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易凤-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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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讥笑煜煊年少且过于天真,冷声对煜煊道:“皇上若想安然无恙,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煜煊笑看着阮太后,“儿臣是母后十月怀胎所生,母子情分深厚,定是母后安好,儿臣方安心,才可安然无恙!”她双眸冷意堪比殿庭中未融化的冰雪,十八年来的利用,十八年来的母女相守不能相认,如今母妃又死于阮家人之手;每一样,她皆要还于阮家人。
帷幔被赵信河掀起,一阵微薄的冷气吹入,阮重领着帝都内最有名的钟大夫前来,他一眼扫过寝殿内的人。
今早朝后,他刚至府上,煜煊便传旨让他寻得帝都最好的大夫前往长寿宫走一遭。心中早就疑心长寿宫药味浓郁的阮重,并未多想煜煊何意,便携了钟大夫前来。
阮重对煜煊行礼后,煜煊笑道:“舅父来得如此之快,可见是何等担忧母后凤体!”她挥手令薛漪澜把所托金盘置于跪拜着的钟大夫眼前,厉色道:“好好尝一尝这玉瓷碗中汤药,告知朕是治什么的!”
钟大夫用手肚蘸了一点汤药汁,薛漪澜忍着笑意的面容令他心中一惊,还未尝出是何种药物,便又忘记了味道,连忙强笑着又蘸了一点,方品出了其中有几味草药。
钟大夫跪地叩首道:“启禀皇上,此药为妇人催孕之方,只草民才疏学浅,汤药中所浮絮状为何种草药,草民未能尝出。”
蠢货,那是宫女的早膳!端着汤药碗的薛漪澜隐忍不住笑意,“哧哧”笑了两声,煜煊厉色看她一眼,她立即肃谨起了面容。
煜煊端起玉几上的茶,缓缓品着,她斜睨了阮重一眼,片刻间阮重的面色换了几次,她缄默不语,亦不看阮太后的面色。待喝完茶盅里的茶,她起身对面若雪霜的阮太后拱手行礼,“母后好生养着身子,儿臣就不搅母后歇息了!”
她加重了“身子”二字,听在阮重耳中尽是刺耳聒噪。她从阮重身侧行过时,浅笑道:“舅父辛苦十余载,可莫要为他人做了嫁衣,太上皇可比太后之父的权势大得多。”
阮重面如死灰的看她一眼,胡子抖动,眉毛亦气恼得拧巴在一处。
煜煊并不畏惧阮重,双手束在身后,冷笑着出了寝殿。
薛漪澜与萧渃紧随煜煊身后出了寝殿,她用手中剑穗挠了挠发束,蹙起眉眼思忖着,不过两年未见,今日的皇上怎么就睿智了起来,说话总是透着一股子玄机,听得她如坠云雾。
出了长寿宫,煜煊在龙辇上坐稳,并不开口吩咐赵忠去往何处。她抬首望着朗阔的天,碧澄澄飘过几朵白彩云,不由得想起了碧云宫。近日,她找了几个年岁老的宫女,询问了诸多关于先帝与李昭仪的往事。
有宫女告知她,“碧云宫”三字是先帝亲手书的,如今仰首望见碧天白云,大抵是父皇常日与母妃携手殿庭赏花、仰首望天所得宫名。
她垂眸带些伤怀,母妃已逝去半月之久,阮凌锡从未到过勤政殿求见,亦再未出现在她眸前。终是阮凌锡求见,她亦不会见他。可她心底仍是盼着阮凌锡能说得一句“李奶娘非我所杀”,她或许会信,或许不会像此刻这般仇恨他。
尘世间多少痴人,独自沉吟,阮凌锡此刻心会否似她心。
淡薄日光倾洒于煜煊清秀面容上,期间愁绪一目了然,萧渃抬首望着煜煊,温润似玉的面容亦带了寂寥。
薛漪澜眸光在二人面上来回游走,疑惑终不能解,他与赵忠对看一眼。赵忠望着煜煊心神游走他别处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咱去碧云宫?”
煜煊蓦然回神,摇首,淡淡道:“去冷宫!”若非茗萼相告知,她尚不知要被欺瞒、利用多少年岁。眼下茗萼受苦于冷宫,她去走一遭,那些见高踩低的宫人便不会过于苛责茗萼。
赵忠闻言立即挥起净鞭,高呼了一声,“起驾冷宫!”
冬日里四处寂寥,一点声响便可传至老远,空旷回弹在冰冷的朱墙上。
坐于窗棂处的阮太后听得赵忠所呼的“起驾冷宫”,不由得蹙眉哂笑,茗萼令她无法怀有子嗣,她如何容得下蛇蝎心肠的茗萼,早已令赵信河赐了毒药给茗萼。
阮重见阮太后面上露出哂笑,心中愈加恼火,他令殿内一干人退下,独留了络尘伺候在侧,他拍案而坐,“太后是想怀得一儿半女,再次垂帘问政么!”
