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邻居-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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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知道她是伤心过度而已,身体不会有大碍,也就随她了。
罗成的手术做了很久,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再到深夜。
涂海燕从来没有试过,原来有些等待可以这么漫长,漫长得让你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分成了无数更小的刻度。她心里冒出无数相互悖论的想法,有时候她自我安慰地想,手术一直在持续,说明是有希望的,不然医生早出来跟他们宣布了,这种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她又有另外的想法,她想着如果他就这么离开自己,她该有多遗憾。
因为没有和他在最后一刻相见。
涂海燕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不能自拔,如果她当初没有离开那该有多少,如果她今天果断请了假去看他该有多好。
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是深夜两点,外面等待的人早已心力交瘁到麻木不仁,以至于门缓缓拉开的时候,都没有人及时站起来。
医生走出来也是一脸疲惫。
“手术是成功的,病人的信念也很强,只是他的后脑受伤实在太严重,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幸运的话,三五天他就能醒,不幸的话,他有可能永远也不会醒。”
“永远也不会醒?那是什么意思?”猴子急忙问。
医生回答说:“他会一直沉睡,但生命体征正常,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植物人。”
猴子一听那三个字,慌了,说:“医生,你一定要让他醒过来啊,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医生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着实疲倦又不耐,现在医患关系又紧张,一提到钱,更紧张。“不是和你说了吗?手术是成功的,尽人事听天命,现在就看老天的了。”
这话是挺有道理,可到了一心挂念病人的家属这里就不那么中听了,猴子当即被激怒了,“你这个医生,怎么能这么说话?”
医生看着他,“那我该怎么说?”
另外两个弟兄一看这架势,撸着袖子上前帮着猴子质问医生,原本安静冷清的手术室门口忽然间变得杂碎不堪。
涂海燕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强打精神上前拉开猴子,“好了,别闹了,医生说得没错,现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猴子不说话,两个眼圈又开始泛红,他转头用胳膊肘抹了一把。
其实谁不知道呢?不过是借题发挥,把心里那股痛发泄出来罢了。
涂海燕带着歉意对医生说:“谢谢你,辛苦了。”
医生看着这个脸色苍白,却又一脸平静的女人,竟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病人稍后会送去重症监护室,那里会有专人看守,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医生说完就走了,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几个人却没有动,一个个还都盯着那扇门看。
那门好像已经不是门,是隔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猴子忽然说:“成哥不会变成植物人的。”
“他会醒的。”有人立刻回应。
大家都看向她,涂海燕脸色很白,是苍白那种,毫无血色,偏偏她脸上还挂着淡笑,笃定的,决然的,虽然羸弱无力,却已经表现到极致。
折腾了一天又一夜,每个人脸上都难掩疲惫,猴子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馆,要了两个房间,涂海燕和小娟住一间,三个男的住一间。
进门的时候,猴子和涂海燕说了一句:“这事该通知成哥家里人吧。”
涂海燕想了想,点点头,“当然,不过我手机没电了。”
猴子说:“我来打,明天早上打吧,这会儿人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一起在附近吃了早饭来到医院。
时间尚早,医生还没有上班,几个人就站在走廊里等着,涂海燕对那几个人说:“待会看过他你们就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其他三个人没说什么,猴子是立刻反对的,“不行,我得留在这里。”又对小娟和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先回去吧,回去跟弟兄们说下这边的情况,还有大院那边也要有人去轮流守着,我们这一走,指不定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厂子给拆了呢。”
两个兄弟听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放心吧,现在大飞在那里看着呢,何况出了事,谁还敢再动一下。”
猴子说:“现在成哥手术也做好了,这边不用这么多人,倒是Y城那边,你们得去走动走动,让人给咱一个说法,还有那个大头,现在不知道跑没跑,要是没跑,你们得给我看好了。”说到这里,眼神渐渐狠起来,“等我回去,一定弄死他。”
八点以后,医生来上班,看到这么多人都要进去看病人,直接摇头,“不行,最多进去两个。”
最后,涂海燕和猴子穿了无菌服,跟着医生一起进去了。
罗成躺在那里面,人高马大的一个人,这时候躺在狭窄的病床上也不显得他的身体过于庞大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就和平常睡着了一样。
涂海燕刚进去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走得近了,看清了那张脸,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忽然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他面了。
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不多会,染湿了身上那件无菌服。
眼泪有多少,涂海燕心里的后悔就有多少,颤抖地握住他骨节坚硬的手,对躺着的人说:“罗成,我后悔了……”
我后悔离开大院,后悔听了你妈的话……
悲伤来得太快,很多话她来不及说。
猴子也是哭,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医生见这俩人只知道伤心流泪,好心说了几句:“你们没事多跟他聊聊天,说一些能唤起他记忆的事,他的意志力很强,有很大的求生欲*望,没准就能被唤醒。”
两个人一听这话,赶紧抹干眼泪,猴子想了想说:“成哥,你放心好了,大头那孙子我回去一定把他爪子剁下来。”
医生一愣,有点好笑,也没笑出来,就说:“额,不是说这些,说点他牵挂的人或者事情吧。”
猴子起先有点茫然,最后看着涂海燕,才说:“嫂子,你来跟成哥说吧。”
医生招了招手把二愣愣的男人带了出去。
涂海燕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拨弄他凸出的骨节,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拨弄。
“我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在想,我该去大院看看你了,我觉得这么多天没见面,你该想我了,当然,我也想你了……”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累了,你现在想好好睡一觉,没事的,三五天,我能等你。”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想抗争,不管是人还是命运你都想争一争,可你有时候的确是逞能了,我就说过你不该和大头结怨,你还不肯相信,你这性格以后得改一改了……”
“有件事我不太确定,我这个月那个没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我猜可能是的,上次在青岛,你那么勤快,应该是那时候的吧。”
“猴子给你家里打电话了,你妈他们一会儿该到了,我现在心里有点担心,她一直说我和你一起会害了你,待会见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还是别睡那么久吧,你醒了,她就不会怪我了……”
涂海燕絮絮叨叨说了一阵,然后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她期望他能听得见,并在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可惜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
涂海燕就有点不确定了,医生的话到底是不是只是给活人的安慰呢?任何时候都该有希望吧,希望没有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然后有医护人员进来叫她,说病人的家属到了,正在外面等着。
罗母从早上得知消息就一直哭哭啼啼,涂海燕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哭得头发凌乱,几乎晕厥,身边两个男人搀着她,一个是罗成他哥,一个是他爸。
看到涂海燕,老太太倒是不哭了,抬手抹了把眼泪,推开身边两人,颤颤巍巍朝她走过去。
涂海燕看着对方,站着不动。不管是什么狂风骤雨,她都得等着。
到了跟前,罗母哑着嗓子问她:“你现在是信还是不信?”
