑息养奸,否则最后受害的一定是他自己。”曹彧拍拍将领的肩膀——这古达山的土匪野性、彪悍,养着他们确实可以挡住太平湖的官军,但土匪终究是土匪,祸害百姓不说,给钱他们可以为任何人卖命。
“……”将领无言以对,“属下回去一定把将军的话传到,请将军到东营暂作休息。”
“不必了。”拉过缰绳,翻身上马——他自有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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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达山寨一出来,面前有两条山道,一条往东,一条往西——
樱或走得是西边这条。
曹彧——也是西边这条。
张昭这次并没有急着追上前面两人,因为往西是他们的地盘,“做叛逆的滋味好吗?”他跟周律认识,不但认识,还是自小一起受训的同僚。
“很好。”周律毫无愧色。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连誓言都愿意背弃?”张昭好奇曹彧到底给了他什么。
“什么都没给。”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只是看到了一些以前没看到的东西。”作为男人,尤其他们这种习武从戎的男人,性命不是最紧要的,钱财也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胸怀和欲望。
张昭笑笑,“如果他让你杀大人呢?”樱或曾是周律的主子,他会对她动手么?
“他不会。”这一点他很肯定,“如果会,我也会动手,然后自刎谢罪。”
“……”看来前面那对男女的确都不是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二 小楼
回到清埠时,已经月至中天,驿站里空空如也,仍旧维持着昨夜被洗劫时的样子,似乎没人来过。
她带来的人和原本驿站里的人——除却张昭和一个被杀的店小二,其余人早在昨夜就已经各自执行任务去了——她只顾着防备曹彧,的确没想到会被刘潭摆一道。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刘潭不干脆借那些土匪的手杀了我们?”这话是问身后男人的,如果他还有功夫回答的话。
“……”果然,他没有功夫。
望着窗外的圆月,微微侧首,让月光完美的勾勒出那抹侧影儿,“你确定今晚要留下来?”要知道这一夜春宵的代价可不小……没得到他的回答,却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一句,“轻一点——”
一阵悉索的声响后,暗影里,某人发出一声轻浅的喘息,一只纤白的手暴露在月光中——缓缓握住窗框,并随着喘息声渐渐的露出手腕——手臂——手臂上半挂的红绸——锁骨——以及锁骨上的一绺长发……
三年了——
三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恨也罢,不恨也罢,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而有些东西想变——却依然如故,意志能决定的似乎只有行为,始终决定不了情感,这就是人吧?
房事这种东西,或急切、或柔缓,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思念,同样也可以当做一种复仇的折磨。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流泪,是痛恨他?还是痛恨自己?大概是痛恨他们都无能为力吧?
“……”对于她的眼泪,他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这女人一向都把情绪掩饰的很好,哭和笑都是极少见的,尤其眼泪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给他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捧着她的脸,看着那辆滴倒影着月色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一路滑进他的手心,“有这么疼么?”他问了这么一句,引得她破涕失笑。
“好了么?”擦去脸颊上的泪痕,顺便问一下他“想做的事”是不是就此结束了。
“……”双臂一个用力,将她抱坐到窗台上,“有些事”是不可能好的,不过他们可以停下来先谈谈。
樱或抬手将滑到肩下的绸衫拉回肩头,“炎儿,你见过了吧?”她想谈谈儿子的事。
点头,“耳朵很像你。”儿子长得的确很像他,这一点恐怕没人能否认。
“你打算把他带走么?”
“……”他想带走的不只是儿子,“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听说她搬进芳卿阁后,他是有些情绪的,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再跟他走,尽管是自己先把人弄丢,可当知道她的决定时,仍然抑制不住要失望。
“对你来说,可能会有很多选择,可对我,只有太后这一条路。”不管他将来成功与否,她都不可能站在他身边分享荣耀,因为她的身份太特殊——她是齐王的妃嫔,同时也是詹太后“祸乱后宫”的帮手,与他要做得事完全是对立面——她不希望三年前的事再发生一次,所以不会跟他走,“炎儿年纪还小,跟着你不方便,等再大一点吧。”她会把儿子交给他,因为只有跟着他才能光明正大,跟着她这种背景的娘亲,只会被世人嘲笑——她不怕嘲笑,但她担心儿子会,所以不能冒这个险——这就是当母亲的人——可以无比坚强,同样也可以无比世俗。
“……那我呢?”儿子的事她考虑好了,他们俩呢?当真要势不两立?
