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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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默默叹了口气,认命道:“大人,那卑职,额……动手了。”
动手?
这是什么词!
彦璋颦眉冷冷望了江月一眼,目光不善。江月却没有再看他,只是转身将手摊开,悬在一旁的火盆上烘烤。从彦璋这儿望过去,火盆里泛出盈盈的火光,映在一双纤细如青葱的手上,无论手心或是手背,皆红彤彤的,让这一切变得很温暖。
“大人,卑职的手凉,马上就好……” 因为担心纪大人等的焦急,江月解释道。她说话的同时,偏头冲彦璋浅浅一笑。
江月笑起来,俊俏的眉眼柔和又温婉,犹如春日枝头悄悄含苞的花骨朵儿,嫩得能掐出水来。而身上那份浑然天成的英气,在不知不觉间,淡下去许多。
彦璋望在眼里,心头忽然莫名一动,可下一瞬间,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戳在心尖上,有些疼。
彦璋默默移开视线,冷冷吩咐道:“这儿没你的事,回去吧……”
“为什么?”对于纪大人的反复无常,江月很是不解。可她也没多想,只是将一切归咎于彦璋受伤之后的怪脾气。江月回过身,笑道:“大人,您多次有恩于卑职,现在旧伤复发起居多有不便,卑职理应多照顾一些。”
她提步上前,走到彦璋跟前。彦璋今日穿了件宽袖交领锦袍,领口下摆处绣着精美的回字纹,胸前则是银色团花暗纹,华贵非常。江月也不敢到处乱看,只盯着那些团花,抬手往身侧探过去——
彦璋往后避了一避,喝道:“我自己来!”
“大人,您之前不是还让我好好谢谢您么,现在又在客气什么?”江月直接拿先前彦璋的话来堵他。
彦璋哑口无言,只安静蹙眉。
这算是骑虎难下么?
偏巧一旁的大夫也跟着催促:“大人,还请尽快宽衣……”
彦璋望着江月,又看了看她头上寻常男子用的束发小巾,心神定了定,这才默默点头。
得了纪大人的允许,江月又上前一步,然后,笑盈盈地,真的直接……动手了。
彦璋个子高,他低低一垂眸,凝睇着替自己忙碌的江月,面色不禁有些怔忪。那双被火盆烘得热热的手,碰到衣衫的瞬间,那道热意穿过柔软的中衣,霸道地透进来……彦璋浑身一僵,只觉越发骑虎难下……早知道这样,先前就不该让江月留在这儿,还说什么很熟之类的话,其实,他们一点都不熟稔。
江月替彦璋顺利脱下外衫,稍稍顿了顿,正欲探手去解中衣的襟带——
彦璋推开她的手,道:“这个不用……本官自己来。”说罢,他的耳根子不禁有些灼热之意。只是肤色偏黑,旁人看不出那道尴尬红晕。彦璋自小就不爱人跟着伺候,后来随父亲在外行军打仗,更是从不用什么小厮跟班,如今这样……江月虽是个男子,但彦璋也觉得有些怪异。
江月闻言,亦怔了怔,但没再坚持,她只低着头道:“大人,这屋子冷得厉害,卑职去添碳。”说着,她默默回身。
添完碳,江月一回头,就彻底滞住了——
只见男人那方精瘦有力的背上,布着几道或浅或深的刀疤,而其中最为明显的一道,直接从右侧的肩胛骨一路斜斜延伸至腰际,骇人极了。
江月看见的一瞬,除了深深震惊之外,眼眶竟莫名泛起潮湿之意,“大人,你这……”她忍不住惊呼。江月虽是个官差,但真正以命相搏的时候极少,更从未见过这么惊骇的伤痕。
彦璋不答,只侧身坐在床榻,冲着大夫微微颔首示意。他面目表情,一张薄唇紧抿着,清冷与疏离呼之欲出。
在这一刻,江月心底并没有任何的男女忸怩之心,她只觉得……心疼。眼前这人定然经历过许多残酷的生与死,这些,亦都是濒临死亡时留下的印迹。
“官爷,官爷!”
江月正发着呆,突然回过神来,她“啊”了一声,问:“大夫何事?”