涂海燕心想,果然啊,一见面她就得问我这个,然而我现在该怎么回答她。
“回答我,信还是不信?”
涂海燕手指拽紧了些,不回答问题,只说:“阿姨,他会醒的。”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信是不信?”
四周一片安静,无人出声。
涂海燕侧脸看着别处,声音不大地说:“我已经一个月没见他了,你说只要我离开他就能逢凶化吉,可你说得不对,一点也不对……”
罗母沉默半响,喃喃地说:“或者一开始我就该阻止你接近他,是我错了。”
涂海燕无言,她简直到了魔咒的境界,“阿姨,你该醒醒了,你总说我会害了他,可如今我喜欢的人躺在里面,我又该让谁来负责?”
罗母似乎在思考,过了会儿摇摇头,“不,是你,就是你,你别给自己找借口了。”顿了下,又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涂海燕愣住,原来固执到这地步。
“我叫你走,你没听到吗?”罗母忽然失控一样,一把将涂海燕推在墙上,大声咆哮,“你这个害人精,你走,走啊……”
她一边咆哮一边大哭,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过来劝她,她就拉着丈夫儿子的手,无助又恐慌地说:“你们把她赶走吧,快把她赶走吧,她会害死阿成的。”
那两个男人一边安慰罗母,一边朝涂海燕使眼色。
涂海燕一脸恍然,却又十分肯定地想:原来有人早已疯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嫂子,你别难过,阿姨也是太担心成哥,所以才拿你出气。”猴子把涂海燕送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劝了几句。
涂海燕说:“没事的,我能理解。”又看看后面的大楼,有些不舍,“这里的事情你留心着,我这阵子可能不会再来了。”
猴子说:“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成哥。”
涂海燕点点头,往马路对面公交站牌走。
“等一下。”
涂海燕回过头去,罗成他哥走了过来,高大的男人见到她的时候,脸上难掩尴尬和疲倦。
“我妈她最近有点老病复发,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涂海燕表情了然,点点头。
猴子不明所以,问:“阿姨生什么病?”
“抑郁症。”涂海燕回答说。
罗成他哥看了涂海燕一眼,补充:“是更年期抑郁症,我们山里人也不太懂这个,只知道那时候她脾气变得很坏,成天疑神疑鬼,一会儿说谁要害咱家,一会儿又说谁命不好,总之神经兮兮的。后来阿成说她这是病,才找医生给她看了,调理了一阵,之后就好了,可自从知道你和阿成在一起后,她又有点不对劲,早上接到电话听说阿成出了事,她就……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咋办?”猴子问道。
“顺着她,别让她动怒,别刺激她就好。”涂海燕回答说,“不过,你们还是尽快找医生给她看看,拖久了不太好。”
罗成他哥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涂海燕一眼,“谢谢你能理解,我们会尽快劝她回去的,到时候你就能来看阿成了。”
涂海燕弯弯嘴角。
他又说:“其实我们都知道,只有你在,阿成才能尽快醒,只是我妈……”他说着停了停,“实在不行我们给她送到三院去。”
“三院?”猴子道,“那不是疯……”
“不行。”涂海燕说,“不能那么对她。”
“可是阿成,我怕他……”
“会有办法的。”涂海燕最后说。
市里到Y城的班车二十分钟一趟,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到了县城,涂海燕在医院门口下了车,那天走得急,电动车还扔在医院车棚里,也不知有没有给人顺走。
医院这地方人多手杂,很多以前她就丢过一辆新自行车,当时不过是来看望一个同学,坐了半个小时而已,出来车子就没有了。
到了车棚,一眼瞧见自己那车还在,忽然就感恩戴德起来,老天对她尚且留着余地。
涂海燕先回到吴云慧那里,收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到大院这边。
远远看到大门口停着两辆车,涂海燕不免心跳加快,加快速度拐进门,果然看到双方对峙的人马。
明显的,院子里人多,占上风。
“涂老师。”有人瞧见了她,刚喊了一声,人群开始往她这里集结。
“涂老师,你回来了,成哥还好吧?”
“听说手术很成功,那就好啊。”
七嘴八舌的,涂海燕也不知该回答谁,眼睛却看着其中一人,那人也是高大俊雅,和这周围的环境明显不协调。
涂海燕承受的委屈和悲伤好像一下子找到一个突破口,她对那人说:“你来干什么?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