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只能擦肩而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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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她一个人出去散步,在飞来寺逗留许久。雪山、空谷、白色的佛塔,还有湛蓝的高天,世间给予了她这样多,可为什么还是在情感的泥淖里陷落。
她在广场上碰见一位藏族老奶奶赶着一大批牦牛经过,它们踏着慢悠悠的步子占据着整条马路,面容可爱,步伐温吞,憨态可掬。苏忆北看着它们,嘴角不由得浮起微笑,藏族老奶奶注意到她,也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嘴里说了一句:扎西德勒。等苏忆北反应过来时,老奶奶已经挥着鞭子赶着牦牛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侯在窗边。清晨的雪山被笼罩在一片幽冥的蓝光之中,纯洁澄净的近乎透明。然而就在一瞬间,阳光冲破云层投射在雪山顶端,整个白色的山顶瞬间便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如同一尊佛像盘坐在山尖。那一刻,苏忆北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日照金山。在那样极美的壮景中,现实的困境仿佛也距离她很远了。
从徳钦离开后,苏忆北与几个在宾馆住宿遇到的驴友拼车赶回丽江,她买了从丽江直接回北京的机票。汽车在驶入徳钦与香格里拉交界的地方时突然抛锚了,司机师傅下车查看情况,他们一行四人也一同下车帮忙。结果查看了半天,也查不出因果,只得打了电话叫援救车过来。
他们在路边等待时,大地突然开始剧烈的震颤,道路中间猛地裂开了缝,顷刻间山上的碎石便天崩地裂般滚落下来——地震了。
苏忆北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大声喊着大家往空旷的地方跑。地动山摇之中,苏忆北跑得跌跌撞撞,摔倒了又踉跄着爬起来接着跑。
不知过了多久,震感渐渐微弱以后,苏忆北从距离道路很远的一块草地上爬起来,不远处的公路已经被山上砸下来的大石块和滑落的山体完全堵死,而他们的车也被砸得不像样子了。
怕有余震,他们不敢贸然靠近,只得坐在原地等着。从上午到黄昏时分,他们五个人滴水未进。开车的司机老翟是个汉人,也是一名从滇藏线上退役下来的老兵,眼看着天色快黑下来,依旧不见一辆车和一个人影,便大概知道地震的强度很大,沿途的道路抢修需要很长时间,他们一时半会是等不到救援车了。
高原上的昼夜温差很大,他们都穿的很薄,又没有食物,若是到了晚上还等不到营救的话后果很严重,老翟站起来对他们说:“根据我的印象,这附近应该有村落,咱们往南走,赶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住的地方。”
于是他们跟着老翟,沿着已经被震的七零八落的公路往南走着,途中还遇到了一场余震。大家提心吊胆着,但还是没停止赶路,谁都害怕会有更大的余震到来。
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前方看到一个藏民聚居的村落。因为地震,整个村子里都断水断电了,老翟找到一个看起来最气派的毡房敲开了门,热情好客的藏民扎西把他们几个人迎进去。他们借着蜡烛的微光吃了些糍粑和牦牛肉,几个男生还喝了点青稞酒,苏忆北和另一个同行的女生晓雪喝了杯水便去另一间房睡觉了。
夜里又有余震,苏忆北从梦中被震醒后赶忙跑到各个房间把大家都叫起来。他们裹上毯子便往毡房外面跑。那晚的星空璀璨的不可思议,整个银河系都散发着明明灭灭的光,可大地上却弥漫着前所未有的黑暗与恐惧。
坐在远离建筑物的空地上,晓雪往苏忆北身边靠了靠,苏忆北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晓雪突然便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并不大,但那样竭力抑制的抽噎,在那样寂静无声的夜晚却分外的揪扯着人的心房。苏忆北自以为是很坚强的人了,在那一刻也几欲落泪。
在村里呆了三天后,救援的人依旧没有来,而他们已经近乎弹尽粮绝,连喝水都成了问题。手机一直都没有信号,好不容易打通一个电话,那边也只是让他们耐心等候,震幅太大,道路和各项设施都还在抢修中。苏忆北的包放在了老翟的车上,彻底同外面断了联系。等到终于有信号了,她急忙拿老翟的手机给母亲报了个平安,来不及给覃律师打电话说明情况,信号就又断了。
到了第四天上午,有两辆军绿色的越野车从村口驶了进来。晓雪远远的看见了便呼喊着把他们都叫了出去,苏忆北跑出去时,车上的人正打开车门走下来,打头的那辆车上走下来的正是林江。
看见林江的那一刻,苏忆北近乎要凝固在原地了。她呆呆的注视着他,欢喜、惊讶、难过、担忧、想念,那些千丝万缕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却依旧说不出一句话,唯有眼泪流了下来。
