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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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熟睡的女子仿佛感到了某种异样,不安地翻了翻身,兀自睡着了。邑考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知道是蚕被太厚,捂着热了,于是替她稍稍撤了一些,才慢慢见她睡了安稳。
安顿了兮云,他仍旧心跳不已。刚刚结束的梦境里,他眼睁睁地看着父王身陷囹圄,遭受着非人的折磨。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酷刑,人被剃光了头,赤身裸体地坐在冰凉的青铜椅上,双手被蒺藜刺捆绑,眼睛也被黑布牢牢绑住。在头的上方,悬挂着一只滴漏,水滴一滴一滴,永无止尽地打在头上。这种刑罚不会致命,但天长日久,头骨被水滴砸得浮软肿胀,以致最后每一滴下来都是剧痛难忍……旁边帝辛的笑容冷酷又无情,像是要把父王推进十八层地狱……梦境的最后,是一只不知何处飞来的巨熊,忽闪着巨大的翅膀,将父王从地牢中救起,飞向高高的苍穹……
不能再等了,他猛地坐起来。随即传召了散宜生等一干文臣武将,商讨赴朝歌赎父的事宜。
众臣前来,在小侯爷面前各陈利弊,大多不支持现在行动。自从姬昌因行刺之嫌被羁押在羑里,帝辛便视之为眼中钉,无时无刻不想除之后快。只是以比干为首的大臣力保之,使得铲除姬昌的计划一再搁置。在比干的压力下,帝辛不得已释放了跟随姬昌的散宜生还西岐,只是对释放姬昌一事始终不肯松口。大王现在深信姬昌在西岐筹备谋反,群臣越是阻谏,他越是怀疑。比干已经因此数次开罪帝辛,以至如今在大王面前都变得尴尬,西岐众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番商讨下来,又是没有结果。伯邑考重重地叹息,梦里父王的惨状犹在眼前。
看他焦虑的样子,谋士散宜生上前宽慰说:“小侯爷不必过分忧虑。属下已对老千岁的境况做了占卜,卦象显示侯爷虽被幽禁,但行动自如,照料周到。您且稍安。”
旁边的太颠默默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作声。
伯邑考沉吟半晌,终于妥协道:“既然不宜妄动,那么此事就暂时搁置。今日是初五,例行巡城。淄安,去备马。大家都散了吧。”
马上的伯邑考始终郁郁不乐。过了城门口,就要走到八拐巷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一阵喧哗。不一会儿就见侍卫慌慌张张前来报信:“小侯爷大事不好,巡逻长淄安大人过城门的时候与人拥挤,不慎被个樵夫打死了!”
伯邑考心头一惊:淄安在自己手下已有五年,办事牢靠,身手也向来敏捷,怎就被人无故打死?
震惊中,一个个头矮小、其貌不扬的小民被拿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在马下,口中大呼“饶命!”
“到底是怎个情形,你与我细细道来!”
只见那小民跪泣曰:“小人西岐良民武吉,正挑着一担柴往南门来。市井道窄,将柴换肩,不知塌了一头,番转尖担,把门军淄安大人夹耳门一下,即刻就打死了人!小民无意伤人,实乃意外耳!求小侯爷从轻发落!”
伯邑考听这一番言语,思及淄安平日种种好处,却不想枉死在此。狠下心说:“你打杀了人命,自当以命相抵。来人啊,将这小民拿下送入大狱,三日后行刑!”
随即听得武吉痛哭不能自持。随行的散宜生见似有隐情,便问他道:“何以痛哭如此?”
只听武吉回答:“小人不幸逢遇冤家,误将大人打死,理当偿命。只奈小人有母,七十余岁。小人无兄无弟,又无妻室。母老孤身,必为沟渠饿殍,尸骸暴露,情切伤悲,养子无益,子丧母亡,思之切骨,苦不敢言!”