“你心里很清楚。”从他对她放手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没有将来了——这就是成大事者的代价——儿女私情不足挂齿,“做你该做的,我也会做我该做的。”
“正事以外……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需要的东西他也需要。
“我也是。”她何尝不是普通人?“这都是你造成的结果。”是他硬要把两人拧到一起。
失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推卸责任?”捏一指她的下巴,“你当时若是反对,我不会强迫你。”
“你是在怪我没有以命要挟,不让你碰?”枕上窗棂——被泪珠染湿的长睫在月色的掩映下,晶晶闪着光亮,“我又不是齐人,为什么要遵守你们的贞洁癖?”
“你是齐人的媳妇。”他不希望她一直活在亡国的阴影下,没有任何归属感。
“史书上恐怕不会承认我是齐人的媳妇。”在他们中原人的史书上,女人都是没有名字的。
“我承认就行。”别人承不承认没有任何意义。
手指抚上他的颈项,“对我别太用心,小心后悔。”她无情起来,是真的无情,像只毒蝎,一旦真出手便是剧毒,要命的,“你怎么会惹上我呢……”他这种人喜欢的该是孟娥那种女人,知大局,懂进退,擅隐忍,甘心奉献一切,不顶妖娆,不顶难哄,还会对丈夫忠心不二,“孟娥,把她送走吧。”她不喜欢那种女人在他身边——某些方面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不能期待太高,“我不想伤害她。”孟娥不是个坏人,她不想对她动手。
“……”因为她的话,他微微扬眉。
“笸箩卿主不是随便叫的,不要轻敌。”她自认是有资格做他对手的,尽管输赢不好说——从太后还只是女官时,她就跟在她身边,一路至今,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只是先王留下的烂摊子太大,填补起来太花力气,这几年她又都耗在他身上,太后也纠缠于孙、詹两家,所以看起来王城似乎正在没落,不过马上就会让世人刮目相看了,因为王城的权势已基本平衡,下一步就是攘外了——太后留她就是为了这一点,“当真做起事来,我也是六亲不认的。”指尖顺着他的颈窝缓缓下移,沿路开疆扩土,尽情的将他结实的胸膛暴露在月光之下……
一抹红绸挂在窗台上,随着清风摇曳个不停……
刚才的“好了么”估计又要继续了……这就是人□□,冲动起来敌我不分。
楼外,梧桐树下——
张昭扬手将一只酒壶高高抛向半空,至树梢时被另一只手接住——知己者,不论敌我,一壶酒足矣。
喝完这酒,他们就是对头了,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但这并会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各为其主而已。
古达山的山祭破天荒停了——这次不足七天,月色又重新占据了这片山脉,在叶片间灼灼泛着光亮,喧嚣着夜的宁静——
难得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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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被窗外的雀鸟吵醒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从到了燕岭,曹彧再也没有睡得如此彻底过,闭着双眸,伸手摸摸身侧的位置——空空如也——逃得还真快。
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结实的胸膛在晨光中泛着光亮——昨夜折腾的太厉害,衣服扔的到处都是,第一眼便是往窗口墙根处找——地上被收拾的很干净,不似昨夜的凌乱——衣服都整齐的叠放在床前的凳子上,凳子旁还放着梳洗用具——看来她还是很有做媳妇的样儿。
洗漱完,穿好衣服,踩着木楼梯,咯吱咯吱的一路来到楼下——靠窗的一张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看上去是刚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
转身来到后厨门外,手指挑开竹帘——在看到灶台边那抹红影后,嘴角不自觉上扬——还没逃。
樱或把盛好的粥放在托盘里,端出厨房,经过他时,好奇的看他一眼,“不饿?”一天一夜没进食,他不去吃饭,到厨房来干吗?
“不逃?”他不答反问。
“该逃的人不是我。”勾唇,示意他过去吃饭。
早饭很丰盛,至少他是没吃过这么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