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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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殷郊回答她:“傻丫头,那是三尺青绿古铜鼎。常年备水以防火患。”
那女子“哦”了一声:“原来是一口水缸。”
殷郊再没答话,妲己也能想象到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眼看二人走近了,鲧捐连忙示意妲己:“来了来了。”甫一登堂,妲己逆光看去,只觉两片黑影,竟是一般高矮。待缓过劲来,发现眼前的太子妃身着一身华丽的连衣裙,胸前绣着乳白色熊的图案,领口刺着均匀的缀褶,肩上镶着绚丽的锦绣。此装虽盛,却不是中原人的服饰。
殷郊带着波西娅给妲己行礼:“殷郊给妲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旁边的波西娅也说了一样的话。妲己笑着走过去,扶起他们说:“瞧你们新婚燕尔,走这么一圈肯定行了不少礼。到我这就别拘着了,快坐吧。”
殷郊起身,伸手扶起旁边的波西娅。二人同在凳子上坐了。
“我和西娅一早就去了寿仙宫,和父王母后吃了早饭。然后又去了月华宫见了姨娘。没说几句话就赶来梨落宫这里,可是还是迟了,娘娘可不要见怪。”
妲己抿了一口茶,眼角浮现笑意:“殿下都这么说了,我怎好见怪?”说着叫鲧捐拿来项圈,亲手递给波西娅:“这是我送给太子妃的见面礼。西娅不要客气,收下我的这点心意。”波西娅连忙站起来,局促不安地看着殷郊,不知该不该接。殷郊笑着示意:“妲妃娘娘不是外人,你就收下吧。”
波西娅坦然地接过来,打开盒子,见是一个璀璨的璎珞金环,不禁赞叹道:“好漂亮的腰带。不过套在腰上大概会有点硬。”
一句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殷郊拿过项圈,亲手戴在她的脖子上,满意地说道:“很漂亮。”随后对妲己说:“我代西娅谢谢娘娘的礼物。”
妲己一笑,不置可否。
几人坐定,妲己问波西娅:“太子妃初嫁此地,生活上习惯否?不过我听你汉文说得蛮好,想来对中原生活也有所了解。”
还没等波西娅说话,殷郊就接过来:“这边湿气挺重,也比较温暖,像他们现在还穿棉袍呢。西娅的汉文是师父教的,打小就学,所以还算正宗。”
妲己瞟了他一眼,不禁笑道:“你这嘴也是够快的,今儿早上的饭全让你吃了吧。”
殷郊知是失礼,腼腆地笑了两声。波西娅却一本正经地接下去:“是呢,不说稀粥,光馒头就吃了俩。”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这一句说出来,连鲧捐也不禁笑出了声。妲己更不必说,对殷郊笑言:“你看看,不是我挤兑你,自有人拆你的台。”
几个人说说笑笑,不知觉已到了晌午。鲧捐原打算备上午饭,但殷郊说还有馨庆宫和西瑞宫要走一趟,就不在这吃了。收拾了东西,殷郊带着波西娅向妲己告辞。走到院子里还听到波西娅说:“为什么东寰殿没有绿色的水缸?”
殷郊回答她:“那是父王特赏的。”
她又问:“为什么父王不赏给你呢?”
殷郊干笑了两声:“这个嘛……你要是喜欢,我叫人给你打一口。我们用青色的好吗?”
声音渐远,再听不清他们说什么。鲧捐放下珠帘,看见里面的妲己一幅怅然若失的神情,随口对她说:“太子殿下不比他父王那么威武霸气,可对女人却是实打实地好。要说这人跟谁过一辈子,也真是上天注定的事。缘分这个东西啊,真叫人捉摸不透。”
这番听来,简直是话里有话。妲己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敲打我,可你当真是误会我了。压根儿没有的事。”
鲧捐也不明白了:“哦?”