“劳烦官爷替我举盏灯。”请来的大夫年纪有些大,此刻半眯着眼,举着的银针,晃晃悠悠。
“好好好!”江月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连忙小跑拿来盏灯。
于是,此刻,彦璋坐在床榻,那大夫坐在对侧的椅子上,唯独江月半弯着身子,凑在这两人中间,将油灯尽量靠近彦璋的伤处。
晕黄灯火之下,肩头的一处伤口渗出血,而底下淤了血,已经泛起乌黑……
显然伤的极重。
江月默了默,偷偷抬眸看向彦璋。那人只是静静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好像身上这些伤都不是他自己的。江月一顿,道:“大人,您这……伤的不轻呢。”
彦璋并不接话,只是安静蹙眉看大夫施针。
室内一派静谧,几人的呼吸清浅交错,有温热的鼻息擦过胳膊,痒痒的,像把小刷子,彦璋这才稍稍抬眸。
灯火下,江月俯身,专心致志地盯着他肩头的伤处,睫毛偶尔簌簌眨着,目光犹如一根轻飘飘的鸟羽,温温柔柔地拂过伤处……微痒,也热。
彦璋低低垂下眸子,面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过了大半柱香的时辰,大夫方施完针告辞。江月一直是弯着腰的,此刻送大夫出门,突然直起身子,腰便有些酸胀。她下意识地反手捶了锤。彦璋看在眼里,正欲开口让她一道出去,外面恰好有人敲门——原来是驿丞送来盆热水。
江月道了谢,接过热水,将帕子绞了好几遍,这才走到彦璋身旁。
犹豫少顷,她恭敬道:“大人,您胳膊动不了,里面又淤了血,卑职先替您擦一擦污迹,再活络下血脉。”
彦璋却是摇头:“外面已经夜深,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江月回道。纪大人确实不好相处,可他毕竟旧伤复发,又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她心底也说不清究竟是想管闲事,又或者其他,江月现在只想勉力照顾一番。见彦璋还欲推辞,江月讶然道:“大人,是不是卑职哪儿又做的失职了?”
她的语气里又透着些惶恐不安,好似他真的是个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彦璋微微蹙眉,道:“那就快点,别磨蹭!”
纪大人的怪脾气果然又犯了!江月可不敢惹这位,她连忙坐在彦璋身侧,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伤口迸裂渗出的血迹。
热水甫一碰到伤处,渍的发痛,彦璋忍不住拧眉。
江月手中动作顿住,就听那人道了句“我没事”。男人的声音沉稳,让人莫名安宁。她“哦”了一声,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又问:“大人,您……是怎么伤的?”
彦璋并不答。
江月早预料到此,她又絮絮叨叨地问:“大人,咱们这次去临安查什么案子?为何要您亲自去?年前赶得回来么?我妹妹刚合庚帖,也不知怎么样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彦璋依旧没接话。只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耳旁聒噪,伤口好像没那么渍疼了。知道江月的用意,彦璋勾起唇,浅浅一笑。两道蹙起的剑眉缓缓舒展开,一双黑色的眸子微沉,恰好望见模样专注的那人。
从他这儿望过去,那人额头光洁,一双眸子灵动,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还有那唇红齿白……哪儿像五大三粗的男人?难怪卫铭一直……
彦璋默默叹气……
等擦拭完,江月收起热的帕子,涂了些大夫留下的活络筋骨的膏药在手掌里,双手搓了搓,也不跟彦璋说,直接将掌心按在肩头的淤青之处,不轻不重地揉了一道。
这一回,彦璋“闷哼一声,身子一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旁边避了避。
手中落了空,江月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宽慰道:“大人,衙门的这班兄弟们经常有个跌打损伤,我也跟着大夫学过些推拿手法,您且宽心。”
彦璋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江月当他不信,又道:“大人,您这淤血不推一推,会疼得更厉害。”她说着,手掌又轻轻覆上去。掌心底下是男人坚实的肩膀,她头一回碰男人的身子,却根本没有过多的念头,只认真推按,模样专注极了。
她慢慢捏着,手掌底下绷着的身子亦慢慢放松下来。察觉到此,江月得意道:“大人,卑职的手法是不是还不错?”
彦璋却问:“你学这个做什么?”
