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音姽婳-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怨毒的诅咒在此刻不会生效,只是安静得如千年之前的地宫里,偶尔会传来一阵阵铁链扯动发出的“咣当”声,和女子的哭泣。
……
“主上,既然三小姐已经没事了,那咱们是不是先退兵?”
“渝州已破,北辰新立,接连失去两州三城,夜昔估计也快坐不住了。”贺兰裔在密报上圈圈点点,不得不说,纨绔王爷处理起军务来也是很像样的。
“三王、五王趁着您不在朝中,背地里又开始有小动作了,就连兵部这两日都不安生。”
“哦,三哥五哥的手都伸到兵部去了?那就让老九向他们讨教讨教。”明澜一听就直哆嗦:那魔王的名头在华国国内可是丝毫不逊于自家主上,风流纨绔就算了,偏偏那手段还狠辣无比——厉王出游,仪仗所及之处,家家闭门谢客,大街小巷鸡不鸣狗不吠,可止小儿夜哭,百试不爽。
“去查查皇陵那边的动静。夜昔秘不发丧,但是这尸首放得久了总会走样,那可是对先太祖的不敬。”贺兰裔拢了拢案上的薰炉,半晌,又道:“可能的话,把兰后的遗体偷回来,与宏昌帝合葬。”
月影疏动,摇摆间光秃的枝桠失去它的叶,悄然落地,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目如沉水,声音沙哑得如同踩在落叶堆所上发出的声响,“这件事,暂时别让她知道。我怕她……会受不住……”
“主上。”明澜抬眸望着,他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但主上脸上舒淡的风霜令他欲言又止。
“她值得。”沉静如水的眸光忽而一动,紫晶璨璨华贵夺目。
“咔——”庭院里的枯枝一声刺耳脆响惊起夜鸟。
男子似是无奈地闭上眼,幽幽叹道:“罢了,是天意啊。”
天意如此,他想瞒也瞒不住了。
“你先下去吧。”明澜、明逸对望一眼,依言退下了。刚一打开门,兰婳音就面色惨白地立在门外。
“姑娘。”
“辛苦了。”她努力扯出一个不像哭的笑,两人却头也不敢回地逃了。
埋首于奏折之中的贺兰裔抬头淡笑着看她,“你来了。”
女子病态的脸在琉璃灯下更加苍白,紧抿的双唇被她咬出一排牙印,唇角留下一行细细的血丝,幽深的瞳仁无言注视着他,眸中的光一点点沉下去,如同一个丧失了生气的布偶,呆滞地立在他眼前。
贺兰裔望着这样的她心头没来由的慌乱,他想起了师傅说的那个故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081。菩提逢意(5)
贺兰裔望着这样的她心头没来由的慌乱,他想起了师傅说的那个故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半生宫廷浮生,他早已看惯人间生死,只是如今面对的人是她,心性坚韧却又脆弱无比,任何劝说的言辞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他透过那双幽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看到重重宫阙下的漫天血雾,漫漫山林间的残影,谁带笑的眼流连在碧海蓝天间,一片绚丽如练的红绸铺满记忆的光景,牵着她缓缓走来……
他被那双魅瞳吸引,心头一片空茫。
“宓儿,我怕你承受不住。”贺兰裔缓缓走到她面前,抬起微颤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女子木然地别开视线,全身僵硬,将自己一寸寸封在幽邃空间里;但是他的手一落下,混沌的灵台仿佛瞬息间被一道惊雷狠狠劈开,沉寂的黑瞳霎时卷起狂风肆虐,点点猩红一圈圈扩大,击碎了幽深封印。
这陡然的突变令他一惊,兰婳音却已经紧紧抓住了他一条手臂,利甲深深刺入血肉之中,心中怒火有多炽烈,利甲刺入便有多深痛。
“贺兰裔,这世上还有你护不住的人、瞒不了的消息?”幽瞳猩红弥漫,嗜杀之气一触即发。
他若是有心要瞒她,她又怎会碰巧路过,又恰好听得一字不落?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那不是你的责任。”贺兰裔被问得无言以对,广袖中的手倏然紧握,那鲜艳明媚的女子仿佛于尘封的记忆中浴火而生,烈焰般的赤眸却带着不可控制的嗜血,冷厉阴鸷,不复初见。
他不想让这一切成为她的负担,更不想因此触动了那个深埋多年的隐秘,但是如今恐怕他也难抗天命。
