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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部分

簪中录-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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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仰望着飘飞的花瓣,纷纷赞叹。
  范元龙最是夸张,跳起来说:“我要近前去看看,那些花瓣是真的还是假的!”
  黄梓瑕见他站起扑到前面去,几乎将殷露衣身旁的灯笼撞倒,又故意抓住殷露衣的袖子,口中嚷嚷道:“哎哟,这位姐姐扶我一下……”
  殷露衣正在专注帮公孙鸢,被他一把抓住衣袖,吓得顿时手一抖,牛皮灯光顿时晃了一下。
  她回头看范元龙,见他正趁着酒兴,嘻嘻笑着抓紧自己的手,不由得挣扎了一下,低声说:“请……请客人仔细观舞,以免打扰旁人。”
  别说在场诸人了,就连范应锡,看见自己儿子这副丑态,也是顿足暗骂,正要叫齐腾将他拉回来,回头却不见人,这才想起他到后面陪周家姑娘去了。
  周子秦正要挤出去,可他在父亲身后,一时移不开椅子。却见坐在第三排右手边的禹宣站起来,上前将酒醉的范元龙后背搭住,说:“范少爷,你是不是喝醉了?这边有风,你透透气。”
  禹宣身材比范元龙高大半个头,范元龙又喝醉了,因此虽然挣扎,却还是被他强行架走了。
  殷露衣感激地朝禹宣低头执意,然后又赶紧顾着最后一笼花瓣。
  范应锡尴尬地向诸人道歉,众人也只能说:“酒醉而已,无伤大雅”。
  此时花瓣已飘完,公孙鸢的身影映在绣满花纹的纱幕之上。灯光打过来,她的周身有一两只蝴蝶正在慢慢飞出。一只,两只,三只,陆陆续续,在纱幕上出现。
  鲜花落地,蝴蝶满天,众人顿时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个个仰天赞叹。黄梓瑕抬头看蝴蝶,又顺着蝴蝶的轨迹低头看着坐在那里的李舒白。
  他的发上,沾染了一片红色的花瓣。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手,轻轻地拈下了那片花瓣。他感觉到发丝上的动静,转头看她,而她朝他微微一笑,举起自己手中的花瓣示意。
  她看见李舒白明亮的眸子,在这样的暗夜之中如同南天星辰。
  公孙鸢身影不动,衣袖轻飘,直到十对蝴蝶全部从她的袖中飞出,她才将衣袖一挥,外面那件簇金绣的红色锦衣蓦然落地,她一身薄透轻纱,傍着那些纷飞的蝴蝶,翩翩起舞。
  这一回,她的动作却是轻柔而缓慢的,仿若正与蝴蝶比翼双飞,足尖轻踏,罗衣翻飞,在纱帘之后,被灯光照得半透明的衣袖如同蜻蜓的翅翼,高举的手指如兰花的姿态。
  周子秦望着与蝴蝶一起旋舞的公孙鸢,不由得骄傲又带点炫耀地对黄梓瑕说:“崇古,你可知道我抓这十对蝴蝶有多难啊?带着下人们找了一整个下午呢!” 
  黄梓瑕赶紧敷衍道:“辛苦辛苦。”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水榭。而此时笙箫齐作,击节声急,公孙鸢越舞越急,殷露衣转动灯笼,灯光顿时大亮,公孙鸢在亮光之中明若旭日,轻薄的衣服,繁急的舞步,变幻的身影,如湍流相激,如冰雪倾泻,如紫电经天。
  一声清磬,破开所有目眩神迷的舞步,公孙鸢骤然收了舞势,鱼卧于地。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她惊人的舞蹈之中,无法回过神。直到寂静许久,众人才轰然叫好,激动得无法自已。
  公孙鸢如云朵般袅袅而起,向着众人裣衽为礼,面带淡淡笑容,又挽了殷露衣的手,向场外人致意。
  李舒白抚掌笑道:“一别多年,公孙大娘技艺又精进了。这一舞让我想起当初在大明宫第一次观赏你的剑气浑脱,年少的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锋芒毕露,剑气激荡。而现下这一曲,刚柔并济,不重雄浑而重优美,也属难得。”
  “当年大明宫内,我才二十多岁,正是体力充沛、身材最灵活的时候,那是我的巅峰时期。”公孙鸢气息尚不稳,擦了擦自己额头细细的汗,微笑道,“但如今年纪渐大,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也只能将中间一部分改成较缓慢的舞蹈了。话说回来,这还是阿阮亲自为我改编的呢。”
  黄梓瑕听出她的声音中无限遗憾与感伤,而殷露衣也轻轻抚着她的手,似是在安慰她。
  范应锡毫不知她的事情,一双眼睛只在她们身上滑来滑去,笑道:“公孙大娘驰名天下二十多年,果然是舞技惊人,令人叹为观止。不知是否可有兴趣到节度府……”
  话音未落,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是一个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周子秦一听,顿时失声叫出来:“紫燕!”