殿内药味浓郁,阮太后每每嗅一下,便是满腹难以言喻的委屈。她起身,跪拜在阮重脚下,泪珠滑过脂粉厚重的面容,“兄长,当初父亲把我嫁于先帝,为得便是咱们阮家的荣耀、地位,兄长当初并非不知李昭仪何等受宠,先帝每月只为着祖制不可违,方到我宫中一晚。纵使她身怀六甲,皇上宁愿夜夜伴在她身侧,亦不愿到别的宫苑去。妹妹虽居月央宫,却堪比冷宫。王妃、太子妃、皇后、太后,争宠夺权二十余载,妹妹真的累了。方今日后,只想做一寻常妻子,与络尘育有一儿半女,神仙眷侣也好,贫贱夫妻也罢,听凭兄长之意。”
阮太后身着玫红暗花云锦衣裙,玫红本是娇媚之色,可穿于阮太后身上仍是透出年华逝去的殇意。阮重看向阮太后毫无欺瞒之色的双眸,她所言的委屈,他心中知晓。只是身为阮家的女儿,生来便享着富贵荣华的尊耀,承着后宫冷寂的命数,鸢儿不亦如此么!
络尘见状,忙跪拜阮太后身侧,对着阮重连磕三个响头,额上乌青渗出淤血,丹凤眉眼尽是凄楚,“阮大司徒要是怪罪就怪罪小人吧,小人本是俘虏,本该死于墨凡剑下,幸得蘅芜相救,才保全了这条命。小人此生心中只念蘅芜一人,若大司徒可成全我与蘅芜,小人甘愿自己净身,已绝大司徒所忧虑的后患。”
殿内香气熏绕,二人情意绵绵,络尘谦卑且妄自菲薄,阮重不由得软了心;凭络尘一个俘虏贱奴,不过是给女人做男宠的卑贱命,还能翻了天去不成。他起身,瞥看了一眼二人,冷声道:“你若是残了身子,本大司徒如何成全你与太后!”
阮太后感激的看向阮重离去的身影,络尘丹凤眉眼弯起,心中讥讽着阮重此人鼠目寸光,离了阮太后难成大器。
☆、第九十八章 盘中毒药心慈软
龙辇前往冷宫时,迎面碰上了两个拖拉着竹席的太监,竹席里所卷尸体的鞋子已不知丢落何处,*双脚在冰冷的宫道上摩擦着,道道划伤疤痕隐在沾了泥垢的雪下。
赵忠上前询问了一番两个太监,便回来禀告道:“皇上,茗萼姑姑是在李奶娘殁了的第二日没的,只宫里忙着李奶娘的丧事,中常侍让他们今日才送尸体去乱葬岗!”
煜煊想问,茗萼是如何没的,可转念一想,阮太后如何容得心腹背叛自己。她对赵忠道:“让李满为她找副棺椁,在乱葬岗寻一块地,把她好好安葬了!”她虽有心善待茗萼,可母妃被毁容一事茗萼亦参与其中,临死悔悟又如何弥补得了她母妃十八年的凌辱苦楚。
那两个太监得了圣旨,见龙辇已走远,便把茗萼的尸体随意扔掷在墙角下,去了李满的住处找他要棺椁。
夜色萧疏,勤政殿依旧黑黢黢一片。干枯枝桠在风中舞动,御前侍卫们的铁衣泛着寒光。
薛漪澜巡视了各宫苑的侍卫安排后,回来时被勤政殿的漆黑惊了一跳。奢靡华贵的皇上寝殿怎会一盏宫灯都不掌?月黑风高夜,于武将而言,是最需警惕的难寐之夜。她冷冷看了候立在勤政殿之外的阮凌锡一眼,便握紧手中的剑进了宫殿门。
她急急走向正殿,见萧渃候守在殿门外,一步跳上石阶,用剑柄戳了戳如磐石稳立的萧渃一下。
萧渃转身看她,她指了指宫殿外,疑惑道:“宫外候着一冰块,殿庭内立着一石块,皇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渃摇首,既然煜煊未告知薛漪澜,那自是有她的道理,无须他多言。
薛漪澜见萧渃并无告知自己的意思,有些失落,小声嘟囔道:“既然萧太医放着府上佳人不陪,甘愿陪本统领在这里守夜,那本统领倒也乐意!”她靠于廊檐下的火炉子一侧,合上眸子假寐,双耳却听着黢黑殿庭中的一切声响。心中碎碎念着,太后想要生子,怕是皇城中又要有一番混乱生出,她定要护卫好皇上安危。
几日未再有大雪降落,堆积的厚雪渐渐融化。长寿宫中一如往昔平静,那日阮太后讪笑她太过天真,她的确太过天真,阮重并未因阮太后一心求子之事与阮太后反目。
思忖几日,她唯有用宇文绾之死,连罪阮灵鸢,牵连下阮重。
煜煊下诏令宇文绾来勤政殿侍寝,萧渃虽不知煜煊何意,却心知自己待在勤政殿外已然不合适,便回了太医院。
日日回府上报平安的谢策,告知青歌自家公子尚需待在皇城中一段时日。
青歌听后,只冲青扬噘嘴,“保不齐是萧大哥心中惦念的女子出了何事,萧大哥才会舍下自己府邸不回。”
青扬细细看着面前的青歌,二人素来喜爱青色,青歌身穿青色袄裙,随意挽起的发髻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昔日的江湖女子如今却带了小家碧玉的贤淑。那白玉簪子不似卞陵款式,想来是萧渃所赠,青歌才会日日簪着。
青扬笑看着青歌吃醋的模样道:“萧渃若是日日待在府院,与你腻在一处,你还会瞧上他?”
