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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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冰儿,你的姻缘签可求好了么?我们现在去找人解签吧。”
冰儿把签拿在手上,目光仍然不舍那人,半晌才答道:“好。”
那人却笑道:“解签何须找别人?我对这个,最是在行了。”说罢,一把把签夺了过来,念道,“尽日桃花逐水流,三生石上几度秋。风中海棠薄暮色,一缕娇艳心中留。好签,好签,这签说的是求签的小姐,会像桃花一般,遇到自己心中的流水,也便是情郎。紧接着,郎有情,妹有意,当然是佳人风姿心中留了。哈哈,这乃是上上之签。”
第二十三回 夜放花千树(下)(1)
绕是那个薛白衣这么解签,他念完那首签诗后,我的心里仍是不由自主地一凉。总觉得这个签,绝不是个好兆头。三生石上秋,海棠薄暮色,皆是衰败已极,娇娆空自心中留,岂不是说――……我实在不愿想下去,只祈盼薛白衣解的签,是对着的。
我扯了扯冰儿的衣裳,说道:“相公想必等得心焦了,我们走吧。”
冰儿恋恋不舍地看着薛白衣,却是一点儿走的意思也没有。我实在想不通,冰雪聪明如冰儿者,竟然会被一个浮浪子弟迷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以。
这时候,主持灯谜会的那老先生也走上前来,说道:“诸位既然参加了灯谜会,怎么可以中途离开呢?还请薛公子和这位姑娘继续去猜灯谜吧。决出灯谜状元,讨个好彩头,以免灯神发怒,殃及众生。”
那薛白衣闻言,嘿嘿笑道:“只要这位沈夫人参加,本公子就参加。若是她不肯参加,那本公子也无可奈何。就只好等着灯神发怒,降罪诸位了。”
冰凝英眉怒竖,手按长剑,呵斥道:“你这人,讲不讲江湖道义?这不是胁迫么?”
薛白衣看见冰凝,竟然微微愣了一下,但只是一晃间,又笑道:“姑娘哪里人氏?小生这厢有礼了。”
明月欣儿鼓着腮帮子,说道:“看你长得这么风度翩翩的,居然是个傻子。她姐姐曲冰芮是江苏人氏,她妹妹曲冰凝自然也是江苏人氏啦。真是笨得可以!唉,毕竟如我明月欣儿般又聪明又伶俐又漂亮又善良又有气质又有人缘的好人是不多见的啦。”
明月欣儿的一席话,引得大家几乎要笑起来。她却一脸的认真,似乎她说的话原是天经地义似的。
我见那个薛白衣有些微愠,不想生事,便说道:“既然主持灯谜会的老先生这么说了,我们原也不好违逆。我们不必在这里纠扯,还是早些猜完回家吧。”
冰儿拍手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去猜吧。”
灯谜会的灯谜,其实多半是比较容易的。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些自诩才气纵横的才子文人们,反而累得大汗淋漓也不能猜出。未过多久,我和冰儿已猜出许多。那位薛白衣,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猜谜。等到主持的老先生宣布:“沈夫人已猜出三十八个灯谜,与薛公子比肩。还剩得最后一盏灯笼的灯谜,可以决出今晚的灯谜状元。”老先生的话一说完,已有许多人围了上来,等着我和薛白衣比试。
我原是无意于此,但是已经参与了,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比下去。老先生拆出最后一盏灯笼的灯谜,念道:“口抹胭脂一点红;随你万里到西东。竹丝皮纸纵然密;也怕旁人一口风。猜一物。”老先生话音刚落,薛白衣已然笑道:“我已有了。不知道沈夫人呢?”我也点了点头。
薛白衣笑道:“如此甚好,那么就请沈夫人先说,如何?”我也不推辞,淡淡说道:“我也以一首诗来解谜吧。淡竹枳壳制防风;一枝红花藏当中;熟地或须用半夜,生地车前仗此公。”我一说完,那老先生立即举起拇指赞道:“妙哉!妙哉!呼之欲出!妙哉!”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薛白衣道:“沈夫人果然才思敏捷,既如此,区区也用一首诗来解谜吧。墙内开花墙外红;心想*路不通。若是路通花就谢;一场欢喜一场空。”他说罢,哈哈大笑。周围一片喝彩之声。
主持的老先生赞道:“两位果然才气逼人,不相上下。只是……只是这状元,该给谁才是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三回 夜放花千树(下)(2)
我淡淡道:“妾身一介女流,哪里是什么状元?这灯谜状元,就让这位薛公子当了吧。天色已晚,我们姐妹也该回去了。告辞!”我转身便走。薛白衣在后面叫道:“慢着!沈夫人若是就此走了,把一个灯谜状元的名号让给在下,在下也不能心服。不如这样,猜谜既然难分上下,老先生不若出一对联,看看我与这位沈夫人谁对得佳,赢了的便可得到这状元封号,如何?”