  周庠也是脸上变色,赶紧转身,跟着周子秦往后方的碧纱橱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啊,终于又死人了……
  

  ☆、十三 绛唇珠袖(二)

  离得较近的几个下人已经围住了碧纱橱旁边的椅子,而碧纱橱内的周紫燕早已跑了出来,和自己的几个丫鬟站在一起瑟瑟发抖。
  周子秦奔过来,问:“怎么回事?”再抬头一看碧纱橱旁边,顿时脸色变了。
  水榭旁边灯光大亮,照在岸边游船码头之上。碧纱橱旁边的椅子上,齐腾一动不动地垂首坐在那里,全身软瘫无力。在他的心口上,一个血洞尚在汩汩流血。
  周子秦立即走到他面前,先探鼻息,再摸他脖子上的脉搏,然后站起身来,低声说:“已经……断气了。”
  周围人都忍不住惊叫出来。
  节度府判官在郡守府中忽然死去,范应锡与周庠都是脸上变色。周庠心知事关重大,可他毕竟文官出身,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反应,只能瞠目结舌站在那里。
  范应锡脸上迅速闪过恼怒与恐惧,他府中的副手忽然死去,焉知不是有人针对他下手?而且,死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他待要发作,又惊觉夔王就在身边,又不得不强压所有情绪,向李舒白请示道:“王爷,下官府中判官死于此处,不知我与周郡守该如何处置较好?”
  李舒白目视黄梓瑕,安抚他说:“我身边的杨崇古,在京中曾破了几个案子,用起来还算应手。范将军若有需要,尽可驱驰。”
  范应锡赶紧说道:“不敢不敢!还请王爷示下,若能得杨公公帮助,此案自然迎刃而解!”
  黄梓瑕也不再理会这些人在尸体旁的客套,向范应锡一拱手之后,便立即走到尸体旁边,查看尸身上的痕迹。
  齐腾面容算得上平静,显然是事起突然,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杀了,所以表情并没有特别惊吓扭曲。他的身躯也还柔软着,瘫软在椅上,双手下垂,后背贴着椅背,脑袋下垂。要不是胸口的血洞,别人还会以为他只是在偷懒睡觉而已。
  周子秦在她身边轻声说:“你看他的左手背。”
  黄梓瑕将他的两只手抬起,仔细看了一遍。
  他的右手背一切如常,但左手背上,有几个不太均匀的几个小斑点,分散在那里。只有仔细凑近了观察,才发现那时几个小小的伤口,就像是被小猫咬噬过,或者滚油溅上后水泡破掉的痕迹,不规则地分散在他的手背与手腕相接的地方。
  “是前几天留下的伤痕,已经落了痂。过几天颜色淡去后,就可以恢复了,大约只会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几个难以注意到的小伤痕。”黄梓瑕说。
  周子秦点头:“是啊,只是不知道这几个小伤口是哪里来的,和本次的命案有没有关系。”
  “好几天前的小伤口,和今天的死……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关联。”周子秦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记在了验尸档案上。
  黄梓瑕见齐腾身上再无其他异常,便站起身,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
  观舞的人全部都在水榭之前的码头空地上,这里三面环水,若要进到这块地方,除了经过水榭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水上过来。
  然而她沿着码头走了一圈,在水边的台阶上,没有任何人从水中进来的痕迹。别说码头,水榭边的树下,灌木丛边,岸边湖石之上,都没有任何水迹。
  水榭之中已经摆下茶点,周庠与范应锡陪着李舒白在用茶。只是范应锡面对着下属的尸体,周庠眼看着准女婿死亡,都没有心情品茶。
  只有李舒白还在如常品茶,见她沉默地转回来,便放下茶盏问:“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是……作案的人,只可能是我们几个在场的人。府中在这边伺候的奴仆下人,我,周子秦,张行英,禹宣,王蕴,周家姑娘,周郡守,范将军,甚至……王爷您,都有作案的嫌疑。”
  李舒白微微皱眉,站起与她走出水榭,目光落在尚且在丫鬟们身边瑟瑟发抖的周紫燕身上。