散宜生听罢,转身对伯邑考说:“若论武吉打死淄安,非是斗殴杀伤人命,不过挑柴误塌尖担,打伤人命,自无抵偿之理。请小侯爷宽限几月,放他回去办母亲衣衾棺木、柴米养身之资,等秋后再正国法。”
伯邑考无心计较,点头答允。
作者有话要说:
☆、飞熊引路
武吉蒙赦,待归家已是月上三竿。母亲自花甲年后便看不清人物,如今已然全盲。远远看见母亲倚闾而望,翘首以待的样子更令他黯然神伤!踉踉跄跄走到母亲面前,嘶哑着声音说一句:“阿娘,儿回来了……”
见儿子终于回来,武母终于落下心里的石头:“我儿,你因甚么事,这么晚才来?为母在家坐立不安,又恐你在深山穷谷被虎狼所伤,使为娘的悬心吊胆废寝忘餐。现下见你,我心方落。”
武吉听见母亲这番言语,痛苦如雪片般纷纷落下。他极力忍住泪水,安慰老母道:“只是无意间遇见一头飞熊,儿子与之纠缠了半日,归家已晚。让您老忧心了。”
母亲终于展露笑容:“我们这虽是深山老林,但飞着的熊却是听也没听过。想必是你眼花。”
武吉搀着她进家门,诺声对她说,也像对自己说:“想是儿子错看了这飞熊,待明日再去找它一找。”
一宿不踏实的睡眠过后,第二日鸡鸣时分,武吉便匆匆起床,径往磻溪来见子牙。晨色熹微,他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溪边,本以为不会那么巧再次遇上。却不防溪边那个垂钓的老者正襟危坐着,不是飞熊又是谁?
武吉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子牙身后,声泪俱下道:“求高人指点,救我一命!”
子牙仿佛早已知道他会来相求,背对着他问道:“你可是真的打死了人?”
武吉俯首道:“高人先见之明,请您指条明路。”
子牙笑曰:“也罢,你命中该躲过一劫。”
说罢,对他说了解脱之法:“如今你速回到家,在你床前,随你多长,挖一坑堑,深四尺。你至黄昏时候,睡在坑内。叫你母亲于你头前点一盏灯,脚头点一盏灯。或米也可,或饭也可,抓两把撒在你身上,放上些乱草。睡过一夜起来,只管去做生意,再无事了。”
武吉领法,喜不自胜,归家之后找个由头让母亲帮他做了这番准备,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岁月流转,不知觉已数月。这日伯邑考在书房批阅折子,忽见一道奏折来自镇金坊,上书月前死去的巡逻长淄安的老父自儿子殁后便染重病,已于昨日归天,其家人请求巡逻司拨二十两银子以备后事。想起这桩旧案,伯邑考愁绪翻涌,立刻朱批准许,另加了十两雪花银作抚恤费用。折子送走,伯邑考随即召来散宜生询问主犯武吉是否已经归案。
“回少主,暂时还没接到武吉自首的消息。”散宜生老老实实地回禀。
伯邑考面露不悦:“当日允许他归家已是格外开恩,如今迟迟不归案,难不防此人是个猾民?逃之夭夭了也未可知。”
当初是散宜生在伯邑考面前为武吉做了担保,如今他不肯归案,让那淄安白白枉死,多少是谋士的过失。他对伯邑考说:“请小侯爷许我演上一卦,看看他如今身在何方。若知道了他的下落,定叫禁军把他捉回来问罪。”
遂取金钱,占演凶吉。看着八卦上的惨象,散宜生不禁点首叹曰:“武吉非猾民,因惧刑自投万丈深潭已死。若论正法,亦非斗殴杀人,乃是误伤人命,罪不该死。彼反惧法身死,如武吉深为可悯!”伯邑考闻讯,也为武吉感到悲哀,就此略过此案不再提。
巧的是,淄安一家的祖坟正设在磻溪附近的一处庄园。淄安老父发丧这日,一家人披麻戴孝、哭声震天,浩浩荡荡地经过磻溪。就在一处垂杨附近,淄安的弟弟看见一个樵夫走过,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哥陪侯爷巡城前一日叫人给家捎了口信,说他在米市换了一袋米,要弟弟明日进城去取。就在初五巡城那日,他接了大哥给的米正往回赶,忽然就听得大哥的惨叫,等他挤进人群中去,却不想看见大哥被个竹扁割断了喉管,地上洒了一摊血。
他彻底地傻掉了,刚才还和他交代好好照顾父母的大哥转身就倒在了血泊里,周围呼啸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唯独那个害死哥哥的樵夫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这一眼绝不会认错。
他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孝帽,三两步跑到那樵夫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武吉?!果然是你,你害死我大哥不曾偿命,却依旧过得这般逍遥!看我不打得你找牙!”说着猛一拳兜上他的脸颊,一下子将他推搡到了一边。
武吉看到他也傻了,那边一溜儿吹丧的、抬棺的、唪经的、献孝的人听见响动都跑了过来,有人认出这是害死淄安的凶手,却不想能在这里碰见他。
“想那日我们家老太太死活不肯让他回家,还是我们好劝歹劝说了散大夫作保,料他不敢妄逃。却不想他至今还未下狱,仍旧做起了担柴的买卖,这世上竟是没了天理!”
