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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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不懂缘由,小手挠着芙蕖的耳朵,想让她继续笑。
“孩子小,不懂事,一眨眼就跑没了人影,才找到,是老奴看管不利,请大人责罚——”姜婆抢先向巷子口的侍卫认罪。
芙蕖也赶紧福身,“是奴婢没看好孩子,跟婆婆没关系,她腿脚慢,也追不上孩子——要罚就罚奴婢吧——”芙蕖的话被那侍卫打断。
“你过来一下——”那侍卫对芙蕖道。
“……”芙蕖嘴唇微张,随即咬了咬下唇——过去就过去,大不了就是受辱,“是。”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姜婆。
“带上孩子一起——”侍卫补充道。
芙蕖下意识搂紧小家伙,“他可是平成侯的孩子。”曹彧还活着,他们敢杀他的骨肉?!
“不会伤他。”侍卫不想废话,直接上手,抓了芙蕖的肩膀便往门外拽——
“大人,大人——”姜婆一路小跑着想跟上去劝,却被关在了门外。
芙蕖被拽进某栋院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抱紧怀里的小家伙,“大人,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千万别伤孩——”戛然而止是因为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胡子——没有了胡须的胡子——
这么久以来,她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的情形,当真发生时,却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也许是燕岭的日子太艰苦,他瘦了很多,鬓角上还多了一道伤疤,身上穿着深灰的官袍——终于升职了,腰上系着……系着虎纹玉带——那是秦川的风俗,新婚妻子会给丈夫缝玉带——虎纹兽首,玉石做扣,金丝为边……芙蕖低下眼睫,轻轻咬住内唇,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奴婢见过大人。”脸颊轻轻贴在小家伙的手臂上,微微屈膝福身。
见到她,胡子有些激动,下意识上前一步,芙蕖却缓缓后退半步,背抵在墙上,低眉顺眼——
小家伙似乎意识到小姨的肢体语言是排斥,所以他伸手推了推胡子的糙手——
胡子顺着芙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腰间——原来她发现了……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回身侧,攥成拳头——没错,他的确成亲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事实就是事实,“……都还好吧?”胡子想打自己的脸,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大冬天的,却穿着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衫,连怀中的孩子也是一身粗布棉衣,“这个就是?”将军的孩子?
芙蕖微微点头。
“……”像,跟将军真得很像,“他叫……”
“炎,世态炎凉的‘炎’。”芙蕖的脸颊在小家伙的衣袖上微微蹭两下,见胡子想伸手抱孩子,低道:“他不要陌生人,如果不能带他离开这儿,还是不要抱了,他闹起来不好哄。”
“……喔。”胡子再次将双手放回身侧。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胡将军——”一旁的侍卫提醒胡子,时间差不多了,让人发现了可不好,他毕竟是奉命代替平成侯来觐见王上的,不能在王城逗留太久——
胡子再看一眼芙蕖,后者仍旧靠在孩子身上,不愿正眼看他……低头看一眼自己——两手空空,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侍卫再次催促一声,胡子低头开始翻找——不管是佩饰、玉带,甚至是王上刚才赏的金牌,都一并堆到她和孩子怀里——至少能帮到她们一点,“将军一直都在想办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低声交待一句。
芙蕖什么话也没回,任凭他把东西堆到怀里,任凭那些东西掉到地上——直到胡子被侍卫拉走,她都没看一眼那些东西……
姜婆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后,叹口气,跨进门槛,蹲到地上把那些值钱的东西一件件拾起来——日子终归是要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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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芙蕖一口饭也没吃,一直哭到半夜——
“饿了吧?”樱或将热腾腾的烤馒头放到她手前,“吃吧。”
芙蕖摇摇头,这次她是真的吃不下。
“他是胡家的长孙,这一点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胡子娶妻是早晚的事。
“……”提到胡子,芙蕖忍不住又抹起眼泪——她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的,结果转眼间就成了过眼云烟,“男人是不是都是如此薄情寡义?”