“自小她就待我格外严苛,不过是为了术士那一句‘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谶言;为了这一句谶言,她亲自教导,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但是到头来,我连唤她一句‘师傅’都做不到。”
“数十年来,家族兴旺皆系于一人之身,她何尝不想摆脱这份责任?十族被诛,皇朝不复,国仇家恨如何能忘?!”兰婳音努力睁大眼瞪着他,目眦欲裂,眼眶疼到落下泪来,一滴一滴打在他紫金的袍子上,最终化作绛紫一片。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母亲在天牢里与她相见的情景:
晦暗不明的油灯下,精铁制成的厚墙森然幽然,吸噬着人的生气,求生的欲望在无边等待里逐渐磨灭。顾氏背对着牢门盘膝而坐,望了一眼头顶的漆黑,最终缓缓闭上眼。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没有在杂草堆上踩出一丝声响,身子就像是半漂在空中,对着那被烛火拉长的背影而去。
“你来啦。”顾氏睁开眼,眸中却无一丝波澜。
“母亲。”兰婳音朝着顾氏的背影直直跪扑下去。
顾氏缓缓转过身来,只一眼就将她全部的坚强瞬间打得粉碎:第一世家的当家主母,竟然一夜间苍老了十多岁,青丝成雪,形容枯槁。
“我就知道,你能来。”顾氏望着她的眼里带着微凉笑意,如同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
兰婳音扑过去紧紧攥住她的手,注意到她说的是“能”而非“会”,又用力了几分。
到底是她的母亲,一切都瞒不过啊。
“母亲……”
“罢罢罢,今日你能出来已是不易,不要在这些事上浪费唇舌。音儿,你姑母筹划了这一辈子,最后却还是没能逃出毁家灭国的下场,但是你不一样。”平静无波的眼望着她,目光里竟隐约有着期待。
“术士之言,不足为信。”兰婳音知道,母亲是想起了多年前隐风大师的那句批命。
“这本就是你的命途,由不得任何人掌控。十族血仇,永世不能忘!”顾氏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一口血喷在了紧握她的手上。
血腥粘稠的液体本是滚烫的,但出口的一瞬就变得冰凉。
那双悲悯的眼凄婉着望她,仿佛是看尽她这一生悲喜,深切凉薄,繁华顷刻落尽。
“有些路……你不得不走……音儿……原谅母亲的自私……”
顾氏枯瘦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指尖触及眼角的一片水渍,在她心口烙下誓约,成为日日夜夜纠缠的跗骨之蛆。
贺兰裔不顾手臂上深入骨髓的痛意,大力将她拢在怀里,泰山崩于顶而波澜不惊的脸微微动容。滚烫的泪顺着脖颈滑入他衣襟,泪水被衣料渗透后,只觉胸口冰凉一片。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样的她,只能试着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和缓地安抚。
“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笔血债,我会向夜氏千倍索回!”
紧闭的眼倏尔睁开,血瞳灼灼如焰,一束暗红光芒刺破夜空直逼双子,猩红之芒隐隐愈盛,竟有掩盖两颗主星之势。今夜,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安眠。
……
“师尊,你看!”捧着茶壶的小侍童揉了揉惺忪睡眼,瞪大了眼望着天上那一束猩红之芒。
“不好,她的封印……”玄灵老人激动地放下茶盏,望着天上那三颗星,捋着长长的一把白须犹自叹气。
“不好啊,不好……”
“师傅,您这来来回回就说了一句‘不好’,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此消彼长啊!紫微星为帝星,此间紫微星虽依然明亮,但是长此以往遭猩红之芒所掩盖,龙气必然有损;再来,七杀星、贪狼星已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破军依然不动,似是在等待什么,正所谓事出无常必有妖,此间必有妖异。”
“师傅,这可是天劫?”