青歌被青扬说中了心事,低下头,不去看青扬笑意莹然的面容。
寒鸦在黄昏霞光中飞过,妃嫔侍寝所乘的凤鸾承欢金辂在宫道上缓缓而行,车轮辘辘之音传入月央宫阮灵鸢耳中,她看向自己平平的小腹,怒意昭然,拂袖挥掉了鹦儿与鹉儿新摆的珍贵玉器。
连着十日,宇文绾夜夜侍寝勤政殿;晨曦,送赏赐的太监跟随着凤鸾承欢金辂鱼贯而入锁黛宫。
如此下去,莫说她腹中有子,宇文绾早晚也会怀了龙裔,且势头盖过她去。更且,她腹中并无龙裔,若是宇文绾怀了龙裔,她该如何在后宫立足!父亲如今,倒真以为她腹中怀有龙裔,只告知她,皇上如此,就是要让她吃醋,责难宇文绾时犯下罪过。
可当今圣上是她的夫君,夫君临幸妃嫔时,她如何会不吃醋。她已夜夜做了点心送于勤政殿,只求皇上临幸宇文绾时能有片刻想起她。
勤政殿内燃了寥寥几盏白色灯笼,照着溟泠的夜色。临近深夜时,大片雪花从金色琉璃瓦飘下,澌澌落于玉阶前。
煜煊与宇文绾皆盘腿于小憩暖榻上,各自蹙起眉眼,想着自己的心思。面前棋局早已不成样子,煜煊敲子踌躇间,烛泪落于她掌背上,宇文绾忙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去肌肤上的烛泪。
煜煊笑看她一眼,语气宁静平和,“夜夜陪朕下棋,可心觉得无趣?”
宇文绾病色面容浅笑道:“两个女子聚在一处,下棋、饮茶已是闺中趣事,宇文绾不觉无趣。”
煜煊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轻浅烫伤,无意道:“朕就说不能与你们这些女子独处,定会一眼看穿朕的身份,果不其然,你首晚便瞧出来了朕的身份。”
为煜煊斟下一盏茶,宇文绾不认同道:“若真是如此,那薛统领与皇上日日相伴,又岂会看不出。”
想到薛漪澜的憨厚模样,煜煊无奈的摇首道:“她除了生得一个女儿身子,寻常男儿都比不得她粗心。”
若非阮凌锡在皇城忍辱骂名两年,她如何会猜到当今圣上实为女子。宇文绾搅着膝上衣裙,小心道:“我并非是瞧出来的。”
煜煊嘴角弯起,面带困惑道:“那是如何知晓的?”
半月之久的相处,宇文绾多少能揣摩出煜煊的秉性,她并不暴戾,反而像自己母家临近府邸的小妹般单纯俏皮。宇文绾缓缓道:“宇文绾虽不知皇上身份,却知阮二公子秉性,他非荒诞之人,又向来用情至深。皇城中的人皆以为他夜夜候在勤政殿外是为了宇文绾,但皇上应知他究竟是为了何人才候在宫外。”
煜煊丢落自己手中的棋子,棋子啪嗒的散落声惊得宇文绾眸带惶恐,她不由瞪大双眼看向煜煊。
煜煊冷冷道:“你竟敢对朕如此妄言!宇文绾,你可知道,朕一个杀字便能要了你大司空府上满门的性命!”
宇文绾看向煜煊,唇瓣弯起凄凉,“早在两年前,宇文绾便是将死之人,何惧现在一死。只求皇上能放过宇文绾府上满门,只求皇上能让阮大哥情有归处!”
煜煊顺着宇文绾的眸光看向了远处紫檀木桌上的两个玉瓷盘子,盘中盛放着阮灵鸢所做的点心。她灵动双眸转了转,不敢看向宇文绾,宇文绾轻浅笑道:“皇上,自古成大事者,无须心慈手软!”
她夜夜乘坐凤鸾承欢金辂来勤政殿,阮灵鸢的点心必是随后便至,可煜煊只令人把那点心置于远处的紫檀木桌上。起初她以为是煜煊心中对阮家人心存芥蒂。但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