  黄梓瑕看出了他的意思,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是的,事发的时间,应该就在公孙大娘跳这一场舞的一段时间,不过半柱香时间。在人群之前看跳舞的人,若要抽空偷偷到后面杀人,即使灯光黯淡,身影也必然会被别人看见。唯有碧纱橱,因是周家姑娘在里面,所以陈设在了人群最后。而因为齐腾来到周家姑娘身边,所以当时在她身边的四个丫鬟,都已经避到了旁边树下。所以,能杀人而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当时身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周紫燕。”
  李舒白将目光从周紫燕的身上收回,淡淡地说:“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大庭广众之下杀害自己的准未婚夫,未免骇人听闻。”
  “除了审问周家姑娘之外,还有一条,就是赶快搜身,看是否能缴获凶器。如果没有的话,估计就要下水去打捞凶器了。”
  蜀郡成都府四位捕快连夜进来,对当时在场的人搜身,包括禹宣在内。
  他默然将自己的外衣脱掉,让他们搜身。只是他的神态中带着隐忍抑郁,强自压抑着不快。
  王蕴在他身后,十分爽快地站起示意捕快们来搜他的身。等搜完无误之后,他才对禹宣笑道:“被人怀疑这种事,可够令人郁闷的,不是么?”
  禹宣与他并不熟悉,因此也不接话,只看了他一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么?”他又慢悠悠地说。
  禹宣知道他的意思,就是指自己当初将黄梓瑕的情信上呈给节度使范应锡,致使黄梓瑕成为毒杀全家的凶手,亡命天涯。
  他默然转头,看向黄梓瑕。
  她正站在夔王的身后,而夔王回过头,正向她说着什么。场面混乱,四下嘈杂,她一时没听清楚,于是他俯下身,贴近她又说了一遍。
  那张总是冰冷的面容上,是难得一见的和煦神情,而他在说话时,那双始终定在她身上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温柔几乎要流泄出来。
  禹宣神情一黯,但随即又转过眼看他,声音低若不闻,却刚好让他听见:“她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她有一纸婚约的人,又不是我。”
  他的话清清淡淡,却让身为黄梓瑕未婚夫的王蕴的心口,猛然一抽。
  但他素来涵养极佳,终究还是抑制住了心头的那阵火焰,只朝着禹宣微微一笑,说:“是啊,只是我也不知,究竟是有个名分比较好,还是无名无分来历不明的好,你觉得呢?”
  禹宣冷冷转开自己的面容,再不说话。
  在场诸多人都被搜过了身,一无所获。
  “捕头,有……有个发现……”有个捕快跑过来,凑到周子秦耳边,吞吞吐吐不敢说。
  周子秦赶紧揪住他的耳朵:“快说快说!到现在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要急死我啊?”
  “是……是范少爷的衣服下摆上……”他低声说。
  周子秦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冲到范元龙身边。这倒霉家伙刚刚中途被禹宣拉走,趴在灌木丛边就吐了,吐就吐吧,还直接倒地就睡着了,现在被人拉起来,正蹲在那儿喝醒酒汤,满身是尘土和呕吐物,一片狼藉。
  周子秦也顾不上肮脏了,蹲下来拉住他的衣服下摆一看,两抹新鲜血迹。
  范元龙扯着衣服下摆,还在嘟囔:“撩我衣服看什么看?我也是男人,好看么……”
  范应锡一看不对劲,过来先把范元龙揪了起来,又气又急:“小王八蛋,你衣襟下摆这是什么?”
  范元龙含糊地说:“这不……脏东西么?”
  “脏东西?你再看看!”他暴怒道。
  周庠赶紧出来做好人,另替自己儿子转移仇恨:“范将军,事情未明,看令公子的模样,也还在酒醉糊涂中,你别吓到他啊,等下我们慢慢问,将军您看可以吗?”
  范应锡气急败坏,松开儿子那又脏又臭的衣襟,狠狠地将他推倒在地:“小畜生!到底喝醉酒干了什么?你这是要死啊!”
  李舒白却在旁说道:“也未必见得就是令公子。毕竟,天底下哪有杀了人之后将凶器在自己身上擦干净,然后又丢掉的凶手?”
  范应锡如释重负,赶紧对李舒白躬身行礼道:“王爷说的是,末将真是气糊涂了!”
  周庠也赶紧吩咐周子秦:“好好查探!务必要尽快查出真凶,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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