樱或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可能吧。”让她伤害自己,与让她恨胡子,两者之间她觉得后者可能对她更好一点——暂时来说。
“他有哪一点好!馋嘴、反应慢、不知道心疼人、相貌还一般……”开始数落起胡子的缺点——大抵变成怨偶后,都是只有缺点的,因为优点早在心有灵犀时便已经用尽了。
樱或双手撑腮——听着芙蕖数落胡子的种种不是,像是无止尽一般——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跟曹彧多不了多少,想不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相比之下,她跟曹彧就单调多了,不过就是床上、床下而已——
这丫头的性子恐怕永远都是这么单纯了——伤心了,说出来,哭一哭,闹一闹,然后便过去了——不伤人,不伤己,简简单单就能皆大欢喜,真是个好姑娘。
夜深如潭,渐沉渐静,渐静渐浓,直到椅子上的、床上的一一睡去……这劳累的一天就算是过去了——不管哭,还是笑,该过去的,始终是要过去的。
屋外,北风袭过,雪片三三两两的落在磨石上——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屋檐、瓦砾、枝桠上,渐渐被敷上一层绒白……
宣武门外,油松遍布,此刻已渐渐变成银毯,起起伏伏,似乎一直盖到了天际——
银毯上,某个光亮处,似乎仍有人未眠——
“太后正在行宫休养,这次的奏折是王上亲自批复的——”胡子禀报完觐见王上的情形后,瞄一眼正在书案后低头写信的人,“另外——属下……见到了小世子。”
写信人的手微微顿一下,抬眼看过来——
“虽然很辛苦,但小世子被养得很好——”胡子。
写信人停顿半下后,继续写信,半天后才道,“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他没让他去见她们,时机还远远不到。
“是。”胡子低眉,是他心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七 机遇
己巳年秋,赵王卒,太尉掌权,任用亲族,赵国朝内争斗不止,以至燕岭久攻不下,曹彧终得燕岭——
己巳年冬,刘俊之子刘潭继承亡父爵位,称东郡王,东郡王于腊月上表朝廷——欲将其妹刘越嫁与平成侯——齐王应允,赐刘越“成越郡主”。
腊月二十,大雪,废园内一片绒白——
与两年前相比,这里早已不再是满庭荒草,而是菜畦成行,虽然仍旧简陋,却不显破败,至少像是人住的地方。
时近正午,本该是小厨房炊烟袅袅的时辰,此刻却安静的有点不平常——
也确实不同平常,因为今天废园来了位贵客——詹太后。
“起来吧,地上怪凉的。”詹太后靠到软枕上,对地上的樱或摆摆手。
“奴婢是罪人,不敢坏了规矩。”樱或。
“……”看一眼地上的人,再看一眼其他人,对后者摆摆手。
一众内侍鱼贯退出大厅——只余下她们俩。
“行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就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视线停在樱或的脸上,一瞬不瞬。
樱或终于抬眼,看向这位多年不见的“主子”,“燕岭归齐,平成侯另娶?”太后亲自来这儿,必然是到了起用她的最佳时机——曹家势大、曹彧另娶。
“你给我养了这么大一个祸害,不找你找谁?”再次示意樱或起身。
樱或也不矫情,直起身,坐到下首的凳子上,并顺手从炭炉上取来开水,给太后冲了杯清茶。
“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是不是很恨我?”太后接过她递来的茶,放在唇边吹一下——没喝。
摇头,“奴婢不恨任何人。”
哼笑,“嘴上说不恨的,都是恨过头的人。”
“太后也许不相信,奴婢不但不恨您,还要感谢您。”倒杯茶,捧在手心,“这几年,若不是您在背后撑腰,奴婢怕也活不到今天。”玉婆几次三番的迫害,没能得逞的原因,一半归功于秦侯府,还有一半在于太后。
“我不是个念旧情的人,这一点你很清楚,你背叛我,我为什么还要护着你?”太后微微倾身靠前。
“您留着我,是为了对付曹彧,扳倒曹家。”
“哈——”太后冷哼,凑近樱或低道:“丫头,大话千万不能说,说出来,万一我信了,你可就真没有退路了。”