只见妲己再不答话,只是掀起窗前的百叶竹帘,和煦的春光照下来,晒得人微微目眩。她半眯着眼睛看外面的满园春色,自语道:“帝辛也有十多天没来了。”
忙了一整天,殷郊和波西娅回到东寰殿时已是傍晚。走了这一圈,二人收到了不少礼物,全都交给婢女放到流芳斋里去了。
殷郊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起来看见西娅坐在茶桌旁,用手托腮,不知在思考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嘴巴嘟在一起,眼睛眨啊眨的,样子可爱极了。他轻轻叫了她一声:“西娅”。
她侧身看他,他的表情很温和,爱怜之意呼之欲出。她联想到家乡的男子,包括父王在内的几乎所有男人无不是勇武彪悍的铁血男儿,粗犷得让人心惊。十多年来,自己对这样的豪迈男儿是非常欣赏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热情勇敢的索哈尔姑娘。她还在都哈郡时,有很多王公和将军向王室提亲,包括诺奇,他甚至猎来奉儿山上最烈的一头野生豹熊,但是她知道父王从不会把自己指出去。因为她是北海和外国联姻的固定人选。可怜的诺奇,为了猎捕那一头熊,在奉儿山顶的冰原上卧了两天两夜,与之搏斗的时候还重伤了手臂,从此不能拉开弓箭。当他得知自己要远赴大商,许配给中原的男人,曾愤怒地折断了一支木戟。因为在索哈尔人眼里,中原的男人都是心胸狭隘的懦夫、要娶三妻四妾的好色之徒,根本不配娶索哈尔的姑娘。
直到她第一次走出冰原,万里迢迢来到中原,目睹了中原的繁华和热闹,才知道自己原先的视野是多么狭窄。那一日在大殿上见到殷郊,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着实缺少了些男儿气概。可是当他转过身来,那深邃的眼睛跃入她的眼帘,风度翩翩的样子迥异于她接触过的所有男子。也真的只有中原这样的温暖富庶之地,才能生养出这般器宇轩昂的公子。
见他还在脉脉地注视着自己,她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肩上。他的手搂住她,问道:“是不是累了?”
当然不是,想当初她和诺奇到林子去猎箭猪,一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她摇摇头,忽然就问他:
“郊,你会不会一直这样?”
殷郊摸不着头脑:“会怎样?”
她不说话了,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的腰。忽然抬起头来,对他说:“今天,我觉得那谁……的眼光怪怪的。”
那谁的眼光?
殷郊开始浮想联翩,自进了寿仙宫,母后的目光一直很慈爱,父王的话很少,没说几句。在月华宫里,姨娘的那个热情劲儿就更别提了。谁的眼光会怪怪的?想来想去只有妲己。
“你说妲己?她天生笑眼,看谁的时间要是长了点,对方肯定以为她对自己有意。你别多想,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一脸不解:“妲己是谁?我说的是父王。”
父王?
她接着说:“自从跟你进了寿仙宫,我就发现父王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眼光……庆幸我穿了厚实的海燕裙,否则非被他看穿了不可。”
他再次回忆,说真的并没过多在意父王的表情。但他看西娅的神情确实不像在看儿媳,朝野有人传说,大王本来以为此次北海来的公主是要献给大王的,可最后却嫁给了太子。父王会因为这个对西娅有所想法吗?不可能的!他虽然好女色,但西娅是他的儿媳啊,这怎么能染指呢?
他抱紧了怀中的姑娘,心却跳得越发快了。
亥中时分,殷郊放下手中的书简,眼皮已经不自主地跳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来到床前,西娅在床上已经匀匀地睡着了。他把她的被子掖了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脸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嫩嫩的吹弹可破。他俯身吻了她的脸,然后悄悄地出门了。
已是宫禁时分,各处下了钥,除了偶尔的打更声,夜间的东寰殿静得连风都没有。他信步走着,心里乱糟糟成了一团。忽然见不远处闪着一分亮光,好像是个宫灯。他喝了一声:“夜间何人走动?”只见那宫灯顿了一下,然后径直奔他而来。走近一看,他大惊:“父王!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走动?”