林江迈着大步向她走来,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一把拉过她,紧紧的抱在怀中。那个拥抱温暖而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分开时,苏忆北看见林江的眼圈都已经红透了。
原来桓宇地产正在丽江建一座五星级的度假村,林江过来视察情况时,徳钦刚刚发生地震。他从申庭芳那里知道苏忆北正在休年假,目前应该在徳钦,便急忙打电话给苏忆北。苏忆北虽然没有接电话,但手机还是通的,心急如焚的林江连忙派人用gps查了苏忆北的手机所在的位置,然后便开了车沿着那一路找过去。连夜找了几天才最终找到她。
同行的其他几个人坐上了后面的那辆车,苏忆北坐在林江的车上。由于余震频发,沿途的公路抢修的很慢,两辆车在尚未经过抢修的盘山公路上一前一后行驶着,林江开车开的很小心,而前面那辆车却开得很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苏忆北的视线之中。
行驶在满目疮痍的318国道上,林江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还要小心的分辨随时有可能从山顶砸落的巨石。林江拿起电话打给老翟他们那辆车的司机,想问问前面的路况,手机还是一直没有信号。
五十多公里路,他们足足行驶了三个小时。苏忆北正有些昏昏欲睡时,余震再次来袭。意识到大地在震颤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就在他们那辆车的正前方,一块直径至少有一米的巨石从左侧的山体上直直的砸了下来。出于司机的本能,林江下意识的把转盘打向右边企图躲掉巨石,但他在下一秒便意识到苏忆北坐在右边,又一把方向盘猛地回向自己那边。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块巨石重重的砸在了林江的座椅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安全气囊“砰”的一声弹了出来,苏忆北当即被震得晕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时,砸碎的玻璃上嗖嗖的穿着高原的冷风,四周只有一片肃杀的寂静。越野车的前盖已经被砸得扭曲的不成样子,驾驶座前方的玻璃几乎全碎,只剩下三分之一块还摇摇欲坠的黏在上面,而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江被压在安全气囊下,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第三十六章 往事如风
林江的头上和身上都是血,背后的座椅也被鲜血染成了褐色。苏忆北满脸是泪,哆嗦着把手伸向林江的鼻息之间——还有呼吸,可是那呼吸分明那么微弱,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将其扑灭。
苏忆北哭喊着林江的名字,周身都是恐惧带来的冰冷。那一刻她几乎决定,如果林江再也醒不过来,她也不会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看着昏迷中的林江的脸,那么多年未曾改变过的少年模样,一直是她放在心上那个唯一爱过的男生。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可是人为什么直到失去时才能体会到曾经有多么可贵,自己有多么离不开。
她握着林江冰凉的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将他温暖过来,可她分明觉得那手中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巨大的恐惧让她什么也不敢想,只有撕心裂肺的哭泣。
突然,林江的指尖似乎动了动,苏忆北瞬间定格住了。她盯着林江的脸庞,他的眼皮微微颤抖着,接着缓缓睁了开来。
林江望着她,目光里只有绵延不尽的温柔。苏忆北咬着嘴唇只是不停地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林江用力抬起手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水,用微弱的声音对她说:“你没事吧。”
苏忆北摇摇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些。林江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开口道:“不能在车上等着,你快下车,往前走,去找人。。。。。。天快黑了,一会儿可能还会有余震,再待下去只会更危险。”
“我要陪着你,要死也要一块死。”苏忆北坚决不肯。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谁说我要死了。。。。。。你快去找人,找了人再来救我,我们俩才都有活下去的可能。”
苏忆北被悲恸冲昏了的理智渐渐回来。她知道林江说的是对的,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都得死。事不宜迟,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林江身上,拿出汽车后备箱里的紫外线挡板把驾驶座前的挡风玻璃盖的严严实实,不让它透风进来。