“奴婢面前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就是太后您。”樱或勾唇,“不过——扳倒曹家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了——”早在两年前,秦川易主、燕岭之战时,就该趁机扳倒曹家,“此时此刻,已经是在亡羊补牢,如果还想‘为时未晚’,就不要再指望那些暗杀能顶用了。”玉婆最厉害之处便是搞那些暗杀,恐怕这几年没少往秦川和燕岭派人,以至连她这个深居废园的人都听到了风声,“曹家走得是称霸之路,从一开始,他们的布局就是对外的。”当年曹彧请命到豫州,为的是夺得青华重镇,借以威慑楚国。随后攻打南郡,为的是摸清陈国的底线。最后以全军覆没之势,拼死占据燕岭——青华、南郡、燕岭,曹家几乎将齐国与诸国交界处的所有重镇都霸在了手中,再加上藏匿的那几位王子……若不及早布局,恐怕这齐国早晚要归秦侯府所有——太后虽对曹家有所防备,但碍于朝中内斗不止,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有形成对曹家的掣肘。
“这么说……你会为了我而去跟你孩子的父亲为敌?”太后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看上去不怎么相信她。
“太后会允许奴婢不答应么?”她跟儿子的命都在她手上,曹彧救不了,所以她只能自救。
太后失笑,她的确不会允许,“你呀,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既不能信,又不得不用,“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还不如将你改名易姓嫁给詹耀。”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孩子呢?带过来我看看吧。”
樱或微微顿一下,遂起身出去——
没多会儿,领了一个两三岁的男孩进门——
“过来——”太后对着男孩招手。
男孩抬头看看母亲,见母亲点头应允——这才大模大样地走到太后跟前,奶声奶气道:“大姨,你吃糖么?”不但不怵,居然还“贿赂”起了太后。
太后摸摸小家伙的脑门,“这小子——嘴真甜。”抬头看一眼樱或,“王上刚办了个太学,请的都是博学大儒,还没收满人,我看这小子聪明的紧,送过去让他长长见识,也省得你整日操劳。”
“……谢太后。”炎儿尚年幼,连话都说不完整,怎么可能上的了太学!这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有办法,她不能说“不”,想要小家伙的命,就必须送他去“太学”。
“玉婆这丫头的心眼比较小,做事有些小家子气,你历来识大体,应该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吧?”说这话时,太后没有看樱或,而是将小家伙抱到膝上,捧过小脸上下打量一番。
“……不会。”以夷制夷,让她和玉婆相互掣肘,防止祸起萧墙,这一点她能理解。
“这就好。”视线从小家伙的脸上转到樱或身上,“月鹄跟我说了几次,说是想见你,她如今也大了,是该有个人在身边教些规矩,你在宫中的时日长,就去陪她住一段时间吧。”
“谢太后,谢公主。”樱或双膝跪地。
太后并没有开口让她起身,就这么离开了——徒留樱或跪在原处。
“娘亲?”小家伙捧起娘亲的脸——他娘从来不喜欢低着头,今天居然连他在面前都不抬头,身为娘亲的宝贝,他有些不高兴。
樱或将儿子紧紧搂到怀里——从今天开始,他就要离开她了——还这么小,定然是要吃苦头的,可是没办法,保住他的小命要紧,“你先跟婆婆走,娘会过来带你的。”
“炎儿是不是又做错事了?”虽然他小,但看得出娘亲不开心,“我让你打屁屁吧,你就不生气了。”娘亲很小气,很爱记仇,早上犯的错,晚上想起来还要打他屁屁,所以他总结出一个经验——娘亲不开心,打他屁屁后心情就会好了。
“以后不会再打你了。”见小家伙身后的婆子伸手过来,樱或抱儿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松开了——
小家伙年幼,只当那婆子是带他到院子里玩,直到被抱出院门才发现不对,但哭闹已经为时已晚……
“大人——炎儿还那么小,怎么能让她们带走?”芙蕖急的直流眼泪——小家伙从出生至今,一直都是由她看顾,也算得上半个娘亲,听着孩子这么凄惨的哭叫,心都痛了。
“……”樱或仍然跪在地上,漠然的望着墙角,久久之后,方才撑着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