老先生说道:“如此甚妙。我便出一联吧。”他沉思片刻,说道,“如此元宵佳节,对联自然当与月有关。老夫出个上联:明月半轮清似水。两位请对。”
薛白衣略一思索,笑道:“老先生出的好联。我的下联已经有了:寒词一阙冷如霜。”围观的才子词人听了,交口称赞。
老先生也赞道:“好联,好联!不知道沈夫人的,可曾想好了?”
我头也未回,叹口气道:“明月半轮清似水,秋风一病瘦如烟。”
我的话才说完,那老先生连忙道,话音都有些颤抖,“高!秋风一病瘦如烟。果然是高!沈夫人不愧是扫眉才子,果然学问高妙!这次灯谜大会的状元桂冠,自然是非沈夫人莫属的。不知道诸位可有什么异议?薛公子可有什么异议?”
围观的人高呼,“没有异议!”那薛白衣的面色想必已变得有些难看,他声音微愠道:“没有异议!”然后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沈家小妾对么?果然是极不错的!”我冷冷道:“公子过奖了。”冰儿见状,忙道:“其实薛公子和九容嫂嫂的联,都是极好的。各有千秋,不分轩辕。”那薛白衣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冰儿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发痴。
明月欣儿去领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跟着我回沈家。路上,明月欣儿问我:“小少奶奶,你们猜的最后那个灯谜,你说什么生什么熟,那个姓薛的说什么红花白花的,是什么东西?”我笑道:“自然是灯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平日里叫你多看些书,识点字,你就喊头疼,这下知道不看书的坏处了吧?”明月欣儿撅着嘴道:“这能怪我么?小少奶奶。你实在是忒不讲道理。我若是知道多看书还能赚这么多银子,我哪里还会喊头疼?你可有提前告诉过我赚银子的事么?”说完,气鼓鼓地不再理我。
在一路灯笼的映照下,冰儿的双眼有些迷离,她说道:“那个薛公子,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实在是很不错的。”我不言语,反是冰凝说道:“这个人,我总是觉得十分熟悉的,仿佛哪里见过一般,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了。”
冰儿取笑道:“小丫头,莫不是小小年纪,也动了春心,看上人家了?”冰凝横了她一眼,道:“我才不和姐姐你似的呢,整个儿就一大花痴。”冰儿追着去挠冰凝的痒,冰凝忙求饶不止。
一路说说笑笑间,已经快到沈家了。这时,夜色有些深了,街上人迹寥寥。若是往常,怕是已经睡着了。我说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若是太晚,老夫人怪罪下来就不好了。”我的话刚说完,明月欣儿的脸色忽然大变,她惊惊颤颤道:“你们快看,那是……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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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芳魂无断绝(上)
我抬头望去,只见沈家的大门口,窝着一团影子,远远瞧着不真切,竟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冰凝早已拔剑在手,抢先走上前去,我们随后跟着。走到门口,我们才发现那团影子居然是个人。那个人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见到有人走过,她抬起头来。冰儿眼疾,惊叫道:“落落!”
我这才认出,眼前的人居然是落落!借着灯笼的光芒,我看到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冻得直哆嗦。她见到我们,站起来转身就跑。冰儿忙喊道:“落落!〃
她还没跑出多远,冰凝行动敏捷,早已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她还想再跑,却是不能够了。冰凝把她抓到我们的面前,她低着头,低声喊道:“小少奶奶,表小姐……”话音还没有落下,眼泪倒先流了出来。
我吃了一惊:因为我认识的落落,是个刚毅寡言的人,从不会轻易掉泪的。我的心里顿时乍凉,轻轻问道:“落落,姐姐呢?”