驾驶座上的林江又一次陷入了昏迷,苏忆北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她从车上翻出一个手电筒,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飞快的沿着公路向前跑去。
她的左胳膊大约骨折了,一动便传来锥心的疼痛,头上也受了伤,有血液顺着额角流下来滴入她的眼睛。她顾不上那些疼痛,只是拼了命往前奔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她几乎要窒息过去时,前方漆黑的的山路上突然闪过一道车灯。看到那道光,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车灯的方向跑去。近一些,再近一些,她看清了,那是一辆军用卡车,她知道自己看到了希望。
那辆车停在苏忆北面前,车门打开后,一个军官走了下来,苏忆北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用最后的力气说:“前面。。。。。。有人受伤。。。。。。快去救人,”接着,整个人便直直的向后倒下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个弥漫着百合香味的房间里。房间窗明几净,墙壁和柜子都是白色的,就连透进来的阳光都是明晃晃的,近乎虚幻。她知道那是梦,可她情愿那梦久一些。于是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去,床的另一侧,母亲正温柔的看着她。
她慢慢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妈。”母亲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目光里尽是心疼与怜惜。母亲的手掌上传来熟悉的手霜的香气和熨帖的温暖,是无论如何也错不了的永恒的记忆。她终于知道,那不是梦。
苏忆北的声音哑哑的,气若游丝:“林江呢。”
母亲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还没醒,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别担心。”
苏忆北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母亲忙安抚道:“你刚醒,先别乱动,林江这会儿还昏迷着呢,你过去也见不上他,先好好养病吧。”
她眼前发虚,一挣扎脊背就开始冒冷汗,只得又重新躺回床上。母亲拿起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像是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要是不累的话,陪妈妈聊会天怎么样,”母亲说道。
苏忆北点点头。
“小北,你愿意平心静气的听妈妈讲一个故事吗?”
那一段陈年往事,陈书芸娓娓道来,像是整理一本旧相册。拂去灰尘,拿到阳光下晒晒,伴随着淡淡的霉味,回忆与汹涌的感情皆从时光深处涌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刚刚恢复高考的第八个年头,刚年满二十岁的陈书芸从南方小城考来北京读大学。初次来到北方的她对这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窄窄的胡同与宽广的街道,古老的地坛与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粉蓝粉蓝的高天和永远明媚的阳光,这座绵延了数千年的城市如此厚重,却又如此朝气蓬勃,令她迷恋。
这份迷恋在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后,就变成了眷恋。
那是在一次元旦舞会上,在中文系读大二的陈书芸第一次遇到同级地质系的苏秉义。当时的大学校园里,所有男生的统一打扮都是衬衫加夹克外套。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要扣得严严实实,下摆还要扎进牛仔裤里,用皮带勒紧。可苏秉义不一样,他的外套永远敞开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永远不扣,也从来没有把衬衫下摆扎进牛仔裤里,自在而不羁。他的头发有点长,三七分的大背头在骑自行车时被风吹乱了纹理,却有一种异常的桀骜,加上他高大魁梧的身板,略显黝黑却不失俊朗的脸庞,都成了陈书芸心中有关青春的全部回忆。
那次舞会之后,苏秉义开始疯狂的追求陈书芸。除了电台点歌,送花,请看电影,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写情书给陈书芸。情书这个东西,要经过别人的传达方能彰显其意义,才能有那种含蓄的美感,而当时充当信差的人便是与苏秉义同寝室的好哥们,林广茂。
同苏秉义的气质迥异,林广茂虽然也很高,却是那种单薄削瘦的高,微微有些驼背,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