大家七嘴八舌地哭嚎起来,几个男丁更是动起了拳脚。这时候巡逻的戍士发现这边的异动,连忙赶了过来。
出了这事,丧事也办不成了。一干人等都被带到了镇刑司,镇刑司再往上报,一下子就传到了散宜生的耳朵里。
散宜生初闻此事还以为是谬传,之前的卦象明明昭示武吉已自投深渊而死。可是一看到武吉那鼻青脸肿的模样,他甚是惊了一跳。惊讶过后是无尽的愤怒,这种行为不仅是逃脱罪责的乖行,更是对他大大的挑衅。
一众淄家人在一旁声泪俱下地说:“这猾民无端端打死了人,还叫他逍遥法外?想当初西伯素行仁义,秉公执法,从不徇私。怎么今日西伯远赴了他乡,这西岐城就没了王法?”
这一番话说得散宜生愧愤难当,厉责武吉道:
“你这猾民!做了些什么鬼,竟使得卦命都被你哄了去!当初念你一片孝心,放你回家。谁料到你搞了歪门邪道逃避王法,如今若是俯首认罪,王法可留你到秋后;若是巧言狡辩,可怪不得我就地正法!”
武吉自被人逮个正着,已是如履薄冰。他战战兢兢地说:“散大人饶命!武吉非是猾民,只是听了磻溪边一老叟的主意,迫不得已瞒骗了大人,罪该万死!可蝼蚁尚且偷生,望大人法外开恩,允我戴罪立功!”
散宜生一番火气发了出去,倒也冷静下来。他问道:“你如何戴罪立功?”
他答:“磻溪边一老叟,道号飞熊。他的本事,既能瞒过大人的演卦便可知非凡。小人愿为大人引荐此人,若是由他救出西伯侯爷,岂非西岐万民之福?”
纵是不再相信武吉的人品,但他终是逃了自己的推演,单凭这个本事便知有点道行。散宜生听得这番辩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连夜进了西伯侯府,伯邑考果然还未就寝,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忧心忡忡。
“散大夫连夜前来有何急奏?”伯邑考一见他的样子就知其事不小。
散宜生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汇报了。
当“道号飞熊”这个字眼划过他耳边的时候,他硬生生愣了一下。前些日子那个可怕的梦魇卷土重来,在他的神经上嗡嗡作响。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梦里的一切渐渐模糊,但那只忽闪着巨大翅膀的飞熊却时不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感觉希望的曙光正一点点靠近。
此老必是高人。
第二日,伯邑考带上散宜生、太颠、南宫适等一众下臣,备上厚礼,浩浩荡荡来到磻溪垂杨处。
远远便听到老者的歌声,借着微微的东风悠扬地传来,听得伯邑考微出了神。
“内荒于色外荒禽,嘈嘈四海沸呻吟。我曹本是沧海客,洗耳不听亡国音。”
伯邑考本来颇通音律,他静静听着渔人的歌声,心中的郁结之气似乎随着这乐律畅快地抒发出来。听渔人歌罢,他对众臣说:“此歌韵度清奇,其中必有大贤隐于此地。”
大将军南宫适不屑道:“磻溪钓叟恐是虚名,小侯爷未知真实,而以隆礼迎请,倘言过其实,不空费主公一片真诚,竟为愚夫所弄。依臣愚见,主公不必如此费心,待臣明日自去请来。如果名符其实,再以隆礼加之未晚;如果虚名,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还未等伯邑考发话,就听散宜生笑了两声:“大将军不必如此在意。今天下荒芜,四海鼎沸,贤人君子多隐岩谷。今飞熊应兆,上天垂象,特赐大贤助我皇基,是西岐之福泽也。自当学古人求贤,破拘挛之习,岂得如近日欲贤人之自售哉?”
散宜生一番话恰好言中了伯邑考的心意。
众人行不远,就见一老翁独自在溪边垂钓。伯邑考一睹那杆直钩的鱼竿,顿时心潮澎湃,以屈膝之礼讪曰:“未知阁下乃是飞熊先生?”
子牙瞥了他一眼,只是自顾钓鱼。
旁边的南宫适看不下去,却也不好发作。
伯邑考继续说:“闻先生道行深厚,可知破解推演之法。不知可否为晚生指点迷津,救家父于牢笼?”
子牙只是不语。
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