“不错,是天劫,却也是运数。七国分裂已近数百年,终于迎来了这一天。”老者望着星空的脸竟流露出莫名的兴奋与期待——他费尽心血栽培多年的那个人,终将迈上这乱世的硝烟舞台;而他,有幸见证这乱世的终结。
“小松,快去收拾行李,咱们要下山了!”须发皆白的老人立在冰雪之巅俯瞰苍茫大地,世情了然于怀。
几十代人的努力将在他这一世成为现实,这份喜悦令他难以自抑。
师傅,徒儿终于等到了。
------题外话------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兰婳音血液的味道?那种特殊的香气就是来自于“蔷薇杀”的蛊毒。如果不记得的话可以翻翻前面的第一卷。
☆、082。菩提逢意(6)
今日阳光恰好,正值日晒三竿。
“起来——”楚逍推开门,发觉她依然合衣躺在床上酣睡,想起之前她偷偷喝酒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欸……”兰婳音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你要是再喊……我就让楚大夫把你扔出去。我是……病人……”女子看似无心的呓语令他哑然,神色微微动容。
“病了还乱喝酒。”冷面大夫扯着兰婳音一只手要把她拎起来,前几天也不知她抽什么风,突然想起要去谒见庞蕴大师,再多问下去就开始吱唔了。
女子如同一只没煮透的螃蟹,半边身子僵在榻上不动,另外半边无力垂着,被楚逍像扯木偶一般拉住,挣扎着半坐起来,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素黑的外袍揉得皱巴巴的,露出女子一截优美得如同天鹅般的脖颈,再往下……
楚逍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碎冰浮雪般的脸升起可疑的淡红。
“喂,死丫头还想不想见庞蕴大师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平地惊雷,霎时炸醒了被贺兰裔点了睡穴的兰婳音,她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身来,胡乱理了理衣服就要冲出去。
“干嘛去——?”
她扭头瞪他一眼:大早上惊了她好梦,还拉着她喋喋不休不知所云,简直面目可憎!
“找大师啊。你前天不是说大师最不喜别人不守时吗?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再不去就很失礼了。”
楚逍有些无奈地闭上眼,伸手拉住了那披头散发就要冲出去的女子,以手扶额,道:“你现在这样就去更失礼。”
兰婳音整了整被她揉的一团糟的衣袍,突感面上很是挂不住,索性把人轰了出去,自己在屋子里梳洗。
半刻钟后,简单梳洗过的她跟随楚逍来到了庞蕴大师所居的禅房。
同行一路皆与那日她和贺兰裔所见相类,一条小径曲折通幽,庭院中栽着的一株菩提清灵静谧,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弥漫着白檀香,将他们引至禅房。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老衲恭候已久。”沉静浑厚的声音透过重门传入两人耳中。是密音入耳。
“庞蕴大师,今日叨扰了。”兰婳音打了个佛偈,二人一同推门入内。
木门上的雕花虽然包浆已经残缺不全,但是那精湛的技艺就在如今看来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她擦着门板进入,禅房内的黄色帷幕已被收拢,香案上供着的一盏薰炉正燃烧着佛门伽蓝香。一切布局与他们所居的普通禅房一样,如果非要挑出点什么的话,那就是西边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那是以先秦古篆所誊写,风格凝重沉肃,全然不似烟时全盛的行草。
庞蕴拢着一串念珠缓缓步出,待看清来人后,看不清岁月的沉静面庞似乎带着一抹异色,但很快又平复。
“女施主此番前来,是为了之前在寺中所求的那支签吧?”
“正是。”兰婳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日那妖孽竟然拉着她不告而别,多少让她有些过意不去,“上次叨扰,未来得聆听大师解签便匆匆离去,在下一直心怀惴惴,有愧于大师。”
“无妨。”庞蕴放下念珠,拿起摆在经案上一只木匣,取出一张鹅黄纸笺递与她:“诸法本无来去也,是非曲直,冥冥中自有定数。”
兰婳音打开纸笺,眉心一蹙:这是什么意思?
四十四签:
棋逢敌手著相宜 黑白盘中未决时
皆因一著知胜败 须教自有好推宜
“敢问大师,此签何解?”那一日楚逍先行一步,并不知道他们后来的事情,是以当他看到她手中的签文时很是好奇。
庞蕴绕过两人身前,抬头望向外边的天光,眸中似有悲悯,缓缓开口:
“原本老衲身为佛门中人,红尘之事也不便过问。然此事与施主的身世有关,更是关系到天下苍生。不知道施主是否有兴趣听老衲说这段旧事?”
一听是与她身世有关,楚逍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