落落抬起迷离的泪眼,抽抽嗒嗒地说道:“那日,小少奶奶你叮嘱我在西荡口等大少奶奶,但是等了半日,并不曾等到。我心急之下,跑到大少奶奶的娘家去询问,谁知柳老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百般追问我大少奶奶怎么啦,我眼见着瞒不过,只好如实说了。柳老爷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我只得留下照料他,同时也是心里存了一丝想头,希望有朝一日,大少奶奶可以回来。哪里料到大少奶奶不但没有……没有回来,柳老爷他……也很快地病入膏肓,含恨而终。”
我想起柳雨湘被浸猪笼那日,落落跪在我的面前,双眸清冷如水,只是恳求我大发慈悲,救柳雨湘一命。谁知到最后,竟还是我负了她。我的心中有些不忍,只痴痴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反而是冰儿,已拉着她的手,问道:“落落,你如何会弄成今天这样子?”
落落说道:“小少奶奶让我收拾了些衣裳和细软,去接大少奶奶。后来大少奶奶没接到,柳老爷又病得厉害,我就把所有的衣裳细软当掉给柳老爷请大夫了。等到柳老爷去世,我也便落得今天这种地步。我今个儿来,原是想看一眼就离开的,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小少奶奶和表小姐。”
冰儿动容道:“好个忠心的落落!你是雨湘嫂嫂的丫头,为她落难至此,我自然不能不管你。你往后就跟着我吧。”
“冰儿,老夫人那边,你可考虑到了么?在老夫人眼中,落落是私自潜逃,而且盗窃了很多东西。在沈家,丫鬟夹带私逃,是很严重的罪名。”我提醒道。
冰儿眼神坚毅,说道:“不管姨妈是什么意思,总之落落我是留定了。不为别的,我总不能辜负了她对雨湘嫂嫂的一片心。”我见冰儿心意已决,知道多言无益,便不再说话。但我的心里,总是有些疑虑的。我总是觉着眼前这个落落,和我以往认识的落落是不同的。以往的落落,总是沉默寡言,木讷冷漠,可是今晚的落落,似乎说了太多的话,总让我觉得仿佛她在有意掩饰什么一般。
回到沈家,宝宝仍在尽心竭力地照料沈洪。这时,沈洪的神智还是有些混乱不清。我喂他喝了一碗红豆莲子羹,就照料他睡下了。他现在晚上已不大犯罂粟瘾了,便是犯,也不似以前那般厉害。
第二日,冰儿一大清早就去和老夫人禀报要收下落落做丫鬟的事。老夫人起初是不肯的,但是经不住冰儿软磨硬缠,再加上沈家的生意也确实离不开走南闯北的冰儿,老夫人只得退一步答应。冰儿谢了老夫人,便欢天喜地去找落落说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潜伏着一种深深的不安。
晚上的时候,落落自告奋勇照顾沈洪,冰儿就来我的房子里找我。她央求道:“九容嫂嫂,你也教我学诗词对联吧。”我笑道:“冰儿,你识字也是不少,何必学这些东西呢?”冰儿红着脸,不说话。我知道她心里还念念不忘那个薛白衣,便故意泼她冷水道:“诗词对联是长久的学问,并不是一日两日可以速成的。冰儿,你经常要出门去做大事,何必要学这些风花雪月、玩偶丧志的东西呢?”冰儿不肯,非吵着让我教她,我只得应了。我从格式韵律教起,冰儿每学会一些,都开心得如同一个孩童一般。我几次哑然失笑:难道爱一个人真地可以让人改变自己么?那一瞬间,我的眼前闪过一个男子的影子。我的心里颤了一颤,便不允许自己再去想他。从决定嫁进沈家,扔掉他戒指的那时候起,关于邢枫这个人的一切,我已决定强迫自己完全忘记,不只是忘了,还要当从不曾认识过。
冰儿学诗,几成疯魔。自从我教她后,一连四五天,她都自己琢磨。走路、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在背诗词歌赋。有的时候,我看着她,心里十分的畅快,如冰儿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孩儿,世间实在是不多见了。能够每天看到她,同她说说话,于我而言,已是很幸福的事。因为我在沈家,是寂寥的。除了冰儿,我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虽然明月欣儿和宝宝她们也不错,但是她们始终是下人,主仆有别,如何都比不上我与冰儿在一起的自在畅快和无拘无束。
这些日子里,都是落落在用心照料沈洪。沈洪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虽然他整个人还是不十分清醒,但是犯罂粟瘾的间隔,却越来越久了。夜间也不再听到他痛苦的哭叫和呻吟。
日子若是这么一天天无风无澜地过去,那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世间之事,总有十之*不能尽如人意