帝辛还是早上那般装束,只是脸上带着憔悴之色。他似在自言自语:“唔,走起来就忘了时间,竟已到东寰殿了。”然后看着殷郊:“王儿怎么还没就寝?”
他答:“西娅睡了,我出来走走。”
听到这个名字,帝辛沉下眉来若有所思。殷郊细细地观察他的脸,企图找到点蛛丝马迹。突然就听他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发现波西娅这个人哪里奇怪?”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让殷郊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真是有趣,形容对方的用词居然如出一辙。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只好说:“西娅心地单纯,是个很简单的人。”
却看到帝辛不屑地一哂,莫名地说了句:“简单,正是不简单之处。”
随后大袖一挥离去,把他扔在了身后。
一宿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波西娅的秘密(上)
这十几天来,他一天都没有睡好过。前些日子听说殷郊那小子也成亲了,娶了一个什么北海国的公主。想来也是门当户对,人生圆满了。他在干草上翻了一个身,绞尽脑汁想怎么逃出去。旁边的之梨正睡着,不过睡得很轻,像是时刻会醒来的样子。她刚进来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她:“你这么为我,到底值不值得?”她当时刚刚哭过,泪痕尚湿:“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所以——应该是值得的吧。”
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坚毅的表情像昆仑山上终年积冻的冰雪。他突然就佩服起她来:这样一往无前地爱着一个人,想来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吧。
他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这个地牢年久失修,铜窗已然生了绿藓,木栏也有小半腐烂,想要强行越狱并不困难。可惜他的混天绫和乾坤圈早已被帝辛收缴,此时不在身边。所幸红缨可以即时召唤,打破这天牢不算难事。可是若是越狱而出,总要背着“逃犯”的罪名,自己虽然不在意,但李家却必然要受到牵连。左右不是办法,他只能在这监牢中枯等。
妲己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想来惭愧,他对妲己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一晚的匆匆相见。彼时的灯火太幽暗,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记忆里只有汹涌流出的泪水,将她脸上像香灰一样的黑色粉末冲成了大花脸。耳边再次响起她的声音:“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你死都死过了,还怕活着吗?”
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不怕活着,我只怕活到一百岁身边却没有你。”
肩膀上传来温度,他侧脸看过去,之梨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怎么醒了呢?”
她没有回答,只说:“你又想起了她,是吗?”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没有办法忘记。请你原谅我。”
她却笑了。入狱这么久,她每天都是用忧愁的目光看着他,此时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之梨……我和妲己间的事,可能没跟你讲过……”
她却把他的话头抢过来,干脆利落地说了句:“我知道。”然后接着说:“你没跟我讲过,但我却听过传说。你与她之间的传说,早从天子祭礼上就开始了。到受礼大典,到她押入朝歌,到我们大婚前夕……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绘声绘色?哪吒你知道吗,那一日在惊澜殿,我是眼睁睁看着你走出去的……我心里也很清楚你如此着急是要到哪儿去……可是我没有管,我甚至还到王兄那去挑选吉礼上是用红绸还是紫缎……但是我心里清楚,你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她说话的语调非常非常平静,但他却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悲伤。她的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地流下来,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如此凄凉。
他伸手拭干她的眼泪,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笃定的语气对她说:“之梨,我答应你:待我打破牢笼,我会把你带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不再有这些世俗烦忧,你会过上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她的目光呆呆的没有变化,喃喃对他说:“我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遥遥地祝福你与她幸福终老?”
这句话说得太烈,竟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还是那样炽热:“哪吒,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沉吟许久才终于答了她的话:“你适合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不适合。”
尹之梨眼中的亮光渐渐地熄灭了,直至最后化成了漆黑的寂灭,再无点燃的希望。她点点头,说道:“我懂了……”
在哪吒听来,这一句“我懂了”,竟像是世上最绝望的话语。她没有嚎啕也没有哭泣,单单一句“我懂了”,成了心头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月光如水,墙角的蟋蟀叫得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