“卑职办案的时候,有时会磕伤,有时又腰酸背痛,学会这,我自己就能替自己摁了。”
“既然是伤,为何不直接找大夫?”彦璋疑惑道。
“……”江月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女子之事,她笑了笑,揶揄道,“省银子呗。”
彦璋闻言,侧目望着她。
烛火下的那张笑脸,干净又明媚,好比枝头的花骨朵儿又悄悄绽放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行到济宁
翌日清晨,一行人从永清县出发。彦璋因为旧伤复发,在江月的坚持劝说之下,他只能乖乖改乘马车。这么一来,路上又慢了不少。他们走到山东济宁,足足花了五天时间。
赶路的第一天,江月就没少受卫铭的气。
江月已经尽量躲他躲得远远的,可耐不得这厮脸皮实在厚。无论江月的面色怎么冷、态度如何差,他都能凑过来——自取其辱!
卫铭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江衙役如何如何。
比如江月好好地在外面骑着马,他就说“江衙役,外面天寒地冻,快到车里来暖和暖和”;再比如到了吃饭的时候,江月与贺远还有其他人已经在旁桌坐好,他就非要说一句“江衙役,过来一起坐呀”;就连出恭此等私密事,卫铭也要过来凑热闹,“江衙役,一起去吧,你我二人还能做个伴,聊个天……”
江月无言以对,吓得连水都不敢多喝,只能生生憋着。
卫铭这么明目张胆地出言调戏,一行人皆晓得他肚子里那点花花心思。以至于卫铭再出言调侃江月的时候,他手底下那些人便嘻嘻哈哈笑得没个正行。卫铭一丁点都不在乎这些,他自己也是笑呵呵的,可江月却是怒火中烧,只觉受了奇耻大辱。
她一甩鞭子,再不理会这些人,独自奔出去老远。
彦璋一直在车里闭目养神,此刻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心念微动,挑起车帘往外看去。只见扬起的漫天尘土中,一个飒爽背影越行越远。彦璋瞧在眼里,眉心渐渐拧成个川字。
他们是在这条官道尽头才与江月汇合的。
卫铭见着江月,自然没好话:“江衙役,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他说话的时候,仍是那副嬉皮赖脸地笑,轻佻至极。
看得人心里直作呕!江月一丁点都不想搭理卫铭,见另外一辆马车上的纪大人探身下来,她便只冲着后面的彦璋抱拳解释:“大人,卑职先前……”
彦璋抬手止住江月的话,冷冷道:“你先前这样擅自离开,没得规矩,还有理了?”
他的语气不算和善,一上来就先狠狠打了一大板子,一旁的卫铭听在耳中,都快要打圆场了。
江月亦怔了怔,她惶惶然抬头。见彦璋定定望着自己,话语虽凶悍,视线却不凌厉,她忽然心念一动:纪大人这又是在帮她呀!江月连忙拱手称道“卑职不敢”,可旋即又故意低头,咬牙切齿道:“大人,卑职实在是、实在是……”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可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少卿大人面前拐着弯地告卫铭的状呢!
“胡闹!”彦璋拂袖冷哼一声,又偏头对着卫铭道,“敬晖,我手底下的人不懂什么规矩,他们做的说的,如果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你还多担待些,别让咱们伤了和气。”
彦璋最后几个字咬得重了些,他这是在隐隐提醒呢……卫铭听在耳中,便知眼前的两人又唱了一出双簧。他亦笑:“凤英,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多包涵些。”
他二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两句,往后几日,江月便发现卫铭几乎是躲在车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不像以往那样探头探脑地四处乱瞟,就连平日吃饭什么的,也离她几丈远。江月这才慢慢轻松下来。
她想要借给纪大人推按肩膀的机会,好好谢一谢他。熟料彦璋此后再不要江月推按淤血,连换药一事也换成是贺远去伺候。
虽然不知缘由,但不用对着一个大男人的赤身裸背,江月心头不免松了口气,可隐隐地,还是有些担忧。她既担忧贺远受不受得了纪大人那个变化无常的坏脾气,也担忧纪大人的伤势,毕竟……那人伤的挺重的。
待行到济宁城下那一日,城中大小官员早早地在城门口候着了。江月跳下马,牵着马缰,远远跟在后面。就见最前面,头戴乌纱、一身绯袍的纪大人正与他们一一见礼,而卫铭也穿了青色官袍跟在一旁。江月瞧在眼里,只觉得卫铭似乎更如鱼得水一些。等官员们寒暄完,他们一行往城内去。彦璋等人去接风洗尘,而江月这些小喽啰自会有人领去驿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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